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做得很是乾淨利落,就連本宮也不得不佩服你了。”
“娘娘過譽了,奴婢不過是盡力而爲。何況有這麼好的機會,也是多虧娘娘的提拔。”
假山石後,一雙人影映着微弱的夜光,顯得格外鬼祟與邪佞。雖然是冬風凜冽,可她們絲毫沒有畏縮之態,僅僅是眉飛色舞的說着心中的秘密。而這個秘密,關乎着許多人的命運,隨着蒼涼的風四下裡飛散,了無痕跡。
柏絮妤含着得意的燦笑,從懷裡掏出一個描金繡銀的錢袋子。“給你,拿去吧。這裡面兒可都是極好的寶貝,夠你花一陣子的了。”
天瀾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兒了,諂媚賠笑,連連謝道:“怡嬪娘娘厚賞,奴婢就愧受。謝娘娘恩典。”
“不必客氣。”柏絮妤眼裡流光四溢:“沒能去掉純貴妃的龍胎無妨,惹得嫺貴妃馬失前蹄也可謂一件喜事,現在有你在她身邊,往後咱們的好處只會越來越多,你且放心就是。本宮雖然沒有什麼恩寵,但從不缺銀子。”
“怎麼會呢,娘娘您蕙心蘭性,恩寵無限,好日子近在眼前。”天瀾微微福身:“奴婢一定盡力幫襯娘娘,絕不會有半點閃失。”
眉峰一挑,柏絮妤拉着天瀾縮到角落:“你得想個好法子,逼嫺貴妃向純貴妃發難。只要純貴妃腹中的胎兒保不住,那皇上今日的旨意可就能派上用場了。”
“娘娘您是說……亂棍打死!”天瀾眉開眼笑:“這可真是個一箭雙鵰的好主意。”
“啊……”一個細促的聲音驚動了正在說話的兩個人。
“誰在哪裡?”柏絮妤臉色一沉,眼位狠戾的寒光緊着瞟了天瀾一眼。天瀾連忙將身上的斗篷緊緊的裹住了身形,匆匆就尋了一處背光的小徑,大步流星的奔了去。
只剩下柏絮妤自己一個人,她反而不怕了。方纔的聲音很顯然是女聲,且這麼晚會出現在這兒的,一定不會是後宮裡那些尊貴的主子,九成該是個奴婢。這麼一想,柏絮妤就更加無畏了,好歹自己也是個嬪位,怎麼也不能叫奴婢欺負了去。
越想着,她的步子就越有勁兒,三兩步就走到方纔發出聲音的地方。那是一顆參天的梧桐樹,樹幹粗壯,正好能遮住一個纖纖身影。
柏絮妤伸開了雙臂,從樹的兩側圈過去,卻沒有接觸到什麼。於是她着膽子,猛的邁了幾大步,繞到樹後面依舊沒有發現任何人影。這就奇怪了,她明明聽見叫聲是從這裡傳出來的,怎麼會沒有人。
心越來越慌,整個人也開始陷入不安。如果不是巧合遇見,那就是有人刻意盯着自己?難道說嫺貴妃已經開始疑心自己了麼?還是……純貴妃,又或者另有其人?焦躁使然,柏絮妤顧不得天寒地凍的,四下裡開始尋找那個聲音的由來,可是除了漆黑一片,她真的什麼也沒有看見。
“糟了。”柏絮妤越發不安,她很害怕那個人影是跟着天瀾去了。倘若真是嫺貴妃的人,那麼之前所做的一切可就白費了。若是順藤摸瓜,再查出張常在其實是枉死的,那……
心裡害怕着,柏絮妤難免沒留心腳下,似乎是踩到了什麼,輕輕一滑,整個人就摔在了地上。“豈有此理。”柏絮妤忽然覺得身心俱疲,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雖然摔的不見得疼,但是簡直讓她沮喪到了極點。站起來的時候才發覺腳踝很疼,她有些後悔自己一個人偷偷出來,連侍婢都沒帶上一個。
只是揉着揉着腳踝,柏絮妤忽然發現了一樣東西。軟軟的滑溜溜的,卻有些圖案在上頭,好似是一塊巾絹。“這是……還真是天不藏奸啊,哼。”
“皇后娘娘萬福金安。”金沛姿笑容可掬,滿面春風的朝皇后福了福。“臣妾這會兒過來,沒擾了娘娘的清靜吧?”
