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爲儘量壓抑着心裡的亢奮,先讓谷振龍派人,調查城南碼頭是不是有這麼一批貨存在。
結果一查,便查出問題來了。
四海公司確實有一批生絲計劃出倉,但各種數據完全對不上。
谷振當場就坐不住了,盯着方不爲看了好一會,直看的方不爲心裡快發毛了,谷振龍才罵道:“你個狗東西,我就知道,不把你逼急了,你就不知道動腦子!”說完還瞪了一眼馬春風,意思是看看,老子當初沒說錯吧。
方不爲哭笑不得,谷振龍這是在罵自己還是在誇自己?
谷振龍又興奮的在辦公室裡轉圈。
其他三個人則在考慮着,如何在的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查一查李鳳年是不是就藏在這個貨運站?
想到城南碼頭,方不爲第一時間想起了付高昌用來藏匿煙土的那個倉庫,還有馮家山的那個戰友。
這不就是現成的內線麼?
方不爲詳細的說了搜捕付高昌時,用計燒了城南倉庫的經過。
谷振龍當即讓方不爲聯繫孫友成,設法調查詳情。
但一想到當時孫友成自做主張,差點壞了大事的經過,方不爲就有些不放心。
他向谷振龍請命,要親自到實地去查看。
谷振龍自然答應。
若不是他出動的動靜太大,谷振龍恨不得親自帶隊調查。
谷振龍不但讓趙世銳率部協助,更是傳令劉處長,把憲兵特務營撤了回來,也派給了方不爲。
方不爲本想着讓劉處長也回來,但谷振龍考慮,城門那裡不能沒有一個知曉內情的人盯着,所以沒有答應。
但在出發之前,谷振龍特意把趙世銳和憲兵營長叫到指揮部,鄭重的交待了一番:萬事聽從方不爲的號令。
兩個人答應的很痛快。
方不爲命馮家山到城南碼頭等他,而他卻輕車簡從,只帶了一個司機。
到了地方之後,馮家山已帶着孫友成在等他。
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方不爲先是疾言厲色的給孫友成警告了一番。
上一次的事情,給方不爲留下的印象用太深刻了,這個孫友成絕逼是那種給點針尖大的眼兒,就能給你捅出個鍋大的窟窿出來的人物。方不爲不得不防。
怕孫友成擅做主張,方不爲連嚇帶哄,甚至給他許了不少好處。
這還真不是方不這空口許諾。
要用到不知內情的人,而且還是外人,方不爲不可能不慎重。
他詳細的交待了孫友成的背景和來歷,就連秉性也推測了一番,全都彙報給了幾個首腦。
谷振龍當時便答應,若孫友成真的能探查到李鳳年的具體下落,賞他一個出身又如何?
當然,該做的防備還是得做。
馮家山還沒找到孫友成的時候,谷振龍已經派人把孫友成的家人先控制了起來。
方不爲現在也直言不諱的把這一點告訴了孫友成。
孫友成惶恐的同時,興奮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長官越是防備,說明事情越重要,他立功的機會也就更大。
方不爲先輕後重。
他先是讓孫友成帶着化過妝的趙世銳,去了碼頭附近,暗中調查與四海公司總部通過話的那幾部電話,看能不能查到當時打電話的什麼人。
一個多小時以後,孫友成和趙世銳便回來覆命了。
這四部電話,有兩部是公用電話,有兩部和四海公司有關聯。
謹慎起見,趙世銳沒敢讓孫友成打問和四海公司有關聯的這兩部,只是查問了那兩部公用電話。
根據老闆的回憶和形容,打了這兩次電話的,都是同一個人。
方不爲沒想到,孫又成又帶着趙世銳,打問到了這個打電話的人,就在四海公司的貨運站。
更過份的是,當趙世銳知道孫友成在貨運站有認識的人時,竟然沒有請示方不爲,直接讓孫友成打聽了這幾天貨運站內部的情況。
方不爲差點沒當場給這兩個人一人的臉上蓋上一巴掌。
側漏姐時想着,孫友成只是當過兵,不是專業的特務,說不好一句話沒問對,就會露出馬腳來。
有趙世銳這個特務頭子在旁邊盯着,關鍵的時候也能提醒一句。
另外,方不爲也是怕孫友成自做主張,暗中胡來,才讓趙世銳去盯着他。沒想到趙世銳比孫友成還要急功近利。
方不爲再一細問,才知道,孫友成手下有個小工頭的親兄弟,就是四海貨運站的廚師。
“趙科長,李鳳年要真藏的這裡,不可能不對藏身之地的人員嚴密監視,這樣很可能會打草驚蛇!”方不爲忍了一口氣,板着臉提醒道。
“方組長放心,我有分寸的……”趙世銳臉上雖然掛着笑,但眼中已經有了幾絲不滿的神色。
“方長官放心,今天正好是貨運站採辦伙食的日子,我跟趙長官是扮做送貨的幫手進去的……”
孫友成心虛的解釋了一句。
方不爲暗歎一聲。
他之前就怕出現這樣的情況,所以纔要求讓高思中率特務處偵察股來協助自己。
但谷振龍認爲,李鳳年肯定會對特務處嚴密盯防,他的手下說不定就會認出高思中,當場就駁回了。
方不爲知道,谷振龍其實是在給警察廳分功勞。
可問題是,他也不想想,和馬春風平級的人物,自己能不能震的住?
