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滿這個小城內的守軍並沒有兩個聯隊那麼多,多出來的人實際上是從新京出發,順着鐵路線來這座小城接應白建武的,可他們趕到時白建武已經死了,宮本明哲又正在執行‘肅正計劃’懷疑北滿城外的山林裡藏着反滿抗日武裝,這才向關東軍司令部提出申請,將這支隊伍暫時留在了北滿,參與對逃離北滿的間諜進行圍剿計劃。
宮本明哲甚至懷疑從劉滿貴開始,包括張紅巖,甚至一直到白建武,都是同一個組織做下的血案。他做出這個結論的原因除了曲光口述的證詞外,還有執行暗殺時的殺手都喜歡獨來獨往等相似因素。加上白建武死後,他們翻遍了整個日僑區竟然沒能找到兇手的半點蹤跡,這種想法就更加確定了。
要不是背後有完善的體系,能撤退的如此不留痕跡麼?
所以,在宮本明哲看來,北滿的間諜組織已經威脅到了日本在這座小城的霸權,那,清除他們也自然而然成了首要任務。
“課長,伍修的屍體!”
順着車轍趕來的日軍正在搜索整片山林,他們紀律嚴明到連普通的交頭接耳都不存在,幾千日軍舉着火把彷彿在天空中陰晴不定下,強行露出的繁星。
宮本明哲騎在馬上望着那名偵查人員帶回來的信息很開心,在魚水歡那枚手榴彈下劫後餘生的他,發誓要讓這羣傢伙也嚐嚐生死一刻的滋味:“在哪!”
“就在前方。”
宮本明哲下馬跟着偵查人員鑽出了樹林,來到了山林間的空場,在這片區域的叢林邊緣,一具屍體正趴在雪地裡。
這具屍體的樣子很奇怪,偏着頭趴在那卻能從臉上的傷看出是額頭中彈,額頭中彈的人,怎麼可能趴着死?更何況,這周圍的血跡噴濺情況分明是在佐證着有人挪動過屍體,周遭還有幾個清晰的腳印。
這是……屍體被翻動過了。
宮本明哲沒有上前,而是站在這片被頻繁踩踏過的地方仔細觀察,他發現了很多棵樹木下有被人尿過的痕跡,積雪被融化後,已經結成了發黃的冰晶。
“看起來我們找對了方向。”
宮本明哲滿臉陰狠,不等起身就衝旁邊的屬下說道:“去,把伍修的屍體翻過來。”
屬下一邊往前走一邊問道:“課長,伍修是被發現了身份麼?他的任務不是潛伏在這羣人周圍麼,爲什麼如此不小心?”
宮本明哲邁步剛要靠近:“你難道沒聽見那聲槍響?這是伍修在給我們標註他們的位置。”
“非得用這麼極端的方式?”
“要不然呢?等這羣傢伙鑽進了長白山脈,其他方式還能起到作用麼?”
“課長,這伍修怕是功勞落在其他人身上,您不給他女兒治療心漏病吧?”
宮本明哲獰笑着終於說出了實情:“誰告訴你伍修的女兒得了心漏?”
一時間,剛準備翻動屍體的特高課人員待在當場,難以置信的看着宮本明哲。
“愣着幹什麼?”宮本明哲很得意的說道:“你覺得我太殘忍了?”
“那你得翻閱一下這個國家的歷史,好好看看在歷史上,中國的歷代皇帝把御人心術使用到了什麼地步。”宮本明哲穿着馬雪,摘下手上的白手套繼續道:“這是一個把智商、情商運用到了極致卻非常抗拒向科學靠攏的國家,想要依靠玩心眼讓這個國家的人爲你賣命等同於癡人說夢。但,如果你在計謀中加上一點點科技,他們就會如同傻子一樣可愛。”
特高課的特工慢慢翻動着屍體,整個心思還在宮本明哲的手段中被震撼,身邊,是率領着大隊人馬靠攏過來的聯隊長,他正和宮本明哲打着招呼:“宮本,這一次的剿匪是不是有些過於興師動衆了?”
