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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睡到晚上,又是一身黑血,這次白櫻已經有經驗了,知道無憂是在排身體裡的毒,也沒驚慌,卻裝作驚慌地叫來女牢管,讓她給無憂找身乾淨的衣服來換。
女牢管已經不是早上那個,換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瘦瘦高高的,她聽到白櫻說娘娘的衣服被血弄溼了,就蹙眉,拿了油燈進來查看。
無憂一身的血水的確把衣服弄得全溼,女牢管厲聲問白櫻:“她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出血的?”
白櫻假裝害怕地哭道:“我不知道,我睡醒她就是這樣!娘娘……娘娘她是不是不行了?你救救她啊,你快請個大夫救救她……我求你了!”
白櫻跪着抓着女牢管的手,苦苦哀求道。
女牢管盯了她一眼,甩開她的手走了出去,那邊有個女牢管聽到哭聲跑過來,問道:“娟娘,怎麼回事?”
娟娘拉了她的手說:“你去找身乾淨的衣服,我出去請個大夫,別把人弄得死在這,我們沒法交代!”
“哦……”那女牢管往這邊看看,答應着走了。
白櫻舒了一口氣,叫道:“再給我們端點粥,娘娘中午就沒吃了!”
那女牢管罵罵咧咧地說道:“還真以爲自己現在還是娘娘啊,這麼多事……”
雖然罵着,人還是走了。
白櫻扶起無憂,輕聲道:“娘娘,你怎麼樣?”
無憂出了一身血汗,又渾身發冷,蜷在一起搖搖頭,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覺得小腹隱隱有些痛,她有些害怕,在心裡祈求道:“寶寶,你們千萬不能有事,和我一起堅持,我們一定會熬過去的!等熬過這一關,媽咪帶你們到處去玩,我們去看雪山,去草原上奔馳……這個世界多麼美好,你們還沒好好看過這世界,一定要挺住……”
白櫻看她臉上都是汗,臉色慘白,忍不住憐憫地撕下自己的囚服一角,給無憂擦汗。
“白櫻……”無憂握住她的手,小腹抽痛着,她此時不怕自己死,卻怕孩子有事,這和上次被泥石流沖走是兩種感覺。上次自己孑然一身,死了也毫無牽掛,可是自己現在還有孩子……還有燕風颺……
風颺他會後悔嗎?
她突然很想燕風颺,很想看看他,也很想問問他,看到自己這樣子,他痛嗎?
“娘娘,怎麼啦?”白櫻終於感覺到不正常,叫起來:“娘娘你別嚇我,怎麼啦?”
“我不想死……白櫻……我有很多事要做……我真的不想死……”
無憂的淚溼了眼角,從沒有任何時候如此脆弱,如此害怕,她一直以爲自己是堅強的,以爲沒有任何事可以影響自己的心態,可是現在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原來她不是萬能的,也不是衆人眼中堅如磐石的人,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母親……
“風颺……”她捏着白櫻的手,有些委屈又有些恨地叫道:“我想見他……”
想問問他,自己這樣的結局就是他想看到的嗎?
“娘娘……”白櫻手足無措,皇上親自把娘娘抓回來,明顯是把娘娘當兇手的,娘娘想見皇上,皇上願意見娘娘嗎?
正爲難,拿衣服的女囚來了,還端了一碗粥,白櫻看到,大哭起來:“不要粥了,不要了,我們娘娘什麼都吃不下了……你們去告訴皇上,娘娘要死了,他若念在和娘娘以往的情分上,就來見娘娘最後一面吧!娘娘……”
白櫻大哭着抱住無憂,悲慟地越哭越大聲,女牢管愣住了,放下衣服進來探身看無憂,只見無憂臉色慘白,眸子黯淡,進的氣多,出的氣少……
女牢管被嚇到了,回身就往外跑,連牢門都忘記鎖了。
其他牢房裡的女囚紛紛探頭看,議論紛紛,有人幸災樂禍,想着一國之後也死在這,和她們一樣也沒什麼區別。
也有人同情悲憫,一國之後都尚且沒有生機,她們也別想有活着出去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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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裡,燕風颺正和鄭媛媛下着棋,金喜在一旁侍候着。
玉葉也在一旁侍候着,偶爾垂頭,她的臉上帶了一絲煩躁,這都什麼時候了,皇上怎麼還有心思和這女人下棋啊?娘娘不知道在牢房裡怎麼樣了?她有些擔心!
