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寵 凰圖天下027滿月中秋,夜宴驚變
正午的陽光金燦燦的灑在帝宮峰巒一般的連綿殿閣之上,万俟煙手中捧着一份摺子往太和殿外書房而去,時至八月初,暑意已經消了大半,万俟煙着一身淺紫色廣袖宮裝,墨發高高綰起綴以紫玉步搖釵兒,襯得其膚似凝脂眉眼如月,她的個子中等,宮裝服帖的順着她的腰線而下,愈發不堪一握的惹人心神微蕩,宮廊之外有星星點點的光落在她肩頭,她渾身上下瞬時被淡紫色的光暈包裹,渾似一株含苞待放的紫羅蘭一般惹得人移不開眼去。
從長樂宮到太和殿的距離略遠,她一路過來未乘轎輦,待走到太和殿之外時有些喘,身後跟着的宮人在外等着,她只獨自一人從側廊往後面的外書房而去,手中的摺子乃是八月十五夜中秋夜宴的詳表,乃是夏侯雲曦看過之後方纔過來給万俟宸最後定奪的,若是沒有差錯,稍後便要交給禮部和鴻臚寺一道準備。
轉過一個拐角便到了外書房,鍾能本是在外候着,看到她出現不由得眸光一亮迎了過來,“給公主請安,公主可是來見皇上的?”
万俟煙亮了亮手中的奏摺,“中秋夜宴的安排,皇后身子不便,我便去幫她打下手,皇兄這會子在議事?”
鍾能爲難的看了看那緊閉的殿門,有些猶豫的道,“只怕還有一會子,公主不如去後面的角殿歇一歇?”
那角殿與書房幾牆之隔,專門是爲了前來議事的臣子準備的歇腳之處,雖則如此尋常人也沒有那樣好的待遇,走了一會兒路她早有些腳痠,站在外頭又受着熱氣也實在不舒服,万俟煙看了看那緊閉的殿門心知万俟宸不會快,不由點頭應了。
鍾能連忙叫了個小黃門過來引着万俟煙過去,又說只等万俟宸一空下來就去請她,万俟煙隨着那小黃門順着宮廊沒走幾步便到了角殿,殿門虛掩着,那小黃門告了聲罪便退下,万俟煙便推開殿門進了殿中。
殿內光線幽暗,她一邊掏出袖中的帕子拭汗一邊往層層帳幔之後的錦榻而去,帳幔曳地,乃是爲了讓人在那榻上歇息之時所用,万俟煙掀開帳幔直直落座在那錦榻,身後羅帳依舊是落地閉合,將此處遮擋的嚴嚴實實。
這錦榻鮮少有人用,平日裡也自有人打點,万俟煙便不介意的往那軟枕之上靠了靠,此刻幾近午睡時間,再加上她適才費了些氣力,此刻就格外的有些昏昏欲睡之意,四周寂靜如斯,正是個小憩的好時候——
“……此事已定,若成便是天下歸安,若是不成,也算是解了皇上心中之難。”
“要是放在兩年之前我定是要以死納諫的,現在我心境已大有不同,你又何須寬慰與我,我不過是怕到時候朝內朝外反聲四起,曦朝到底還沒那麼穩當。”
“皇上心中便有謀算,我等依令行事便可。”
“我自明白,皇上留你必然還有交代,我先走一步。”
“去吧,切忌此事不得外露。”
万俟煙面色發白,背脊僵硬,額上已經佈滿了冷汗,她怎地一晃神就成聽牆根的人,那兩人的聲音她都有兩分熟悉,想必定是万俟宸身邊的得力之臣,聽這話裡話外都帶着万俟宸之意,還有那最後一句切忌不得外露之言更是叫她心頭泛起兩分不安,雖則她根本未曾明白這二人說的到底爲何事,可是若外頭的人發現她在此只怕有些說不清,外頭的人又是外臣,見她在此卻不出聲只怕還以爲她是故意的,到那時外頭的人如何做想,她的面子又往何處擱——
心中正待想到這一層,外面忽而響起了腳步聲來,且那腳步聲還是越來越向着這一方靠近,万俟煙的心驀地提了起來,雙拳驟然握緊,眼珠兒滴溜四轉,左看右看卻根本看不到退走之路,只恨不得地上忽然出現個坑她好跳進去,眸光一定,驀地看到了那帳幔角落,万俟煙心中一動,若是現在走過去,反正光線這樣暗,或許那帳幔得罩得住自己——
思及此万俟煙緩緩站了起來,小心的提着裙裾往那角落移,可就在她剛剛站起來的瞬間一道勁風募得從那羅帳一側突襲而來,万俟煙口中驚呼被那風勢一堵還未叫出聲來便看到那羅帳驀然掀飛而起,隨即一道墨色幻影一般的一閃便貼近了她的身旁,怪力襲上自己膝彎,她整個人身形一軟,整個身子被迫的向後一轉手腕猛的一疼,她竟然就被這樣制住按在了錦榻之上!