就在這一秒,特高課的特工翻動屍體時,感覺到了繩索繃斷的震力,隨即一條藤蔓在屍體翻動之後靈蛇般從潛雪位置竄動,直末樹梢——唰。
下一秒,樹上積雪落下,特高課這名特工猛一擡頭,就在他身旁的樹頂,拳頭般大小的黑色物體迅速落下,這東西上有個白色的圓頭,圓頭衝下的直接砸在了雪面上的石頭。
啪。
聲音不大,如同兩塊石子相互碰撞,可特高課的特工已經神魂具裂!
他看清了,這落下的東西正是自己最熟悉不過的手雷,而屍體壓住的藤蔓正是連接手雷保險的簡易機關。當屍體被人翻動時,斷掉繩索會拉斷保險,缺乏牽制的手雷將從天而降,撞擊石頭那一刻,徹底完成了拔出保險後,需要先撞擊才能爆炸的所有流程……
轟!
一聲巨響傳來。
宮本明哲直接被衝擊力掀飛,那位聯隊長也瞬間倒地。
至於那個特高課的特工,上半身已經被炸碎了。
“課長!”
“聯隊長!!”
日軍成羣結隊的衝了過來,將兩位高官圍在當中,宮本明哲被炸的胸口發悶,整個人有一種被誰在胸口處砸了一榔頭的感覺。
他好不容易緩過來那一刻,被周圍日軍攙扶着起身,還沒等徹底回過神來,就聽見圍繞在那位聯隊長身邊的士兵大喊:“有狙擊手!”
狙擊手?
宮本明哲撥開人羣衝了過去,當那名聯隊長的屍體出現在眼前時,他看着額頭處的貫穿傷差點沒氣死!
這位聯隊長可是岡村師團長手下的紅人,要不是有要犯在半路遭受狙擊,怕前路有埋伏,從內蒙繞道黑龍江沒有順原路進駐新京,這位聯隊長根本不會從新京趕來,這日後和岡村師團長該怎麼交代?
“爲聯隊長報仇!”
士兵的一聲吶喊,引發了羣情激奮,可宮本明哲卻必須要在這個檔口冷靜下來。
“都別動!”
他知道殺人者肯定是個高手,這名高手耐心的等待着那顆手雷落地,用爆炸聲掩蓋槍聲,還專挑敢在紀律嚴明的軍旅中說話的高官下手,分明想用這種方式拖慢自己追尋那羣反滿抗日份子的腳步。
“所有人,聽我命令!”
“縮小人羣密集度,橫向搜索整個叢林!”
日軍士兵紅着雙眼衝宮本明哲大喊:“課長,請允許我們爲聯隊長報仇!”
“執行命令!”宮本明哲連解釋都不解釋,強硬的說道。
這便是日軍的傳統,如若在戰爭中指揮官被擊斃,則由官階最高的軍官代替指揮,官階相同的情況下則由入伍年限決定指揮權。
這支聯隊是岡村師團旗下的王牌聯隊,否則不可能出現嗷嗷叫着爲長官報仇的士兵,只有出現如此強悍的將領,才能帶出這樣的兵,潛藏在雪堆裡的許銳鋒都不知道自己這一槍爲日後的抗日戰爭做出了多大貢獻。
那名日本士兵赤紅着雙眼哀嘆了一聲,當回過身,看向身後躍躍欲試的士兵,大喊了一句:“執行命令!”
他們,竟然將聯隊長的屍體扛起放在馬背上之後,忍下了這一槍之仇,成羣結隊的士兵舉着火把繼續向叢林深處前進,只是,一個個更加小心的注視着叢林中的一舉一動。
樹坑下的積雪中,許銳鋒在覆蓋身軀的積雪中只漏出了雙眼觀察着一切,他已經置生死與度外了,畢竟這個國家想要重新站起來就得有一個又一個的人去用自己的命墊腳,自己又有什麼捨不得呢?
他慢慢在雪中拉動槍栓,手裡的春田退出彈殼後重新裝彈,眼看着有一名普通士兵即將踏入早早就佈置好的第二個陷阱時,他的槍口瞄準了宮本明哲,他在等,等下一聲爆炸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