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上海首富虞氏,以及貝、榮、劉等在上海影響巨大的家族子弟有人做了漢奸,就等於給了已經投日的那些漢奸吃了一顆定心丸。
命可以不要,但氣節不能丟。
虞洽卿當即決定,舉家離滬。
並將自己的猜測,暗中通知了其它幾家。
都是個頂個的人精,不然也不可能賺下這麼大家業。
自虞洽卿以下,貝祖詒,榮德生,劉鴻生等,均準備離開上海,去香港,或是直接去重慶。
上海的產業是帶不走了,但對於他們來說,至多也就是九牛一毛。
況且,他們堅信,遲早有一天,日本人會滾出中國。
各家族已經開始以螞蟻搬家的方式,讓族內直系子弟,逐批離開上海了。
日本人暫時還沒有察覺到,一旦知道這個消息,肯定會讓李士羣和丁默邨,以各種各樣的理由,給各家族施加壓力,將幾家的子弟滯留在上海。
不需要如虞洽卿這樣的家主投日,只要是直系子弟就行。
比如上海盛家,盛家的幾位少爺對當漢奸沒什麼興趣,日本人又拿他們沒什麼好的辦法,只能拉攏盛懷宣的孫女婿,外孫女婿。
甚至讓其擔任了上海地稅部,地政部等要害部門的部長,爲的就是以此宣揚,擴大影響力,引誘更多的重要人物和知名人士投日。
方不爲便打算未雨綢繆,提前除掉這個禍害。
李士羣一死,會給上海的漢奸帶來更大的恐慌情緒,也更能提前避免這個瘋子,對幾大家族下手。
至於丁默邨,現在越來直縮手縮腳了,真要換成他,絕對會故意放水。
方不爲殺李士羣的第二個目的,則是想讓丁默邨徹底掌控七十六號,他再在中間加把火,爭取讓李士羣儘早向馬春風春投誠,做一個合格的兩面派。
除了這兩點,還有一個必殺李士羣的原因。
李士羣已經盯上袁殊了。
南京毒酒案的第二天,李士羣秘密求見巖井英一,稱南京毒酒案之因,無非是南京大使館太過信任詹氏兄弟之故,從而引發慘劇發生。
言下之意,巖井英一也應該警惕身邊的中國人了。
李士羣懷着什麼樣的心思,巖井英一一清二楚,無非就是袁殊具體負責事務的巖井公館,侵犯到了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權益,所以李士羣跑來上眼藥水了。
巖井英一雖然沒有相信李士羣的話,但心裡還是多了一絲警惕,已命赤木親之,派日籍特務精英,暗中監察袁殊的動向了。
赤木親之不可怕,方不爲能監聽到他的一舉一動。
包括李士君找巖井英一,告袁殊的黑狀,也是方不爲監聽而來的。
方不爲怕的是李士羣自身難保底下調查袁殊。
袁殊最早是地下黨,跑去中統做臥底的經過,並不是什麼秘密。
李士羣真要下足了功夫調查,說不定就能找到一些珠絲馬跡。
因爲袁殊在上海的上級胡月明,在上海幾乎是半公開性質活動的。
甚至巖井英一都知道其身份。
方不爲擔心的是,李士羣心血來潮,會把袁殊和胡月明聯繫到一起,從而查出袁殊的底細。
保險起見,只能想辦法除掉李士羣了。
對於今晚的行動,方不爲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把握。
他雖然知道李士羣的住址,卻不知道他住在哪個房間,家裡有多少日本憲兵和保鏢在保護他。
方不爲的預期,最好是今晚能夠把李士羣驚出來,讓他見上一面。
只要能讓他見到人,接下來就好辦了,有的是機會……
也是因爲上海的地價金貴,導致成排建築之間的距離太窄,所以排與排之間,又稱爲弄堂,和北京的衚衕是一個意思。
其中的花園洋房,大都是聯立別墅,幢與幢之間的距離大都不寬,最寬的也就在四五米左右,這樣的距離,對方不爲來說,就跟玩一樣。
他甚至不用助跑,就能一跨而過。
方不爲沒有繞路,出了和平飯店,就進了南京路,藏在大廈小樓的陰影之下,一路摸到了靜安寺。
靜安寺的正門就在南京西路上,而後門,就開在愚園路。
愚園路兩頭都有日本憲兵把守,只要從靜安寺的前門翻進去,再從後門翻出去,就能躲開哨卡,到達愚園路。
當然,方不爲也有更爲方便且安全的方法:走完南京西路,再走大西路,可經過里弄,更可經別墅樓頂,直接潛到李士羣所住的愚園路749弄63號。
但方不爲不單單想殺一個李士羣。
日本人早已替汪精衛在上海準備好了府邸,也在愚園路,離李士羣的住宅不到一公里。
等汪精衛入住之後直接潛入?
那是想都別想。
上一世,軍統窮盡三年時光,一千多個日夜,什麼辦法沒想過,別說潛進汪公館,連汪公館的大門都沒靠近過。
爲此不知折了多少人。
不論晝夜,汪公館四周百米內,至少有上百雙眼睛,在盯着每一絲的動靜。
不要說人,就是飛過去一隻鳥,特務們都要觀察一下,會不會在汪公館附近停留。
方不爲很有自知之明,也沒蠢到故意去送死的地步。
他就是想提前觀察一下地形,以及日本憲本分隊的值夜規律,看能不能在汪精衛的必經之路上找找機會。
剛過靜安寺門前的涌泉,方不爲便跳上了寺院的牆頭,悄無聲息的翻進了靜安寺。
說起靜安寺,也是可笑。
淞滬會戰的時候,大多數的漢奸都還在觀望,卻是靜安寺主的前後三任主持,率着一大堆的和尚,投靠了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