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生命輓歌

沒有人同情那些即將被處決的人,所有人都在等着那個時刻的到來。對這些牧民來說,這不過是枯燥生活中多了一點漣漪,多了一點樂子!

土臺前的高案後,端坐着四名官員。權黍一一邊與相熟的商賈、牧民打着招呼,一邊悄聲對班超道,“中間坐者,即鎮守使屈趄屠……”話音未落,只見體形胖大的屈趄屠一揮手,一排十面大鼓前,士卒們揮動鼓槌,鼓樂聲震天響起!

班超站在人羣后,離橫木下被套了絞索的四人相距不過十來丈遠。這四人都是牧民裝扮,膚色、相貌與當地牧民一模一樣。他們都受過重刑,衣衫上的血跡已經變成黑色。面對死亡,他們有兩人目光平靜,面無表情,全無懼色。另兩人閉目,只偶爾會睜開眼,貪婪地看一眼藍天、雪原和叢林!

鼓聲停了,屈趄屠開始宣佈四人罪狀。班超聽得明白,屈趄屠盡訴衆人罪狀後,又指着其中四人說道,“此四人均爲漢軍斥侯,隱藏在伊吾廬城,試圖刺探軍情,被刺奸曹張望大人人贓俱獲。以其罪,判處縊殺!”

他又指着另兩人高聲道,“此二人爲通敵者,蒲類人之敗類,爲漢軍斥侯提供便利,在北城被抓獲。以其通敵罪,亦判處縊殺。”說着,他轉身指着跪着的老人、孩子道,“其家人女爲奴,老者、男人車輪以上者腰斬。凡通敵、資敵者,皆以此爲例!”

屈趄屠說完,慘烈的屠殺便開始了。

四名漢軍斥侯與兩名牧民,腳下的木架子被踢開,身體被士卒們吊向半空,正在痛苦地掙扎着、戰慄着。班超分明看到,四名斥侯在木架子被踢開前,都留戀地看一眼天空、樹林和大地,帶着不捨和不甘的心,腦袋被繩索吊緊、扭向天空。軀體哆嗦着、戰慄着,雙腿與雙腳反射性僵直、蹬踢着、搖晃着。

時間彷彿靜止了,時間又變得那麼漫長。只有奔騰不息、呼嘯而來的寒風,彷彿無休無止。

班超的心在滴血,刑卒的心在流血。就在他們眼前,不過十幾丈遠,四名漢軍斥侯正在痛苦地死去,可他們卻還要裝出好奇的心情看“熱鬧”。

斥侯們知道自己必死,凡是被派到敵後的斥侯,無不早已將生死置外。斥侯們並不是在做無謂的掙扎,他們的身體完全是反射掙扎了很長很長時間,才悽慘死去。最後身體變得軟軟的,隨寒風舞動。

而兩名蒲類牧民被吊起後,卻死得極其拖泥帶水。牧民們與斥侯不一樣,他們恐懼、不甘,強烈的求生慾望,使他們被扭曲向天的臉上,雙眼恐懼、徒勞地瞪着藍天。雙腿徒勞地蹬踏着,努力着,似乎想夠着地。他們越掙扎,繩子勒得越緊,死得也就更加痛苦。與斥侯們一樣,他們也掙扎了很長時間,最終纔在抽搐中死去,慘烈無比!

接下來更慘烈的一幕迅即展開,或許是爲了增加觀賞性,北匈奴士卒先是解開了捆在牧民手上的繩索。劊子手們然後才一一舉起彎刀,將跪着的老人、青壯年與孩子們一一腰斬。行刑前的恐懼、絕望,腰斬後那震驚、驚恐、痛苦、不甘,令人不忍卒睹。

“阿塞快看,腰都砍斷了,手還在動耶……”

“腰斬成兩截,一會才能死。看到了,掙扎兩下,便死球了!”

