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弛心道昨天權菅祜才被任命,今天周成斌就知道了,那個臥底的效率很高啊。周成斌沒有離開駐地,只能是陳勁鬆帶來的消息,這麼說陳勁鬆也知道這個人是誰?他心態已變,並不因三人之中只有自己不知道而有心結。
周成斌說道:“張弛,你和唐吉田、餘浩辰剛回來,我今天就回崑山,第三縱隊就交給你了,最近日本人一直在圍剿蘇北的抗日武裝,好在規模都不大,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今後如果有大規模的清剿行動,我會派人事先給你送信。除掉倪新的行動代號‘啄木鳥’,目前具體的計劃還沒有定下來,你等我的通知。”
張弛答道:“是,請周局長放心,我們從重慶帶回來一些重武器,迫擊炮、機關槍、手雷,第三縱隊也不是好惹的。楊本華和馮根生也跟着我來了。”他看出周成斌還有話要和陳勁鬆談,很識趣的說道:“老唐正在帶人裝卸武器,我去看看。”
張弛離開草房,周成斌說道:“勁鬆,你安頓一下楊本華和馮根生,讓他們直接歸你指揮。我們接着被張弛打斷的話頭說吧,澤之怎麼說?”
“他聽說破獲重慶日本人諜報網的計劃沒有成功,很惋惜。我問他李士羣會不會因此懷疑到他身上?他說不會,請我們放心,從表面上看他並不知情,如果追查有可能推斷出倪新和權菅祜去向的人,影佐禎昭派到重慶去的那一批特工的嫌疑最大。”
周成斌說道:“話雖如此,不能不預作籌謀,毛先生電告我們局本部電訊處破譯了一套影佐禎昭和諜報網聯繫的密碼,可惜,這套密碼不常用,而且不是負責人使用的。毛先生命令我們故意泄露這個消息給76號。”
“這樣最好,可以把倪新行蹤泄密的責任推到密碼被破譯這上面,我回上海就辦……周局長,除掉倪新,啄木鳥行動……”
周成斌有點奇怪:“怎麼了?有話就說,吞吞吐吐的。”
“我對澤之說局本部命令設法除掉倪新,他的反應……實在是令人擔心……”陳勁鬆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周成斌卻心知肚明,把話挑明:“澤之理智上認爲這個計劃很對,感情上卻有點接受不了,對不對?他是怎麼說的?”
陳勁鬆苦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他說……想取的你的諒解,不參與這個行動。”
周成斌大爲不悅:“胡鬧!這是可以討價還價的事嗎?他是怎麼回事?不參加?虧他說得出口!他這話不用對我說,應該對着戴如、郭烜、劉無、孟霄傑等人的在天之靈說去!”
陳勁鬆爲劉澤之說話:“我覺得有情可原,人嗎,總是有感情的,這幾年相處下來……”
周成斌訓道:“你比他還冥頑不靈!他是個軍人,是軍統的職業特工!感情?和漢奸講感情?我沒聽錯吧?你命令武順轉告他:他這句混賬話我全當沒聽見過!”
陳勁鬆很爲難:“武順轉告?這有用嗎?武順又不能和他直接聯繫,還要通過紀羣,最好你直接和他談談……我知道,只要見面就會有危險,可是……我是說既然澤之不參加,也沒什麼吧?”
“糊塗!殺掉倪新,他不參加沒什麼,可是要想把倪新之死栽贓到李士羣身上,就需要他配合了。我有個初步計劃:先挑起倪新和李士羣的爭端,而後用76號特有的毒藥毒死倪新。”
陳勁鬆換了個話題:“周佛海怎麼突然要和重慶接觸,這會不會是個圈套?我覺得你最好還是慎重一點,別輕易去見他。”
“這些政客們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不過你說的也對,再說我也做不了主,等局本部的命令吧。”
二十八日下班前,小野平一郎親自給倪新打來電話:“倪新,回來了?”
“是的,我昨天下午五點到的上海,連夜向李主任彙報工作,沒來得及回家,今天又去了影佐將軍那裡。您的身體還好嗎?鶴子還好嗎?我下班後去接她回家。”
“鶴子,還好吧,你下班後來我這裡吃飯吧,吃完飯再一起回去。”
倪新答應下來,剛掛上電話,劉澤之敲了敲門,沒等允許,推門就進來了:“老倪,下班別走,我在錦江飯店給你接風,我和權菅祜也說好了。”
倪新趕緊說道:“等一等,別走!澤之,改日吧,我今天要去接鶴子。”
劉澤之不由分說的答道:“吃完飯再去。”說着就要離開。
倪新只得起身拉住了他,笑道:“澤之,我剛答應……鶴子回去陪她吃飯,然後一起回家……這麼着,你們先去,等我送鶴子回家後,去找你們,反正一喝酒,也不會太早結束。”
“好吧,你早點過來,別讓我們等太久。”
來到小野平一郎家中,鶴子迎了出來,倪新嚇了一跳:懷有五個多月身孕的妻子沒有了一個月前離家時的豐腴,消瘦了一圈,臉色蠟黃,倪新很心疼,不由得問道:“怎麼了?身體不好啊?去沒去醫院?醫生怎麼說?”
