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托斯是危地馬拉境內離胡蒂亞帕城大約二十公里的一座村莊,從這裡往南大約十五公里就是危地馬拉與薩爾瓦多的邊境線。
坐在冰冷的石板上,想着白天發生的事情,舒雨婷就有些後怕,不由得裹緊了毯子。
在越過邊境線之後,數次與危地馬拉政府的巡邏隊遭遇,如果不是嚮導安東尼,舒雨婷已經成了人質。在上次來薩爾瓦多的時候,舒雨婷就聽說過危地馬拉政府軍會用什麼方式來對待外國記者。在過去的幾年間,至少有十一名外國記者在危地馬拉遇害,還有兩倍於此的記者失蹤。
相對而言,女記者落入危地馬拉政府軍手裡的話,遭遇要比男記者悲慘百倍。
像舒雨婷這種有張漂亮臉蛋的女記者,那就更不用說了。
夜晚很冷,可是爲了安全起見,安東尼不讓生火。
在進入危地馬拉境內之後,舒雨婷唯一的依靠就是嚮導安東尼,而她也絕對信任這位來自危地馬拉的難民。
原因就是,舒雨婷救過安東尼的兒子。
上次來薩爾瓦多的時候,舒雨婷進入難民營採訪,設法搞到了一些抗生素,幫助因爲斷肢感染而生命瀕危的安東尼的兒子脫離了危險。爲此,安東尼欠了舒雨婷的人情,並且發誓會報答她。
只是,安東尼並不能確保她的安全。
雖然安東尼非常仇視危地馬拉政府軍,因爲他的妻子還有女兒均死在政府軍手裡,但是他更加害怕政府軍,因爲他還有一個需要照顧的殘廢兒子與一個才三歲的女兒。如果他不能活着回去,他的兩個孩子註定無法活到成年。
想起白天的事情,舒雨婷有點後悔,後悔進入危地馬拉。
只是,她別無選擇。
“吃點吧,雖然不怎麼好吃。但是不能餓着,不然明天我們就得往回走了。”安東尼把一塊肉乾遞了過來。
出發前,舒雨婷按照安東尼的建議,購買了一些給養。
食物大部分是肉乾,容易攜帶,而且不用加熱就能食用。
咬下一口,舒雨婷覺得這是她吃過的最難吃的東西,可她還是強迫着自己嚥下去。因爲她不吃的話,明天就沒有力氣走路。
“對了,就這樣,別去想吃的什麼,只管吃就行了。”
安東尼不說還好,一說差點讓舒雨婷把剛嚥下去的肉乾吐出來,因爲沒有人知道這肉乾是用什麼肉做成的。
“離你說的地方還有多遠?”舒雨婷轉移了話題,因爲她確實不敢去想。
就是她所知,難民營裡每天都會死很多人,但是難民營裡沒有墓地。也很少有死人被埋葬掉。
“運氣好的話,還要走兩天。如果路上的巡邏隊太多。也許要多花些時間。”
“我相信你。”
安東尼勉強笑了笑,舒雨婷看得出來,他也很害怕。
“舒,早點休息吧,我們明天一早就上路,爭取在巡邏隊出發之前離開這裡。”安東尼從揹包裡抽出毯子,緊緊的裹在身上。
舒雨婷也裹緊了毯子。靠到身後的斷牆上。
雖然白天一直在趕路,讓她非常疲憊,但是舒雨婷卻睡不着。只要想到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政府軍,她就無法閉上眼睛。
只是,她實在是太疲憊了,擔驚受怕加重了疲憊感。
顯然,這不是一個讓人舒服的夜晚。
舒雨婷做了一個惡夢。成羣的政府軍官兵圍着她,用色迷迷的眼神打量着她,而她身上的衣服已經支離破碎,連羞處都無法完全遮擋住。旁邊的泥地上,幾個年輕女子正在政府軍士兵的身軀上掙扎着,發出慘絕人寰的慘叫聲與哀號聲。空中,還回蕩着政府軍士兵的淫笑聲,以及胴體碰撞發出的聲響。一名政府軍士兵朝她撲了過來,一下抓住她的胳膊,嚇得她大叫起來。只是,一隻手立即捂住了她的嘴。
這時候,舒雨婷從惡夢中醒來,發現安東尼抓着她的胳膊,而且捂着她的嘴。
“別叫!”見到舒雨婷醒來,安東尼才放開手。“你做惡夢了?天快亮了,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
舒雨婷這才發現,東方的天空已經泛白,而且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安東尼收拾行裝的時候,舒雨婷去外面的樹叢裡小解。隨後,兩人離開了這座已經荒廢許久的村莊。
就安東尼所說,這裡原本生活着兩百多人,其中還有他的一些親戚。只是在兩年前,政府軍在一個夜晚突然殺到,村子裡的大部分人在睡夢中遭到屠殺,僥倖逃脫的全都去了薩爾瓦多。
只是,來到桑托斯村的不僅僅是舒雨婷與安東尼。
“他們在這兒過夜,應該在天亮前就離開了。”
“你怎麼知道是他們?”