“怎麼會。”蘭心依着軟榻,由着索瀾爲她上頭:“從前你也是這樣早起替本宮梳妝攏發的。今兒不算早了。”
金沛姿從索瀾手裡接過梳子,一下一下的爲皇后篦頭:“娘娘從前早起,那是十數年來養成的習慣。可臣妾聽曹御醫說了,這些日子裡娘娘越發貪睡了呢。午後總得要休息一兩個時辰,臣妾以爲娘娘您還是會晚些起來。”
託着自己並沒有明顯變化的腹部,蘭心的笑意漸漸濃稠起來。“是貪睡了,也貪吃了。不過幾日的功夫,本宮自覺豐腴不少,好似身上的衣裳都緊了一些。”
“圓潤些更好看,臣妾倒覺得,娘娘您從前太清瘦了。這會兒看着纔是珠圓玉潤的動人。”金沛姿不是說些好聽的奉承話,而是真的替皇后高興。“這麼多年,娘娘您總算是心願得償,這便是皇天不負。臣妾真是高興極了。”
“本宮也沒想過還能有這樣的好福氣。”蘭心淺淺的笑着,撫着自己的腹部,滿懷心事。“只是但願他能平安長大,不要再出什麼禍事便是最好的了。”
話音剛落,小侯子就蹙着眉頭走了進來。“皇后娘娘萬福金安。”因着是這一日,小侯子首一回覲見皇后,故而行了大禮。
“什麼事,起來說話吧。”蘭心將臉上的喜色慢慢的隱去,平和的看着他。
“回皇后娘娘,秀貴人……歿了。”小侯子聲音艱澀,語速很低且很慢,只是爲了不想驚擾了皇后,他也怕擔不起罪責。
“秀貴人歿了?”蘭心驚訝不已:“昨天請安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麼?怎的一夜就……”
金沛姿也是聽着糊塗,追問一句:“是怎麼回事兒?她身邊伺候的奴婢可說清楚了麼?”
“秀貴人是歿在怡嬪宮裡頭的,奴才聽說,好像是中了毒……”小侯子謹慎的回了話。
蘭心品着,半晌沒有做聲。
“你下去吧。”金沛姿看了皇后一眼,神情擔憂的勸道:“既然是歿在了怡嬪宮裡頭,讓嫺貴妃娘娘擔待着細細查問也就是了。左右已經成了這個樣子,皇后娘娘您實在不必憂心。”
“也是個沒福氣的。”蘭心皺了皺眉,低低道:“一入宮,她便有了身孕。因着她的身孕,險些連累了張常在,也讓她自己驟然失寵。無論是基於什麼原因,這些年她過得是的確不好,現在張常在沒了,她也歿了。府上一併過來的人是越發少了,本宮心裡難過也無可厚非。”
“憂能傷身。”金沛姿用纖纖玉指,輕輕撩起皇后長長的烏絲,靈巧的扭成好看的髻。“不是臣妾不可憐她,只是後宮裡的女子,命數大抵沒有太大的差別。熬得住也就熬住了,熬不住便是命運使然。即便是娘娘您再憂心,也終究敵不過宿命安排。”
蘭心微微點了一下頭:“你替本宮交代嫺貴妃,讓她好好擔待吧。這個時候,本宮的心不能亂。”也許這麼說會有點自私,可蘭心真就是這麼想的。她能爲皇上做的事情,已經不多了,所以眼前最迫切的便是好好的,平平安安的生下這個孩子。
“臣妾知道該怎麼做,娘娘您寬心就是。”金沛姿淺笑輒止,她是真的不喜歡嫺貴妃。
盼語一得到信兒,就匆匆趕去了怡嬪公里。親自查看過秀貴人的屍首,才轉過臉來查問死因。“怡嬪,好端端的秀貴人怎麼會在你宮裡被毒斃?事情看起來很是奇怪,但其實根本極爲簡單。再沒有人比你更方便下毒了,所以,你只要實話實說,告訴本宮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即可。”
柏絮妤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凝視着面前的嫺貴妃,脣瓣輕啓。“臣妾不知道秀貴人爲何會中毒,也不知道她怎麼好端端的會再臣妾宮裡……殞命。嫺貴妃娘娘若是不信,自可以傳召內侍監查驗臣妾宮裡的茶水,點心,以及小廚房裡一切的器皿。
甚至秀貴人碰過的,用過的任何物件。事發之時,臣妾與婉貴人、秀貴人正敘話,途中秀貴人並無離開,婉貴人也一直都在,試問臣妾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毒,讓這兩位姐姐不發覺?臣妾不過是普通人一個,又不會武功法術,實在是力不能及。
何況……”柏絮妤拭了拭眼角,傷懷不已:“秀姐姐與臣妾、婉姐姐是最聊得來的貼心人。好端端的,臣妾又怎麼會這樣做,也根本就說不過去啊。”
金沛姿正好走進來,看怡嬪傷心欲絕的樣子,心裡也不禁有些難過。“臣妾給嫺貴妃娘娘請安。”
盼語旋身,對上嘉妃溼潤的眼眸,不免詫異:“嘉妃這是怎麼了?這個時候,你不是該留在長春宮替皇后娘娘梳妝麼?”
“貴妃有所不知,正是皇后娘娘讓臣妾過來傳話的。”金沛姿抿了抿脣,淡淡的抽了一口涼氣:“皇后娘娘請貴妃勞心勞力,多多擔待此事,一定要查明真相。臣妾自己倒是以爲,像鞭刑這種嚴苛的酷刑,您還是不要再嘗試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