“誰給你的的膽子在此偷聽!”
沉沉的話語聲帶着殺氣落定,万俟煙肩膀被抵在榻上生疼不已,身後之人的手勁兒更是極大,她的手腕幾乎要被他折斷,而她是公主之身,怎能被一個男子如此對待!万俟煙心中怒極惱極,她長這麼大更不曾被如此無禮相待,一瞬間怒氣攻心又是委屈至極,喉頭一哽渾身發抖,連呵斥也一時難以開口。
宋柯在外頭和顏回說最後兩句話的時候便察覺到了帷帳之後有人,他每每來了宮中遇上萬俟宸議事都會在此等候,由此分外熟悉此處,因是話要說完且顏回那人的性子暴烈他便趁着他走了之後才進來抓那偷聽之人,誰知他剛走幾步便察覺到內裡之人動作起來,他下意識的便覺得此人慾逃,當即身形一動快準狠的將此人拿了住!
此處光線暗淡,模糊能看到此人身形纖細,然而便是這般將人制了住他又覺得有些不對,他一手攥了此人手腕另一手卡在她肩頭,手下的觸感柔滑且嬌軟似無骨,分明是女子!若說是普通宮女卻又不是,觸手的衣料軟滑沁涼定是上品,身上淡香也香遠益清不似尋常宮女能用,更別說那如雲墨發之間一點紫光,宋氏乃是先楚大族,他的父親更是跟隨太上皇幾番出征的大將軍,身家已不是普通權閥氏族可比,他一眼便能看出那紫光乃是暖玉之光,非南境月氏貢品不可!
神思一轉他心中便有浪濤掀起,那一閃而逝的靈光更是叫他眸光猛的狹了起來,手上一鬆巧力一帶,那被他翻身壓制在榻的人便被他扯得站起了身,與此同時宋柯大手向後灑然一揮,帶着內勁的疾風驀地將羅帳分了開來,門口的光灑灑找過來,只在他眼前映出一張靜婉精緻卻帶着羞惱與怒氣的臉!
万俟煙的眸色陡然大變,雖然宋柯的臉揹着光隱在了陰影之中,但是她幾乎立刻就認出了他是誰,是他,竟然是他!万俟煙有點傻了,她的怒和惱好似被他的目光凍住,只有委屈從他強大氣場之下溜走,而後越來越放大,她眼圈紅了,吧嗒一聲滾下一滴淚來!
宋柯看着眼前這雙小鹿似地眸子心中一顫,隨即看到那眸子裡水汽縈繞而後竟然下起雨來心中已不知作何感觸,他絕沒有想到會是她在此,那帶着驚懼與羞惱的眸光好似燙手似地,他回過神來驟然收手,可許是因爲收的太快以至於万俟煙竟然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宋柯眼疾手快再次握住她手肘將她扶住,眸光直直看向她淚溼的褐色眸子,心中防線瞬時俱碎,鐵甲之師亦有些潰不成軍之勢。
“微臣該死!微臣不知公主在此,請公主恕罪!”
四目相對二人各有怔忪,到底是宋柯先往後退了一步,雙手一拱朝她躬身,恭敬有禮尋不到分毫錯處,万俟煙心中又惱又恨,卻是在惱自己恨自己,今日之烏龍也就罷了,爲何自己在他面前竟然掉下眼淚來,万俟煙側身一避他的禮,擡手胡亂的將面上一抹,想開口卻是難說出話來,眸光深沉的在他弓着的背脊上掠過,忽的越過他朝外走去。
宋柯身形微僵,耳邊腳步聲又急又快,不多時便走出了門去,他眸中略帶懊惱的直起身來,腦海之中揮之不去的卻是那雙泛着水光的緋紅眸子,他想起自己適才所用力道心中暗暗有些後悔,可他與她有婚約在身,本就該避嫌,難道他現在還要跟上去不成?
