成清身爲聲譽直逼顧丞相的尚書大人,位及一品,生的面如冠玉文雅無害,又正值大展宏圖的年齡。各位大臣家的女兒、王公貴族的閨秀,想要嫁給成清的,用“趨之若鶩”來形容,一點不爲過。但成清卻向京師前太守的孫女季敏之提親,無權無勢的背後,引起了所有人的眼球,或好奇或嫉妒或不甘,以至於來參加成清婚禮的大臣貴族,也是絡繹不絕。
大紅綢帶裝扮的府門前,一輛樸素的馬車悠悠停了下來。守門的小廝一接侍郎遞上來的請帖,臉色微變,往密不透分的馬車裡溜了好幾眼,匆匆吩咐人進去。管家笑逐顏開地迎上,對着馬車躬身,“七殿下安好啊,沒想到七殿下會親自趕來。”
大臣們都在府裡恭喜諾諾,反而不知七殿下親自到了府上。府門前腳步微亂,竟是新郎官穿着大紅喜炮,親自迎了出來,望着馬車水簾拂動,聲調因激動而發緊,“公、公子。”
請帖發出去只是微小的期盼,成清從不敢期望,爲人冷漠疏離、性子冷傲的七殿下簡豫竟真的會來參加自己的婚禮。以往每逢佳節,他派人送往燕王府的請帖,可都是原樣退了回來的。除非……想到自己掌握的情報,不由往馬車裡連掃好幾眼。
卻是不待他猜測,馬車裡的人已經忍不住格格嬌笑,掀開車簾是一張桃花灼灼的笑臉,對着他眉毛彎彎眼兒彎彎,“師父!”快快跳下馬車,動作伶俐輕巧。
“安安!”成清眼中驚喜之色瞬間點亮整張沉穩的面龐,心臟咚咚跳得厲害,卻看眼前的嬌俏可人兒依然歪着脖子笑看他,陽光打在她笑得如花似玉的小臉上。她好好地站在他面前,並沒有如同每次午夜夢迴那般,消失如塵埃。
“安安,”成清聲音微微沙啞,眼中微紅,上前兩步正要展臂抱她,卻是看到後面悠悠下馬車的白衣殿下風華無雙時,真正地怔住了。驚喜錯愕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只是訥訥恭謹道,“公子。”
成清已經離開了燕王府,他本該如同旁人般,恭敬叫他“七殿下”或者“燕王殿下”。但不知爲什麼,嘴一張,說出的居然是舊稱,公子。
簡豫看他一眼,目光便挪開到安安身上不動了。成清見他到底是怎樣一番心情,對於他,並無所謂。他眼中看到的,只有一個安安。
鞭炮聲噼裡啪啦響起,安安跳到成清身邊,命人從馬車上搬下來一箱箱禮物。待管家忙着安排人記賬時,她已經笑眯眯地掰着手給報上數了,“師父,你終於成親了,徒兒怎能不來恭喜你呢?喏,你看你看,南海夜明珠,東海珊瑚樹……這些都是我送給師父的!”靈動的眼睛眨啊眨,大有“誇我吧,快誇我吧”的意思。
成清被她逗笑,“鬼丫頭,真是
……”
簡豫突然出聲,“這些不是燕王府送的。”
衆人驚愕,看過去,見是簡豫殿下低着眼,正在看管家記賬。管家尷尬地擡眼看成清,筆下燕王府的“燕”剛寫了一半。燕王府代表的便是簡豫,這些東西都是珍品,明明也只有燕王府有這般大毛筆,但簡豫卻說不是燕王府送的,便難倒了管家,不知到底該怎麼記賬。
“公子,你還在,怨我麼?”本是大喜之日,掃興的話都不應該出口。但成清依然開口,艱澀地問道。難道離開了燕王府,往日的情誼都沒有了?他連送禮,都不願意沾上“燕王府”的邊緣。
“豫哥哥……”安安小動作地拉簡豫的袖子,小聲求道。暗示他莫要太傲慢,稍微給成清一些面子。畢竟是成清的大喜之日啊。
簡豫垂着眼神色漠冷,淡淡道,“成大人,你誤會了。一碼歸一碼,本王只是說,這些禮品不是燕王府送的。”眼皮子稍微擡了擡,掃過成清驚愕的神情,繼續漠然說話,“本王沒有送你任何東西。”
旁人圍觀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還是安安最先反應過來,搶在簡豫發怒、衆人指責前搶話,“是啊是啊!這些禮物是安安借花獻佛,一個人送給師父的成親大禮!師父快快收下吧!”簡豫性情中有絕然一面,他不想再和成清扯上關係,任何人也別想說動他。
管家看成清,見新郎官慢慢地、有些悲哀地點點頭,才嘆口氣劃去寫了一半的“燕”字,重新寫上“洛成安”的大名。
“大人,吉時到了。”鞭炮聲哄吵聲更緊了,小廝跑的氣喘吁吁,向成清彙報。成清點頭,剛想回身請七殿下入府歇歇,簡豫已經被安安拉進了府裡。已經長大的小丫頭還回頭對他做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鬼臉,調皮的樣子,和當年,又有什麼區別呢?
