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慕小寶才幽幽醒來。沒有了往日的精氣神,倒是顯得十分乖巧惹人憐愛。
慕雲歌喂他吃了一碗粥,然後又將湯藥喝下,他的高燒反覆不退,慕雲歌命人準備了冰袋敷在他的額頭上。
慕小寶也知道自己又生病了,肯定又讓孃親擔心了,雖然孃親表面上沒有什麼,但他還是能感覺到,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母子連心。
“小姐!”粉蝶推開房門,看到慕小寶已經醒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什麼事?”慕雲歌將被角掖了掖,然後轉頭看向粉蝶。
“太子殿下來了,此時正在院內。”粉蝶有些緊張的開口。
慕雲歌臉色微沉,他來做什麼?但人已經來了,她又不能避不見面,所以只能起身囑咐小寶好好休息,並讓粉蝶在一旁照看着,這才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尉紫寒正站在院中的石桌旁,在陽光的反射下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看到慕雲歌的身影之時,眸光有一瞬的變幻。
“太子殿下是來還銀子的嗎?”慕雲歌的聲音有些冷,想起之前的不歡而散,她頓時明白對待尉紫寒這種人,絕對不能給他好臉色!
“他死了!”尉紫寒的語氣有些陰沉,眸光直直的盯着慕雲歌。
誰死了?慕雲歌莫名其妙的看着尉紫寒,張口就是這麼一句奇怪的話!
看着尉紫寒的表情,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
尉紫寒一直注意着慕雲歌的神情,在看到她疑惑的目光時,心中突然鬆了一口氣,但還是沉聲問道:“與你可有何關係?”
慕雲歌臉色微沉,自然明白尉紫寒的意思,那晚她出現在春香閣絕對是個意外,而救下那名女子也是突然決定的,只不過她沒想到她竟然會再去行刺,究竟有怎樣的深仇大恨,竟然讓她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也要殺了那個男人!
而且看尉紫寒的表情,就知道那個男人的身份絕對不簡單,一定會帶來不小的麻煩。
“什麼時候的事情?”慕雲歌難得好心一次,竟然就惹上了麻煩,果然好人不是誰都能做的。
聽到慕雲歌的問話,尉紫寒已經確認她與這件事情無關,語氣這才緩和了幾分:“今日一早被人發現死在房中,死亡時間應該是昨晚子時之後!”
昨晚?昨天晚上她貌似是在城郊的小樹林與人切磋武藝。
“刺客抓到了嗎?”尉紫寒既然來此,就證明刺客已經逃走,否則他也不會來找自己。
果然,尉紫寒搖了搖頭,他已經派人出去搜尋,但目前還沒有消息。
“太子殿下,你的朋友被人刺殺,與我何干?太子殿下該不會抓不到刺客,就想賴在我的身上吧?”慕雲歌挑了挑眉,她發現她最近一定是時運不濟,什麼倒黴事都往她的身邊跑。
“他是中毒身亡的!”尉紫寒的語氣中有一絲的試探,他知道慕雲歌會用毒,而且還是個中高手。
“那又與我有什麼關係?太子殿下該不會想說那毒是我下的吧?”慕雲歌的耐性已經用盡,人倒黴起來還真是喝涼水都塞牙縫!
“最好是與你無關!”尉紫寒冷哼一聲,那個男人是苗疆少主,這次的行蹤也是極爲隱秘的,究竟是怎麼泄露出去的?不管能不能抓到刺客,他與苗疆的關係都很難緩和,但卻也必須給他們一個交代!
“當然與我無關!”慕雲歌眸光坦然的迎上尉紫寒的目光,她連那個男人是誰都不知道,爲什麼要去殺他?
“你喜歡祁昱?”尉紫寒突然話題一轉,他已經知道了皇上賜婚之事,想到這個,眸光有些陰沉。
“太子殿下,你該不會是閒的太無聊了吧?喜歡誰是我自己的事情,似乎沒必要告訴你!”慕雲歌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嘲諷,成功的讓尉紫寒變了臉色。
“你真想嫁給他?哪怕他只有三個月可活?”尉紫寒的身上散發出一陣寒氣,加上他陰沉的臉色,的確有些恐怖。
但慕雲歌卻絲毫不畏懼,嫁誰是她的事情,還輪不到尉紫寒來管!
“太子殿下,這樁婚事是皇上御賜,難道我說不想嫁就能不嫁了?如果你這麼有時間還不如去追查刺客,免得到時難以交差!”慕雲歌同樣冷哼一聲,那男人並不是天玄國人,而且尉紫寒雖然並未多言,但從他的表情也能看出,那個男人的身份很特別,現在死在了這裡,尉紫寒絕對會有麻煩!