心中幾番思量,眸光卻落在了榻上的一本摺子上,宋柯上前去,那摺子上的絹花小楷秀氣卻又剛勁,他忍不住的拿在手裡,看了看更是有違禮制的將其打了開來,在她手中的能有什麼大事,打開一看果然說的是中秋宴飲,他的眸子從那棋子一般的小字之上掃過,眼底的光逐漸變的幽深——
再說万俟煙出了那殿門之時自是不敢朝外書房而去,她此刻手腕和肩膀疼的很,面色更是有異,哪裡能叫旁人瞧見,只好順着那回廊一直朝後走,走到一半才發現自己忘了那摺子,此刻回去尋肯定是不能的,那摺子倒是有備份,只是也不好落在底下人手裡去,思及此她還是尋了個人少的道兒直接朝她的靈煙宮去,回了宮自有宮人上來請安見禮,万俟煙便只叫她貼身的宮女往那後殿去將她的摺子找回來。
室內只有她一人,她這才撩了袖子看自己的手腕,一看之下不禁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嬌生慣養的此刻受不得刺激,便是這一會子已經青紫一片,更有一條條的腫了老高,再將衣裳半脫去看肩膀,亦是青紅腫痛的緊,宮中常備的祛瘀之藥她自是有,待她整個擦擦抹抹的舒服了點那宮女便也回來了。
人回來了卻是未曾尋到那摺子,那宮女是個激靈的,又問了外書房當值的太監,甚至連鍾能都驚動了卻都是無人見過那摺子,万俟煙雖覺得驚動了鍾能不太好,心中卻也是滿腹疑團不得解,難道他會看上他的摺子?
想想便覺得可笑,万俟煙只好叫人去取那備份的來,這一次卻不是她親自去送了,只叫人直接送到殿中省去直接呈給万俟宸便罷。
這一段小插曲並未在宮中浮起什麼波瀾,只是万俟煙連着三日未曾去看夏侯雲曦罷了,夏侯雲曦身子不得便利,連日來的宮宴都是万俟煙在幫忙,她憐着万俟煙受了累,自是趁勢叫她歇着不必來回走動。
万俟曄滿月之日本是在八月十一,因這一日靠近八月十五所幸便將滿月宴放在了八月十五,滿朝朝臣與官宦人家的女眷皆可進宮拜謁恭賀,也算是給諸位臣工的臉面,因是宮內早前改了宮制倡導節儉,因此這太子殿下滿月之宴也未得大辦,不過是個意思而已,更何況此後還有百日,還有周歲宴,万俟曄得來不易,夏侯雲曦和万俟曄雖然不是迷信之人卻也不想叫孩子像民間說的奢華鋪排折了福,所幸一切從簡。
將近一月,立儲之檄文早已廣佈中原,天下諸人俱知這個不足月的小娃兒乃是這曦朝的儲君,將來會是這曦朝的主人,彼時朝堂之上震動自然不小,其中以先楚老臣爲重,皆言皇長子年紀太小立儲之事當以長久察之方能完全,然則万俟宸心意已定,又因此連罷朝中三位先楚老臣,連帶其身後的三大家族都因此折了去,一時之間朝堂之上再無人敢言。
再得五日便是中秋之夜,夏侯雲曦終是徵得万俟宸的準搬回未央宮去,小一月未曾在椒房殿住,殿內一切卻分毫未變,又因爲現在多了一個小傢伙,一回去殿內諸人便又是新一通佈置,万俟宸從外書房出來照例往長樂宮的方向去,鍾能見此趕忙跟上兩步提醒,“皇上,今日娘娘已經回椒房了。”
万俟宸步伐一頓,倒是有些無奈的笑了,隨即改了道回椒房,未央宮雖然離了主人一月卻也是生機常在,現在越發的熱鬧了,万俟宸進的椒房內殿之時殿中只有凝香侍立着,他挑了挑眉,凝香趕忙見禮答話,“太子殿下已經睡了,娘娘她——”
這麼一頓万俟宸的眸色便深一層,凝香趕忙繼續,“娘娘她身子有些不舒服,這會子正躺着呢。”
因是養了快一月夏侯雲曦已經不需要時刻都躺着,她自然樂得歡喜,又怎會主動去牀上,万俟宸心中微沉的往裡間走,層層羅帳被他步履生風的掀了起來,待看到牀上夏侯雲曦眉頭微蹙的閉着眸子似是半夢半醒之時,他更是有兩分着急。
還未靠近夏侯雲曦便睜了眼,瞧見是他回來不由得撐起身子,万俟宸趕忙過去按住她,“哪裡不舒服?可傳了十五來?”