鶴子勉強一笑:“別站在院子裡說話了,太陽還沒有下山,今年的夏天怎麼這麼熱?放心吧,隔十天總要去趟醫院,醫生說沒事,我就是沒胃口,睡眠也不好。”
“對,我糊塗了,別中暑了,回房間說吧,爲什麼沒胃口?想吃什麼讓下女去做,睡眠不好?怎麼會那,這裡很安靜。”
在客廳沙發上看報紙的小野平一郎接話道:“這有什麼不明白的?這個傻丫頭,是擔心你。鶴子,你去廚房看看晚飯準備的怎麼樣了?倪新,坐吧,我有話對你說。”
支開鶴子,小野平一郎說道:“倪新,日本的特工雖然是亞洲最優秀的,不過對中國,總有些隔膜,大本營舉辦了一個爲期一個月的特工特訓提高班,爲中國戰場培訓高級特工,需要兩個中國教官,我推薦了你,現在就等大本營的通知了。”
派倪新去日本,的確是爲了培訓來華從事情報戰的特工,也是爲了支開他,權菅祜纔好和李士羣對抗,如果李士羣不識時務,就除掉他!倪新在上海,也許會受牽連,特別是今後接手76號的時候,會受到李士羣親信的抵制,不如讓他置身事外。
倪新陪笑道:“謝謝爸爸,我以前沒有做過教官,一開始就教提高班,行嗎?萬一力有未逮,豈不給您丟人?”
“凡事總有個開始,你實戰經驗豐富,不必妄自菲薄。如果能成行,順便帶鶴子回日本,特訓班結束後,你先回來,讓鶴子在東京家中待產,孩子滿月了,再讓她回來。”
小野平一郎五年前喪妻後,接了妻妹來家照顧鶴子的兩個弟弟,鶴子生產,有嫡親姨媽照顧,再好不過。不過倪新還是有點不放心,問道:“李主任知道了嗎?我這一走……”
小野平一郎放下報紙,意味深長的笑道:“李桑目前還不知道,我想……他總不會不同意吧?難道他還想揹着皇軍做什麼對不起大日本帝國的事,需要你出面替他善後?權菅祜被任命爲76號情報處的副處長,有他在,你離開一段時間,不會有事的。”
倪新趕緊說道:“將軍您誤會了,我就是怕才疏學淺,丟了您這個推薦人的面子。”
“你先不必和李桑提起這件事,等有了消息我會抽空親自和他交代。走吧,去餐廳吃飯。”
送妻子回家後,倪新趕到錦江飯店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劉澤之很不高興的說道:“我還以爲你不來了,重色輕友!先罰三杯。”
權菅祜笑道:“就罰一杯吧,倪處長,請吧。”
劉澤之不依不饒:“什麼一杯?規矩是三杯!”
倪新趕緊轉移話題:“什麼一杯三杯的,我慢慢喝,你們聊什麼哪?這麼熱鬧?”
權菅祜答道:“他們在問我爲什麼軍統會事先知道我們兩個的行蹤?我也不知道。趙隊長說在咱們到達重慶的前三天,影佐將軍那裡和重慶諜報網聯絡用的密碼其中的一部被破譯了,電臺也被查獲,電訊員被抓。”
倪新很奇怪,問道:“這件事你們又是怎麼知道的?那個電訊員供出了多少東西?”
張克清答道:“影佐將軍讓電訊處派人協助重新編輯密碼,所以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如果僅僅是這一部電臺被破獲,損失不會很大,不過影佐將軍那裡的密碼有相通性,一部被破譯後,其他的破譯難度會下降很多。”
趙敬東插話道:“我還是聽不太明白,老張,什麼叫相通性?爲什麼所有的密碼都必須重新編程?”
“就是說原理差不多,一個被破譯了……”
倪新打斷了張克清的話:“怎麼公開談起工作來了?聊點別的吧。老趙,電報通訊這玩意,一句兩句也講不清楚,你追着問,想改行啊?”
劉澤之護着趙敬東:“不是你先談工作的嗎?再說老趙不改行,就不能問問?老倪,你和權菅祜在重慶被軍統追捕,你們是怎麼逃出來的?”
倪新責備道:“老權,重慶的事你怎麼信口就說?”
權菅祜陪笑道:“這不是都是自己人嘛,再說我也沒說不該說的……聊點別的吧。”
劉澤之不以爲然:“都是你先開始說的,現在又說別人……不聊這個聊什麼?聊女人?”
趙敬東笑道:“說起女人,一會我們去大都匯舞廳玩玩。老倪、澤之,你們是有主的人了,敢不敢去?”
劉澤之笑道:“我沒問題,老倪……借給他一個膽,他也不敢。”
趙敬東添油加醋的激將:“誰說的?要去當然是一起去了!老倪雖然是高攀,不過有的時候,還是不那麼怕老婆的,對不對,老倪?”
倪新笑道:“說什麼哪?我一個大男人,什麼時候都不怕老婆,再說又不幹什麼出格的事,不就是跳舞嗎?去就去,不過我不付賬,小費在內,一概由你們支付,說好了今天你們請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