趙世銳這個王八蛋,當時答應的那麼快,到了這個時候,卻又開始出妖蛾子。
還有那位特務營的營長?
一想到這裡,方不爲就有些後悔。自己當時應該堅決要求,把劉處長帶上的。
但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他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方不爲硬是忍着怒火,又問起了詳情。
那個打電話的人,是半個月以前來的貨運站。說是公司派來的會計。
算算時間,正好是李鳳年離開南京城的時候。
廚子還說,這幾天並沒有什麼生人在貨運站停留過,上面的管事也沒有讓他多做什麼人的飯菜。
只是這一點,方不爲就肯定了,李鳳年不在貨運站。
李鳳年可以忍住不露面,但絕對不會忍着不吃飯。
另外,孫友成還打聽到了一點,貨運站的管事這段時間愛往船上跑。
“什麼船?”
方不爲心中一動。
李鳳年不在貨運站,會不會就藏在岸邊的船上?
“一船小洋輪,貨運站專門用來往河的兩岸轉貨運的!”孫友成回道。
“你見過?”
“就停在河邊上,貨運站派到上面看船的兄弟我還認識……”
“帶我去看一下!”方不爲沉吟了一下後說道。
等從倉庫裡出來,方不爲已經成了一副苦力的打扮,連趙世銳都差點沒認出來。
到了河邊,孫友成遠遠的給他指了指。
其實就是一艘小貨輪,停在一堆貨船的中間。
孫友成還說,昨天他還見過看船的人,兩個人還說笑了幾句。看船的漢子說有時間就去找孫友成喝酒。
“去打聽一下,最好能問清楚,船上再有沒有什麼人,但要小心,不能讓人懷疑!”方不爲鄭重的交待道。
碼頭的空船泊岸不長,基本上是船挨着船,而每條船上,都肯定會有看船的人。
如果李鳳年藏在貨輪上,說不定就會被旁邊船上的人看到。
孫友成點了點頭,這一次,方不爲把趙世銳留了下來,讓馮家山跟着孫友成去了。
他發現,把孫友成和趙世銳放一塊,簡直像是起了化學反應一樣,膽子一個比一個的大。
方不爲又給谷振龍派來的協助自己的憲兵特務營長交待了一番,讓他把人藏好。
看憲兵營長的態度還算好,方不爲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他就怕這一個也和趙世銳一樣,關鍵時刻不聽自己的號令。
憲兵的特務營可是直接向谷振龍負責的,連陳超和憲兵司令部的參謀長都管不到人家,論起來,職權比趙世銳的還要大。
當時方不爲懷疑李鳳年很有可能藏在這裡的時候,谷振龍無比的重視。
幾部首腦的臉太大,認識他們的人不少,想要在南京城隱藏動向,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所以誰都沒有跟過來,幾人商議後,直接把原本由劉處長帶領,值守進城各城門的特務營給他派了過來。
特務營長將士兵化整爲零,又在孫友成的安排下,逐批藏到了兩岸碼頭的倉庫裡。
只要方不爲一聲號令,近千號人在瞬間就可以將碼頭包圍的嚴嚴實實。
但問題是絕對不能提前暴露。
沒一個小時,孫友成又回來了。
孫友成不但打聽到了船上有幾個人,還問到了貨運站的管事這幾天開船出去的具體時間,出去後到了什麼地方,又停留了多久。
而且孫友成全都問的是不相干的人,就好像聊天一樣,就連被問的對象,事後都不一定想的起來,自己具體給孫友成說了些什麼。
今天的所有情報,幾乎都是孫友成一個人打聽回來的。
聽完孫友成和馮家山的彙報,方不爲盯着孫友成,足足看了一分鐘,看的原本興奮難捺的孫友成心裡直發毛。
上次誘捕付高昌的時候,方不爲就看出孫友成確實是一塊幹特務的料子。
但他也看出了孫友成性格當中的缺陷:好大喜功,急功近利,膽大包天。
所以方不爲纔沒敢用他。
方不爲沒想到,這種人物利用好了,竟然能有這麼大的效果。
但他同樣清楚這樣的人物,一個不慎看不牢的話,就會捅出天大的簍子來。
方不爲回過神以後,很是是激勵了孫友成幾句。
他知道,就算最後沒有根據孫友成提供的這些線索抓到李鳳年,孫友成的出身也有着落了。
方不爲清楚的看到,孫友成彙報的時候,趙世銳的兩眼直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