夏侯雲曦微怔,万俟宸看她這模樣便是未曾叫十五,當即便要轉身叫人,卻不想被夏侯雲曦一把按了住,她眉眼之間嫵媚之色微漾,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有幾點無奈笑意,卻是看着他搖頭,“不是什麼大問題,無須叫十五來。”
万俟宸挑眉,卻還是不放心,“你又不是大夫,如何知曉,你且等着。”
万俟宸說完便站起了身,夏侯雲曦一個不注意竟是沒拉住他,看着他越來越往外走不由得急了,“哪有來了葵水也要請大夫來看的?”
万俟宸腳下一頓,卻是眸色微亮的轉過了身來,她是五天前停的惡露,倒是不曾想到這樣快來了月事,如此說來她的身體比她想象中恢復的好些,万俟宸有些動容,他是看着她那時候生死不能過來的,最怕不過是她身上留下病根兒,現如今瞧她身子大好他如何不開心,夏侯雲曦看他的模樣便知他在想什麼,不由向他伸出手去,万俟宸便復又走過來,長長一嘆攬她入懷。
夏侯雲曦“咯咯”笑開,眸色亦是黑曜石一般的透亮,“明日裡的小宴都準備妥當,些許禮數我都精簡了一番,便同尋常百姓家的樣子給孩兒做滿月——”
明日乃是万俟曄滿月的正日子,万俟宸將大宴移後自然也是想着她不喜人多,到時候羣臣拜謁不過是走個過場,哪比得上照她心意製備出來的家宴,万俟宸伸手暖着她的小腹微微頷首,“宇文珂便罷,宋柯明日來是否有違禮制?”
夏侯雲曦聽他話音略帶涼意,不由得擡眸看他,“阿煙的模樣你是瞧見的,我倒覺得他們常常見見會好些——”
万俟宸摸了摸她的腦袋,自是隨了她,卻又是叮嚀,“明日既是家宴便隨意些,底下的事情交給鍾嘯去做。”
夏侯雲曦深吸一口氣長聲一嘆,“我明白,現在我比你還想早日養好身子。”
第二日正是輪休不必大朝之日,一大早的椒房殿西側的花廳之中就擺上了各式各樣的盤盞,晉王夫婦午時之後最先進的宮內,万俟殊與万俟宸在花廳之內說些有的沒得,林夕則是進了內殿,夏侯雲曦在月子裡的時候她只小坐了一會兒,只怕打擾了夏侯雲曦休息,今日一早便出現在此,和夏侯雲曦聊了幾句之後就和万俟煙一道惹着小娃兒玩,沒多久蘇璃和洛青衣也進了宮,林夕待二人十分親切有禮,洛青衣自去陪夏侯雲曦,蘇璃猶豫了一瞬還是跟着洛青衣去了夏侯雲曦牀邊,自從上次之後,她對万俟曄有了陰影。
再過了一會兒宇文珂便到了,林夕與宇文珂最是熟捻,自是拉了她說話,誰知宇文珂卻有兩分強顏歡笑之感,林夕心覺有異卻也不知從何問起,只是拉着她去給夏侯雲曦見禮,誰知宇文珂卻有兩分扭捏起來,林夕不由蹙眉,恰在此時凝香來傳話,說是夏侯雲曦要見宇文珂。
宇文珂登時滿身緊張,卻是不得不隨凝香往裡間去,夏侯雲曦在錦榻上躺着,旁裡洛青衣和蘇璃面上都帶着薄笑,不知剛剛幾人說了什麼,夏侯雲曦看見宇文珂進來脣角也勾起來,免了她的禮道,“洛王幾日前給曄兒送禮,有件東西指名要給你的,我還想着你今日若是不來我便交給靖王妃送與你,既是來了等宴畢便別忘了去拿。”