躲在人少的地方,兩人默默地看着娶親的步驟。安安窩在簡豫懷裡,只是稍微不舒服地動了動,簡豫便低下頭,“怎麼了?”
“沒事,”安安調整着蒼白的臉色,甜甜笑,待看到簡豫俊容微沉,忙說道,“只是人太多了,我頭有些暈。”
簡豫冰涼的手貼在她額上,慢悠悠地掃了外頭的人山人海,“親也結了,你也見過成清了,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
“不要!我要再看看!”安安回答的很果斷很堅決,想起什麼,又晃着他的胳膊調笑道,“成清成清?我就知道豫哥哥刀子嘴豆腐心,人前還一本正經地喊着‘成大人’,現在就成了‘成清’。豫哥哥,你真是心口不一啊。”
被安安撞破自己的心思,簡豫也只是微抿嘴角,伸手在她頭上敲了敲,低聲,“你不是頭暈麼?要不再往人少的地方站站吧。
”
安安搖頭,趁着人羣不注意的時候伸手抱了下他的腰。感覺簡豫身子僵住,她忙在他發脾氣前鬆了手,仰頭笑眯眯地彎眸子,“不要不要,豫哥哥身邊就有種清涼的氣息。我和豫哥哥呆在一起,就很舒服了。”
雖然是調笑戲弄的話,但何嘗不是她的心聲呢?多少年來,日日夜夜,她最怕的,就是不能和他在一起,就是離開他……那種感覺,真是糟透了。她對他的喜歡,是那麼多那麼多,多的願意一直遷就他、願意爲他的小脾氣找藉口、願意爲了能讓他笑一笑而做任何事。
那邊,新娘被扶着進洞房時,經過兩人身邊,帕子掀起一角,新娘容顏一般般,卻是眼也彎彎脣也彎彎,笑容幾番燦爛幾番灼灼。
那樣的笑容,那樣的笑容!何等熟悉!明明不是一樣的人,笑容卻一樣勾人!
簡豫捏着安安的手突然緊了下,臉色蒼白地看着成清,清瞳微眯,掠起一道寒芒,目中明顯地有着不可置信。
成清也是明顯看到了簡豫的神情,面上微白,似是被窺到了心中不可告人的秘密。匆匆扶着新娘離開,再沒有勇氣去和簡豫說一句話。
“豫哥哥,你怎麼了?”安安一直問他,瞧見簡豫微微搖頭時,她才歪着脖子幾分奇怪地道,“那個新娘好生眼熟……可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啊。”
簡豫面色發緊,抓着她的手便往外走,“你看都看了,該滿意了吧?走!和我離開這裡!”
“豫哥哥,你怎麼了,怎麼突然這麼生氣啊?”安安手腕被他抓得好疼,一路幾乎是被他拖着走,但她更擔心簡豫到底是怎麼了。明明剛纔還非常平靜,怎麼這會兒就發脾氣了?
“立刻馬上就是現在!再也不要見成清!”到了人少處,簡豫轉身抱她入懷,突然莫名來了這麼一句。
安安“啊”了半天,沒明白他爲什麼這麼說,但還是答應了下來。反正,在簡豫身邊,她能見到成清的機會,也不多。她只是心疼他皺起的眉頭,伸手去撫平,小聲道,“豫哥哥,我聽你的話,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於音還在的時候,和她說過,簡豫性子太能忍,很容易咳血,所以她要顧着他,儘量不要他情緒波動太大。
簡豫低聲,“安安,你是我的。”即使是成清喜歡自己的徒弟,他也不放手,再也不放。
安安還是第一次聽簡豫這麼情動的話,臉小小紅了下,乖巧地抱着他,輕輕“嗯”了聲,然後才又小小聲地補充,“你也是我的,簡豫。”只要我還活着,你便是我的。簡豫,安安是自私的,安安不要把你讓給任何人!
這幾乎是一種變相的承諾了……
簡豫抱她抱得好緊,再也不願鬆開她。
(本章完)
WWW. TтkΛ n. ¢ 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