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方不爲不大懂政治,但起碼的政治敏感性還是有一些的。
這段時間以來,方不爲每天都會將日方與汪僞政府骨幹的談叛內容發給馬春風。
這可是汪僞應當叛會議中的實時記錄啊?
馬春風驚詫之餘,更是高興瘋了。
他完全能夠想到,這對於重慶政府意味着什麼。
“自己人”竟然能隨時隨地的能知道日本人和汪僞政府的任何計劃?
這自然是方不爲通過袁殊身上的那枚竊聽器聽到的,但他難道會告訴馬春風?
方不爲只是不想讓馬春風激活袁殊而已。
不過他也在計劃,看想個什麼辦法,能夠接觸到日方的高層人物。
比如巖井英一,影佐禎昭。
再高一級的,就不要想了,根本不是他能計劃得了的,只能碰運氣。
比如像留守南京的侵華日軍總司令西尾壽造,還有時不時就會回南京的板垣徵四郎。
特別是後一位,聽着好像比西尾壽造還低一級,但架不住板坦徵四郎是剛從日本陸相上退下來的。
總司令雖然是西尾壽造,但他最多也就是個糧草官,後勤總指揮的角色,現階段侵華日軍真正的首腦是板垣徵四郎。
按方不爲的理解,侵華甲級戰犯中,板垣徵四郎是最最該死的一個,之後纔是東條英機,鬆井石根,廣田弘毅,土肥圓賢二……
從一九零四年,日俄戰爭時期開始,板垣徵四郎就以爲侵佔中國爲畢生之志。
他參與了所有對華戰爭、分裂中國的計劃及實施:九一八,僞滿州國,滿蒙獨立,華北獨立,七七事變……
板垣徵四郎在侵華戰場整整活躍了四十年,而被定性爲對華侵略戰爭的第一罪魁禍首東條英機,就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
還有日本第三代特務首腦土肥圓賢二……和板垣徵四郎相比,汪連根毛都比不上。
要是能殺了這個人,方不爲連命都可以不要。
但是真的只能碰運氣。
方不爲只能期望於中村的腦子突然被驢踢了,會帶着他去拜見板垣徵四郎。
中村,板垣徵四郎,土肥圓賢二,這三人,都是一個老師教出來的,也就是第二代日本對華特務頭目阪西利八郎。
但方不爲覺的可能性不大。
他和中村的關係沒到那個份上,而且他估計,中村和板垣徵四郎的關係,可能還不如他現在和中村的關係。
就看老天給不給面子,列祖列宗保不保佑了……
……
陸路太顛簸,還是也不安全,方不爲便選擇了水路。
冬天多霧,而且還好巧不巧的碰到了陰天,快到中午的時候,他才從上海登了船。
天氣不好,船不敢開的太快,剛到江陰天就黑了。
在江陰停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上了船,到南京已是近黃昏了。
天上飄着小雪,江上還颳着寒風,又陰又冷。
絲絲冷風吹過,發出“嗚嗚”的輕響,像是有人在自己的耳邊輕聲呢喃。
方不爲想起了炮火連天的日夜,想起了染成血紅的長江……心裡像是點着了一把火,眼淚根本不受控制,大顆大顆的往下滴。
我……對不起你們!
方不爲站在船邊,擡頭看着天,把手裡的黃酒灑進了江裡。
天色近黑,而方不爲又背對着船艙,沒人看到他在幹什麼。
灑完了酒,方不爲依舊一動不動,直到客船到了下關。
中村在日本領事館內也有兼職,巖井英一要交待他什麼事民,今天並沒有隨方不爲一起來南京,說是明後天纔到。
還是老樣子,方不爲只了一個助理和兩個保鏢。
船剛靠岸,他就看到了一輛雪佛來小轎車,小轎車上插着兩面小旗,一面是膏藥旗,一面是森下商會的會標。
胡守成和一個個子矮子,留着仁丹胡的男子站在小車兩側。
這個日本人,方不爲在南京見過,還喝過兩次酒。
他是森下會社南京分社的社長富田仲次郎,也是中村手下的特務頭目之一,所以很清楚齊希聲的底細。
齊希聲這個身份,已經成了真正的日本人和間諜,也是中村的直線下屬。
當然,胡守城是肯定不知道這一切的。
但現在的南洋醫洋公司,齊氏大藥房,和森下會社好的快要穿一條褲子是不爭的事實。
胡守城也只以爲齊老闆給日本人送了錢,或是讓出了一部分利益,日本人才會這麼幫齊老闆。
他哪裡能想到,日本人不但沒賺錢,還貼了一部分進去。
胡守城是半個月前就到了南京,在富田仲次郎的脅助下,找好了門店和倉庫,談好了租金價格,簽好了租契文書等等。
現在就等着貨到了南京後,就可以正式開張了。
看到方不爲,富田仲次郎快步的迎了上來,握住了他的手:“齊桑,一路辛苦了!”
“談不上辛苦,倒是麻煩富田君了!”方不爲熱情的笑了笑。
幾個人客氣了幾句,上了車,開向了離開關不遠的揚子大飯店。
富田仲次郎明顯的感覺到,與上海見面的時候相比,齊老闆的話少了許多,好像還有些不高興。
但天色已全黑,車裡也沒有光線,富田仲次郎無法判斷自己的猜測是不是對的,所以他只以爲,可能是連着坐了兩天船,太累的緣故。
已經整整兩年了……
雖然日本人修繕過,想讓南京看起來真正的像是個首都。
但殘缺的城牆,修補過的彈坑,消失的城門,無一不在提醒方不爲,這座積滿冤魂的城市裡發生過什麼。
不到十分鐘,小車就開到了揚子飯店。
“齊桑遠道而來,風塵僕僕……我與胡桑特意在餐廳備了一桌酒席,爲齊桑接風洗塵……”富田仲次郎很鄭重的說道。
“多謝富田君的好意……”方不爲輕輕的吸了一下鼻子,悶聲悶氣的回道,“江上風太大,可能是受了風寒,覺的那都不得利,改日吧……”
方不爲的臉色確實不太好,黑裡透青,以富田的眼力,還看不出來他是真病了,還是有心事,所以根本沒有懷疑方不爲的話。
“那你早些休息!”富田鞠了個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