宇文珂自從上次對着夏侯雲曦說了那樣的話之後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此番接了那帖子心中更是慌得緊,適才馬車都走到宮門口了她還在猶豫,卻不想見了夏侯雲曦她一開口就說万俟玉給她帶了禮物,呵,万俟玉怎麼可能給她送禮物回來,宇文珂鼓起勇氣對上夏侯雲曦的目光,見她眼底清然一色並無異常,不由得又心慌的低下了頭去,旁裡諸人見她此番還以爲她害羞,不由得都心照不宣的笑起來。
滿三日之時宮中便依照禮制舉行了儀式,只是那時候夏侯雲曦一直睡着並不知道當時情狀,因此雖然万俟宸叮囑了今次不要她操心,她卻還是十分熱衷,連大家送的禮她都親自抱着万俟曄讓他也看過才叫人收入庫中,洛青衣送的是她親手做的從頭到腳小孩子的衣物,整整五套,大大小小不一,定然是從她懷孕之時就開始做的,蘇璃送的自然不會是那副步步生蓮圖,而是和洛青衣學着做的一雙虎頭小鞋兒,其他女眷諸如此類俱是貼心衣帽,男子們的禮早就送來,夏侯非白送的是一本九重閣的武功心法,万俟殊送來的是一本上古曦皇之時的國策天書,万俟玉着人送來的則是一塊殷紅欲滴的血玉,洛蕭在外賑災,早就命人送來無鋒重劍一把,洛然送來的乃是一個奇形怪狀的琉璃方盒子,五彩斑斕的小格子落於其上,內含機關,轉動之時那方盒子便可生出諸般變幻來,五彩光暈四射惹得万俟曄當時便揮手動足的興奮了一把……
夏侯雲曦一個個的看過來不由苦笑,這還只是滿月,若是將來不知還要如何叫大家費盡心思,欽天監定下的吉時在申時過半,待到了時間夏侯雲曦便親自抱了万俟曄和万俟宸一起先去雍和殿拜了万俟一族祖先,而後纔回來在欽天監禮官主持之下祭神,因万俟曄現如今已是儲君,因此總有些禮數避不開,一來二去等華燈四起之時方纔開宴。
既是家宴便果真沒有那樣多的忌諱,然則此番家宴衆人雖則是爲了万俟曄滿月而來,卻又有諸般暗涌與其中,蘇璃本該與夏侯非白同案,卻偏偏和万俟煙擠到了一起,万俟煙本是幫忙招待諸人,臨了卻將此事推給了林夕,夏侯雲曦本有心旁觀一二,卻不想万俟曄在宴中對洛然送的那個盒子興趣極大,她和万俟宸二人抱着万俟曄研究那盒子,万俟宸見万俟曄少見的活潑便讚了洛然送禮送的好,洛然卻當即提出求賞……
宴上諸多紛亂都及不上萬俟曄對夏侯雲曦的吸引力,待宴畢之時她倒是學會了那盒子的玩法,万俟曄晚上精神好,到了後面卻也是累了,夏侯雲曦親自照照顧看他睡着在西殿,這才和万俟宸一道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問眸色鋥亮的問,“怎地大家都有禮物,你卻沒有什麼送給燁兒的?”
外頭的天幕之上一片漆黑,一顆顆的星子寶石一般的落在其中,万俟宸攬了夏侯雲曦的腰放慢腳步,轉頭便瞧見她眼底沁人的笑意,他略作思索,“現在能送他的早在他一落地我便送了,現在果真是送無可送——”
微微一頓,万俟宸忽而鳳眸半眯,“不過……我倒想送他母后一樣禮物!”
夏侯雲曦眼底光耀一亮,眸光在他周身上下掃一圈,眼底綻出狐狸一般的光來,“只怕也是送無可送,不會……是送……人……吧……”
宮人早就退去她纔敢如此大膽,万俟宸眼底閃過兩分危險幽芒,攬在她腰間的手一撈便將她攔腰抱起,腳下虎步生風的往最裡間的龍榻走,夏侯雲曦被他抱在懷裡一點也不害羞也不害怕,只是眸光亮晶晶的瞅着他,她現在的身子,便是他想做什麼也做不成!