尉紫寒眸光陰霾的看了她半響,冷冷的甩袖離開,就如慕雲歌猜想的一樣,這件事的確是有些麻煩!
慕雲歌看着尉紫寒的背影消失,這才轉身走回房間,房內粉蝶正守在牀旁,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並未察覺到慕雲歌的身影。
慕雲歌看了她半響,眸光在她的手上掃過,突然出聲道:“粉蝶,你喜歡撫琴嗎?”
粉蝶聞言,身子突然一顫,眸底有一抹慌亂之色,但很快就被她掩下。
小寶吃過藥後已經昏昏沉沉的睡了,慕雲歌眸光深深的看了粉蝶一眼,轉身向外走去,粉蝶猶豫了一下,起身跟在她的身後。
兩人來到院內,慕雲歌的目光看着一旁的圍牆,神色莫名。
“去將我的琴拿來。”半響後慕雲歌輕聲開口,視線仍舊看着前方的圍牆。
粉蝶看着慕雲歌的背影,聞聲連忙轉身去慕雲歌的房間,將放在箱子中的鳳尾琴取出,這琴自從五年前發生了那件事之後,小姐就一直沒有碰過,放在箱底。
粉蝶將琴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慕雲歌這才轉身在琴前坐下,視線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粉蝶一眼。
雖然慕雲歌面色平淡,但粉蝶卻莫名的有些心慌。
慕雲歌看着這鳳尾琴,這琴自慕雲歌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在她的身邊,而自從她附身在這具身體上之後,莫名的對這琴有些抗拒,所以一直未曾碰過,並將它放在箱底。
血紅的琴身在陽光下閃耀着璀璨的光芒,琴絃是罕見的冰蠶絲,泛着淡淡的藍色,只一眼就知道這琴價值不菲。
其實慕雲歌也很好奇,爲何她身邊竟然會有這麼貴重的琴,她房內所有的擺設物件,衣食住行,皆是十分樸素,只除了這鳳尾琴外。
指尖落在琴絃之上,輕輕撥動,清清冷冷的琴音在她的指下溢出。
聽着這熟悉的曲調,粉蝶的面色瞬間慘白,緊咬着脣瓣,身子不住的輕顫着。
慕雲歌好似並未察覺,專心的彈奏着,這曲子正是之前她在春香閣時,那名刺客當時彈奏的。
雖然以前的慕雲歌性格有些懦弱,但她的琴藝卻是極好的,如果真要比較的話,慕雨煙的琴技根本就不值一提。
半響後,琴聲漸止,慕雲歌這才緩緩擡起頭看向粉蝶,這五年的陪伴粉蝶對於她早已如家人一般。初來異世後粉蝶一直陪在她身邊,粉蝶的好她也都看在眼裡,真心還是假意她還是分的清楚的,所以她不想破壞這一份平靜。
雖然慕雲歌面色淡然,並未有任何責問的話語,但粉蝶卻莫名的有些心慌,頓時跪在了地上,甚至有些不敢去看慕雲歌的臉。
“小姐…”粉蝶的聲音有些輕顫,在剛剛聽到這首曲子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小姐一定是知道了什麼。
當年她一個人逃到京城,身無分文,被人欺壓,是小姐將她帶回了慕府,這些年小姐也一直對她很好,如果可能,她最不想欺騙的就是小姐。
但她那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不能不報,否則她會終身愧對與九泉之下的父母!
慕雲歌看着粉蝶輕顫的身影,不禁嘆息了一聲,隨即肯定的道:“那個男人是你殺的吧?”
那天在春香閣之時,她就注意到了她的手,粉蝶的左手上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她並不知道這疤痕是怎麼來的,粉蝶也從未提起過。
粉蝶咬着脣瓣輕輕的點了點頭:“是我在小姐的房中拿走了毒藥。”
慕雲歌調配的毒藥無色無味,而且銀針還試不出毒性,就算那個男人在怎樣謹慎小心,也一定會中毒的!