牧民們瞪大着眼,兒童在快樂地看着這新奇的事,他們麻木地看着同類被慘烈處死。刑場變成了屠宰場,士卒們的彎刀不時高高舉起,一個個牧民被斬爲兩段。刑場上血流成河,哀嚎聲、尖厲哭聲、求饒聲、慘叫聲、**聲,悽慘決絕。濃濃的血腥味兒,瀰漫在白楊溝畔。殷紅的鮮血,洇紅了潔白的積雪……

最慘的是那些被腰斬的人,他們的痛苦也被延長。身體被斬成兩段,卻**着、慘叫着,這才慢慢地死去。

“哇……快看快看,砍斷了還能爬耶……”前面的小孩震驚地感嘆首,圍觀的人則象被打了雞血,瞪大雙眼,看着這難得一見的奇事。

班超淚往肚子裡咽,心裡的痛苦令他渾身哆嗦。他順着前面小孩的目光,也將目光從已經死亡的斥侯身上移到地上。只見兩個被腰斬的孩子,嗓子眼裡慘叫了一聲,便象泄了氣的豬脬(注:即充氣的豬尿泡)一樣,無力地**着。孩子在哭着,嘴裡似乎在謾罵着什麼,雙手用力地抓着雪,挖出一個雪溝,想爬到已經被腰斬的長鬚老人身邊。

老人哆嗦着手,費力地握住兩個孩子的手,長鬚顫動着,他分明想安慰一下自己的孫子,可他已經說不出話。爺孫三人手拉着手,慢慢便僵硬了……

行刑終於結束了,商賈與匈奴牧民、蒲類牧民們久久不願散去。而匈奴牧民們爲慶祝斬殺漢軍斥侯,又在刑場旁邊開始了傳統的鬥羊大賽,激烈的氣氛、此起彼伏的叫喊、歡呼聲不絕於耳。

權黍一帶着駝隊,向南城外的一家客棧走去。刑卒們眼裡燃燒着怒火,所有人都低首默默無聲。剛來到伊吾,看在眼裡的一切,尤其是這血腥的一幕,給刑卒們心靈的震撼難以形容。如果不是身負使命,他們寧願劫法場,與北匈奴人拚個你死我活!

與河道西岸一樣,東岸的綠洲上,叢林間的草地上也有大量的牧欄、氈房、馬架房。當年的蒲類國民,逐水而居。冬季會從白山以北舉族遷徙到伊吾廬綠洲越冬。現在,這裡爲匈奴人佔領,綠洲上不時能見到小隊匈奴士卒策馬馳過。雖然戰爭煙雲籠罩,自古販夫爲錢利死,伊吾到底是商旅歇腳之地,商隊往來不絕。與班太公商隊同時到來的,竟然有三支商隊。

這些商旅仍在繪聲繪色地議論着剛纔的屠殺,這讓刑卒們對這些鏢師、駝倌充滿了仇恨。因爲,刑卒們也是一羣斥侯,那被議論的,彷彿便是他們自己!

越是接近南城,便到了一片片密集的民居區,客棧和駝隊漸多。權黍一選擇一家名叫“雲中”的客棧,將駝隊安頓下來。雲中客棧離南城約二里遠,它建在叢林掩映的林間地帶,有二個巨大的院落,幾排房屋高大的土坯房,三排巨大的馬廄。院內人馬來往不息,熱熱鬧鬧,是一家專門接待遠來商賈的客棧。

這家客棧,也是權黍一每次帶駝隊來伊吾時落腳的地方。

客棧內已經有兩支駝隊投宿,權黍一剛帶着駝隊在這裡住下,一名匈奴什長(注:即十騎長)帶着一羣騎卒即來查驗“關防”了。所謂“關防”,就是匈奴駐西域各國監國官員與市尉(注:又稱市監、商監,管理貿易的官員)出具的允許交易的憑證。

沒有也行,交上一匹九稯布(注:即精細、上等麻布),現場即辦。夠黑的,一匹九稯布在河西每匹價值三百餘錢,即便大漢內地每匹也值二百餘錢,而在西域每匹則值四百五十錢至五百錢上下。

班超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因爲張望並沒有來。

權黍一拿出了匈奴鄯善市尉出具的“關防”,什騎長數了人頭,駝隊共一十七人,什長收了一匹九稯布,痛快地辦了伊吾允許交易的“關防”。有了這東西,駝隊在白山南北至車師貿易,就可暢通無阻了。爲打發這些市井官員,權黍一又每人賞了五十錢(注:漢朝五銖錢)。

鄯善國與匈奴一樣,都沒有錢幣。在西域各大國中,由於鄯善國地近敦煌郡,故而流通的是漢朝的五銖錢和于闐國的馬幣,以及月氏或大息的銀幣。而伊吾廬主要以流通漢朝五銖錢爲主,同時又流通龜茲、焉耆小錢。

“狗日的,和搶有什麼區別?”等什長率着士卒耀武揚威地走了,刑卒們紛紛低聲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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