鄒小洪朝兩個地方指了下。“這兩處地點的泥土明顯要乾燥一些,有人在這裡睡過,而且這處地點的面積小一些,應該是一個女人,而睡在這邊的是一個男人。在危地馬拉政府軍中沒有女兵,且這座村莊早已荒廢。如果不是那個女記者與她的嚮導,還會有其他人在這裡過夜嗎?”
李承志聳了下肩膀,知道鄒小洪的分析完全有理。
一路上,李承志與張國棟已經見識了鄒小洪的追蹤本領。可以說,如果沒有鄒小洪,他兩根本不知道舒雨婷走的哪個方向。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在小隊裡,追蹤是成浩然與蔣中琦的強項。
“順利的話,今天晚上,就能追上他們。”鄒小洪站了起來,說道,“必須承認,她找到了一個非常厲害的嚮導,至少非常清楚這附近的情況,也許是本地人,說不定原來就住在這裡。”
“她會不會被嚮導出賣?”
“不知道。”鄒小洪搖了搖頭,說道,“雖然這裡原本是反政府游擊隊的地盤,但是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沒人敢打包票。再說了,如果他們遇到政府軍的巡邏隊,嚮導絕對不會爲僱主賣命。”
“那我們得抓緊時間。”
“我們已經盡力了,能不能找到她,完全看運氣。”鄒小洪靠到斷牆上,“再說了,巡邏隊在白天非常活躍,說不準政府軍還會派出掃蕩部隊。我們已經深入危地馬拉境內,危險無處不在,還是小心一點爲妙。”
“那我們休息一會再出發。”張國棟替鄒小洪說了出來。
李承志沒有選擇的餘地,鄒小洪不肯走,他們哪都去不了。
“你跟那個女記者是什麼關係?”鄒小洪拿出嚼煙,一種味道讓人難以忍受的東西。
“我根本不認識他。”李承志苦笑了起來,“如果不是公共廁所裡的氣味太過刺鼻,她的死活與我完全無關。”
鄒小洪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明白李承志這句話的意思。
當然,李承志用不着做詳細說明。
“這只是上級交代的任務,而且恰巧小李跟她有過一面之緣,所以這個艱鉅的任務就落到了我們身上。”張國棟拿出香菸,“我們只想早點完成任務,然後去跟其他兄弟會合,你也希望早點回去吧?”
“說實話,我根本不想來到這裡。”鄒小洪吐掉嚼煙,“好了,我們出發吧,別把時間浪費在閒談上。”
三人再次上路,而在西南數十公里外,一架直升機正在樹梢高度向西北飛行。
這是一架沒有標誌的軍用運輸直升機,最多能載兩名飛行員與十二名士兵,如果有需要可以在兩側的艙門上各安裝一挺機關槍,這樣就需要兩名航空機槍手。只是,這架直升機上沒有安裝機槍,機艙裡也只有九名士兵。
“兩分鐘後到達目的地。”機長回頭對易援朝說了一句,並且比劃出了降落的手勢。
易建朝點了點頭,轉身拍了下郭藹明的肩膀,然後朝盯着他的七名士兵比劃出準備降落的手語。
不多時,前方出現一塊長滿雜草的空地,直升機開始減速。
直升機並沒有真正的降落,而是懸停在離地面大約一米五的高度上,九名特種偵察兵依次跳了下去。
易建朝最後一個離開直升機,兩名飛行員顯然不喜歡這個地方,立即就架機飛走了。
“老郭,你帶隊,成浩然與蔣中琦前出偵察,田玉嶺與張強斷後,出發吧。”
成浩然與蔣中琦出發後,郭藹明比劃了幾下,小隊官兵自覺向兩側散開,保持着五米以上的間隔。
雖然只有九個人,但這是一支強悍的戰鬥隊伍。
也許,在正規戰場上,這九名士兵發揮不了多大的作用。只是,在非正規戰場上,他們能夠做到很多正規軍做不到的事情。
對陸戰隊特種偵察兵來說,滲透到敵後執行偵察任務,正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當初,海軍陸戰隊組建特種偵察部隊的時候,主要就是讓其到敵後去執行偵察任務,爲大部隊提供戰術情報。至於其他的使命,比如進行敵後破壞、拯救人質、秘密拘捕敵人的高級指揮官等等,都是後來衍生出來的。
當然,敵後偵察也是難度最大的任務。
這意味着,他們要到敵人兵力最爲密集的地方去,隨時都有可能與數量數倍、甚至數十倍於己的敵人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