“他是誰?”這個問題慕雲歌早就想問了,那天晚上將粉蝶從春香閣救出之後她就一直想問。
“他是現任苗疆族長的嫡子,也是苗疆的少主。”粉蝶提起那個男人之時,聲音裡不自覺的就帶了幾分的恨意。
這個答案的確讓慕雲歌有些驚訝,沒想到他竟然是苗疆的少主!苗疆一向神秘,它位於南疆北邊的百里瘴林之內,苗疆之人擅長巫蠱之術,苗疆的蠱蟲讓天下人皆十分畏懼。
“你與他有何恩怨?”慕雲歌心中以有所猜想,但還是要從粉蝶的口中確認。
粉蝶聞言沉默了片刻,然後纔開口道:“苗疆在十年前曾發生一場叛亂,我的父親是前任族長,因一時不察,陷入了他們的陰謀之中,最後爹孃都死在那場叛亂之中,兄長護着我逃出苗疆,他們派人追殺,最後兄長也死在了他們的刀下,我也身中一刀,但卻僥倖活了下來,一路顛簸來到了京城。”
慕雲歌聞言面色沉了沉,沒想到粉蝶竟然是苗疆王室之人!這個結果是出乎她的意料的。
殺父之仇自然不能不報,所以她不能責怪她什麼,雖然在春香閣時她臉上罩着面紗,但也難保尉紫寒不會認出她來,所以她是絕地不能留在京城了。
粉蝶看着慕雲歌的神情,頓時猜到了她的想法,連忙開口道:“小姐,奴婢不走,奴婢要留在您的身邊,這京中危機重重,相爺與夫人皆在算計小姐,奴婢不能離開!”
慕雲歌聞言心中有些動容,但還是開口道:“你必須要走,如果留在這裡被尉紫寒發現,你的性命難保!”
以目前的形勢來看,尉紫寒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儘快抓到粉蝶,並將她交給苗疆,然後再談其他。
粉蝶聞言,頓時搖頭拒絕:“如果不是小姐將奴婢帶回慕府,奴婢恐怕早已遭受不幸,現在雖然沒有殺了南疆王,但也殺了他最寵愛的兒子,也算是爲父母兄長報了仇,奴婢日後只求一心服侍小姐,求小姐不要趕奴婢離開!”話落,粉蝶重重的在地上叩了頭,額頭頓時紅腫一片。
粉蝶十分堅持,除非她死,否則她是絕對不會離開的,她知道相爺與夫人都對小姐不喜,二小姐還處處算計,小姐在慕府的生活已經很難,如果她現在離開,那小姐身邊就真的沒有可用之人了。
慕雲歌一時也沉默了下來,她自然看出了粉蝶的意志堅定,心中也爲粉蝶的遭遇而心疼,只是尉紫寒原本就懷疑她,今日又前來試探,他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的。
半響後,慕雲歌輕嘆一聲道:“去將你手上的疤痕用易容膏掩蓋住,以後尉紫寒在場之時,你儘量迴避吧!”
粉蝶聞言,面色一喜,連忙應聲,知道小姐不會趕她走了。
“大小姐,夫人在前廳與齊王妃敘話,請您過去呢!”這邊剛解決了粉蝶的事情,就聽到院門口傳來丫鬟的聲音,慕雲歌頓時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怎麼這些事情就都趕到一起了呢!
“去回稟夫人,就說我身體不適,在房中休息,不方便見客!”慕雲歌是真的懶得去應付那些女人了,所以直接就開口回絕,雖然齊王妃在名義上算是她未來的婆婆,但她此刻也懶得理會了。
呃?丫鬟聞言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慕雲歌會這麼說,猶豫了片刻,轉身離開去前廳回話。
粉蝶看着丫鬟的背影,頓時有些擔心的道:“小姐,齊王妃在前廳,這樣晾着她好像不太好吧?”畢竟小姐還有一個月就有與齊王世子成親了,現在如果得罪了齊王妃,那小姐以後的日子肯定很難過。雖然她也想不通小姐爲何會同意嫁給那個病世子,但既然小姐已經決定了,她只能支持。
“沒關係!”慕雲歌是真的覺得有些頭痛了,可能是昨夜受了風,囑咐了粉蝶幾句,就起身回房休息了。
粉蝶看着慕雲歌的背影,一直壓在她心頭的大石終於放下了,頓時覺得很輕鬆,以後她絕對不會在欺瞞小姐了。
慕雲歌躺在牀上昏昏沉沉的正要睡着,突然聽到院內有說話聲響起,吵吵嚷嚷的十分讓人心煩!剛想要大吼一聲,突然聽到了李氏的說話聲,她怎麼會過來?
凝神細聽了片刻,頓時蹙起了眉。
“小姐,齊王妃聽說您身子不適,特意過來探望!”片刻後粉蝶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慕雲歌眨了眨眼睛。然後坐起身道:“請齊王妃稍後,我這就出來。”
想安靜的休息一會都不行,這些人到底想幹嘛?