說真的,玉葉不是很相信無憂是兇手的說辭,畢竟兇手開始殺孕婦的時候,她是侍候在無憂身邊的宮女,無憂嗜睡的事別人可能不清楚,她和其他幾個宮女都是清楚的,娘娘一天到晚都昏昏沉沉的,怎麼可能跑出宮去殺人呢?
可是在宮後搜出來的嬰兒屍體又是怎麼回事呢?
玉葉想不通,所以也沒敢出來給無憂作證,就怕萬一真是無憂,那她不是對不起這些死去的嬰兒嗎?
玉葉矛盾着,私下和當時一起侍候無憂的宮女討論過這事。
那些宮女一些相信無憂就是兇手,她們的說辭就是:“娘娘也不是一直嗜睡啊,她晚上不是清醒的時候多嗎?說不定就是趁我們睡着才跑出去殺人的!”
玉葉懷疑:“那也不可能我們一無所察啊?”
宮女們反駁:“娘娘不是會妖法嗎?她如果不想讓我們知道,有的是法子……說不定把我們全弄睡了她纔出去的,要不然你怎麼解釋娘娘衣服上粘的血跡啊?”
不相信無憂是兇手的宮女被駁得無言以對,衆人面面相窺,都沒有證據來證明不是無憂做的。
玉葉這幾天被派來侍候鄭媛媛,鄭媛媛對她也很客氣,可是她總覺得和自家娘娘相比,鄭媛媛一切都不像真實的。
她爲她做事,鄭媛媛總是會謝謝,或者賞賜她些東西,別的宮女很羨慕她,說她跟了個好主子。等朝野開始傳鄭媛媛就是以後的皇后時,羨慕她的宮女又說她很有前途,以後鄭媛媛做了皇后一定會好好重用她的!
可是玉葉卻沒有自己很幸運的感覺,她覺得鄭媛媛根本不像表現出來這麼溫柔大方,她看不透她,做事都戰戰兢兢的,就像頭上懸了一柄寶劍,唯恐隨時會落下來的感覺。
和無憂一對比,這種不真實的感覺就更明顯了。娘娘性格纔是真正的和藹,在她面前做事只要不犯大原則都可以隨心所欲,她還沒嗜睡前,只要在宮裡,宮女們都可以找她聊天。
娘娘還教她們識字,寫自己的名字,給自己的爹孃親人寫信。
誰有困難,和娘娘說一聲,娘娘總是會幫着解決,而且不會追根問底。
有個宮女就是看準了娘娘這樣的性格,沒事也會找娘娘叫窮,娘娘也不多問,也會給她銀子。
玉葉她們看不過去,就偷偷向娘娘告狀,說她騙人,娘娘只是一笑,說:“我知道她在騙我,只是她既然敢透支自己的信用騙這幾兩銀子,我也不介意用銀子買她的信用,等信用額度用完的話,我看她還拿什麼騙我!”
玉葉她們不懂什麼是‘信用’,什麼又叫‘信用額度’,無憂就耐心地給她們講信用是什麼。
“信用是長時間積累的信任和誠信度,是能夠履行諾言而積攢起來的給別人的印象。一個皇上沒有信用,他的臣民不會相信他。商人如果沒有誠信度,別人不會和他做生意。一個人沒有信用,別人會看不起她!不願意和她交往!”