万俟宸大踏步的走到龍榻邊上作勢要將她扔出去,嚇得夏侯雲曦驚呼一聲立時抱緊了他的頸子,万俟宸笑出聲來,卻是將她輕輕放在了明黃色的錦被之上,她身上是鬆鬆軟軟的被褥,身上是他溫柔厚實的胸膛,他輕輕地壓上來,眸光深不可測的看着她,越看眼底的火光越高,越看脣越往下低,二人四目相對之間呼吸相聞火光四濺,他喉頭止不住的一滾,目光專注又熱切直燙的她渾身起火,她受不得她如此,不有擡手推他,可那手剛觸及他的胸膛便好似點着了他似地,那一直懸而不落的脣驀地壓了下來!
似狂風過境似山洪入海,洶涌的浪潮將夏侯雲曦的心打得溼溼的,那緊繃的背脊被他揉捻的酥軟一片,好似一朵盛放的牡丹花一般生出妖冶嫵媚的光來,万俟宸剋制的只戀她的脣,鳳眸虛睜着斂盡她面上春江麗水一般的瀲灩之色,他心頭驀然一軟,狂風驟停山洪俱消,只剩下他細緻好似三月微雨一般的溫柔潤透,他輕輕地咬着她的脣舌,一點點的讓她體內每一寸火熱都緩緩復甦,夏侯雲曦身心俱燙,分明知道如此下去只會叫自己越來越難熬卻仍是中了毒一般的斷不去,捨不得斷去——
“送你萬里江山可好?”
迷迷糊糊之間,夏侯雲曦只聽他暗啞又火熱的一句,飄飄忽忽的竟叫她覺得似假非真,一絲兒星火蹦到她心頭,驀地讓她似疼似癢的周身一震。
十五之夜,凡是長安城之中四品以上官員皆可入宮飲宴,連帶着他們的妻兒子女亦可一同沐受天恩,從中午開始便有流水一般的馬車在朱雀門外來來去去,不多時宮門之外便站滿了長安城中的貴夫人們,每個人俱是盛裝大妝,面上俱是帶着卓然喜色,言笑晏晏好不喜慶,不管那喜慶之意是真是假,可是在這個皇太子滿月兼中秋賜宴的時候,又有誰會觸這個黴頭呢。
酉時之後便有宮侍前來覈對了每位夫人的牌子,而後個盯個的將這些極少入宮得見天顏的夫人小姐們帶入了九重宮闕之內,清涼臺之外的廣闊花廳之內今日裡全部擺上了精緻的宮廷御宴,珠簾中墜,男女兩邊相對而坐,首位之上乃是帝后之座,金漆耀目華貴無匹!
絲竹陣陣樂舞飛揚,衆人面上俱是帶着得體適宜的笑意相互寒暄着,比起殿閣之內華貴喜慶的羅帳裝飾,每個人面上的表情更能讓廳中氣氛更濃,雖然只是中秋,卻堪比新年朝賀一般熱鬧,衆人所言無非是太子如何聰慧,皇后如何賢德,皇帝如何的仁厚纔有此恩賞!
酉時過半,三聲金鳴之聲大頭,代表着帝后尊貴的紫蓋儀仗陸續而來,衆人不論男女皆是拜倒在地,三呼三歲三呼千歲,聲勢之大可使地動山搖。
万俟宸語聲高昂的讓衆人起身,衆人隨之便將目光落在了皇后懷中抱着的明黃色襁褓之上,今日之盛乃是爲了他,衆人自然對其最是好奇,万俟宸面色微暖的對着衆人言說幾句,此宴席便開,宴席一開,觥籌交錯之熱烈更是有增無減,衆人雖然不敢打擾帝后,然則今日到場的諸王與天子近臣比比皆是,這對於常年難近朝中中樞的其他人來說自然是絕好的機會。
便是在如此的熱鬧之中,身穿墨色軍服的宋柯身着佩刀面色冷峻的從清涼臺花廳正門而入,無視所有人的各異目光直直走到万俟宸身前跪倒,擡手將一封明黃色摺子遞了上來,“啓稟皇上,東海有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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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點斷網,寫得急了,等我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