慕雲歌此時心中火氣涌了上來,拿到庚帖了齊王妃不是就應該回府的嗎?爲毛還要來探望她?
打開房門,果然看到院內十分熱鬧,不止是李氏與齊王妃,就連她那幾位好妹妹也皆在場。
慕雨煙身上那件水藍色的披風果然換了下去!慕雨晴三人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她們這是準備在自己的院子裡演一場大戲嗎?
慕雲歌壓下了眸底的神色,款步走出房間,福身向李氏與齊王妃見了禮,她的臉色因爲昨晚的一番折騰導致睡眠不足,加上擔心慕小寶的身體,後來又知道了粉蝶的事情,所以臉上有一抹疲憊之色,面色有些蒼白,看起來倒還真像是身體不適的樣子。
“歌兒見過母親,見過齊王妃!”慕雲歌臉上勉強的掛上了一絲笑意,心中希望趕快將這羣人打發走,她好回房睡覺。
“慕小姐不必多禮,很快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不必這般見外!”齊王妃十分慈愛的看着慕雲歌,那模樣到似是對她極爲滿意。
只是慕雲歌心中卻十分不以爲然,口中讓她不要見外,卻稱呼自己爲慕小姐,直接拉開了距離,這齊王妃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難不成她今天是特地跑過來給她一個下馬威的?
“歌兒,剛剛丫鬟回稟說你身子不適,可有請大夫來瞧過了?”李氏關心的上前一步握住慕雲歌的手,卻發現她手心冰冷,頓時擔心的看着她:“莫不是感染了風寒?”
“母親不必擔心,只是有些受涼而已,休息一下就好!”慕雲歌不動聲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她還真不適應李氏這副親近的模樣。
李氏見狀也未有絲毫不悅與尷尬,依舊關切的道:“怎能不擔心呢?身體的事可開不得玩笑,我這就派人去請大夫來瞧瞧,切莫耽擱了。”
話落直接就吩咐一旁的丫鬟去將大夫請來。
慕雲歌的嘴角抽了抽,也並未多言。
倒是齊王妃在一旁看了半響,此時也關心的上前道:“這身體可萬不能忽視了,還有一個月就要大婚了,如果帶着病成親,多少會有些不吉利,慕小姐一定要好好調養身子纔是!”
慕雲歌聞言,眸光微冷,她這是什麼意思?是在說她還是說祁昱?
不吉利?她做過的不吉利的事情多了去了!現在不還是好好的站在這裡?
“多謝齊王妃關心!”慕雲歌輕聲回道,眸光在她的臉上掃過,這齊王妃保養的極好,面色紅潤,只除了眼角有些細紋外,完全就不像是一位快四十的女人。
齊王妃點了點頭,眸光在院內掃了一眼,然後有些疑惑的道:“怎麼沒看見小公子呢?”
她口中的小公子自然是指慕小寶,慕雲歌就知道她絕對不會是單單爲了探視自己而來,原來是衝着小寶來的!
“小寶這兩日染上了風寒,吃過藥已經睡下了,就不能出來向齊王妃請安了,望王妃見諒。”慕雲歌淡淡的開口,她這還沒過門呢,就要與名義上的婆婆勾心鬥角,果然這高門大院裡的女人還真不是那麼好做的。
齊王妃聞言,眸光明顯有些失望,然後關心道:“小公子的身子最重要,日後你嫁到了王府,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說什麼見諒呢!”
慕雲歌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並未接話。
“今早妹妹過來探望時見姐姐還好好的,沒想到才過了這麼一會,竟然就受了涼,這天氣果真是多變,才幾天的時間竟然就這麼冷了,姐姐一定要注意身子。”慕雨煙的聲音柔柔的,話中滿是關切。
慕雲歌嘴角微勾,這些女人的眼睛是都盯在她的身上了嗎?慕雨煙這話外之音無非就是自己裝病,並且還暗指小寶也並未感染風寒,只是不想出來向齊王妃請安而已!
“是啊,天氣多變,妹妹的風寒也纔剛好一些,也要多注意休息纔是,免得再次染上了風寒!”慕雲歌淺笑的看着慕雨煙,她話中的意思想必慕雨煙也十分清楚,如果她這麼喜歡給自己找麻煩,那她不介意在讓她嚐嚐春情散的滋味,或者她這裡還有味道更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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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感冒藥整個人暈暈的,在電腦前坐了一下午,原本想着今天要更一萬五的,但實在是碼不出來了,只能一點一點的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