無憂用簡單的道理給玉葉她們解釋了什麼叫信用,當時那宮女也被叫來聽了,她沒往自己身上聯繫,聽了就過了。
後來纖雲被任命爲戶部的官員,需要幾個機靈的宮女去幫自己,那宮女也去報名,想憑自己的聰明才智謀個好差,結果纖雲一見她,就讓人把她的名字除了。
宮女不服氣,找纖雲吵,纖雲明明白白告訴她自己不要不誠實的人,還把她騙無憂的事都例舉出來,聽得周圍的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宮女無地自容。
纖雲還不肯罷休,厲聲說:“娘娘心善,才容你一次又一次的騙她。你不知道娘娘完全可以戳穿你,卻沒戳穿你的原因嗎?娘娘只是給你機會,希望你自己知道錯了改正,可是你不懂珍惜,還一次次騙她,掩耳盜鈴,你不懂隻手是遮不住天的道理嗎?娘娘可以給你改過的機會,我們卻不需要對你同情,你自己做錯了事,就必須承受做錯事的後果!”
那宮女騙人的事不知道誰捅到了皇上那,皇上立刻讓人將她趕出宮,說皇宮不留如此殲詐之人。
那宮女灰溜溜地回家,不知道那個好事的人早已經將這事張揚出去,宮女家中的人都不讓她進門,說她丟臉。
宮女最後沒去處,就回來跪在宮外,說自己知道錯了,求娘娘給她指引一條出路。
無憂沒讓人爲難她,也沒再讓她回宮,給了她二十兩銀子,讓她去買幾畝田地,或者做點小生意,慢慢培養自己的誠信,挽回自己失去的聲譽。
那宮女經此一劫,懂了無憂的‘信用額度’是怎麼回事,收斂了小聰明,踏踏實實地做人。她開了個豆腐坊,每天自己買豆磨豆漿賣豆腐,從不短斤少兩,慢慢周圍的人都忘記她的過去,開始接受她了!
玉葉以前很看不起她,前些日子聽和自己相好的宮女說了她的變化,玉葉也改變了對她的看法,更佩服自家娘娘的寬容。
所以,想到這些,再對比鄭媛媛的客氣,玉葉怎麼也不能把她當主子般敬佩,那種疏離感是怎麼賞賜都無法拉進的。
玉葉正恍惚地想着無憂的好,外面有腳步聲急匆匆趕來,一個陌生的侍衛在門外稟道:“皇上,有緊急軍務稟告。”
燕風颺一聽,就扔下棋子站了起來,也沒和鄭媛媛打招呼,就衝到了門口。
侍衛附耳在他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玉葉看到一向邪魅慵懶,好像什麼事都不能讓他慌亂的皇上面色突然大變,一拂袖,人已經在幾十丈外了。那侍衛也跟着追了上去……
這幾乎像飛一樣,玉葉大睜了眼,自家皇上像仙人一樣啊,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嗎?
“皇上,發生什麼事了?”鄭媛媛追出門,哪還有皇上的影子。
金喜也急急地追出門:“皇上,等等我!……”
可是燕風颺和侍衛都走得無影無蹤了!
玉葉有些惶惶然,緊急軍務?難道又要打仗了?皇上要忙着處理軍務,那還能想起娘娘嗎?可憐的娘娘……
金喜追不到娘娘,回頭看到鄭媛媛施施然走回桌邊坐下,不知道爲什麼就煩躁起來,叫道:“玉葉,侍候鄭小姐回去休息吧!皇上今晚沒空下棋了……鄭小姐請回吧!”
鄭媛媛本能地說:“沒關係,我在這等皇上回來吧!玉葉,你去膳房,讓他們準備點夜宵,等皇上辛苦完了,我陪皇上用……”
玉葉和金喜同時翻了個白眼,這還沒做皇后呢,就把自己當主人了,這鄭媛媛,還真自以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