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全立時如涼水澆頭,眼睛癡癡地望着櫻兒,臉上表情不斷變化,吃驚、不解、失望、悲傷、哀求……好吧,旁邊的林與歡表示自己看不下去了。
“櫻兒,你可別恨屋及烏啊,”林與歡決定幫人說句公道話,“鄭全這人……還是蠻不錯的。”
“林姑娘說得真對,櫻兒,我不是王爺那種朝三暮四、見異思遷、喜新厭舊的人,我對你一心一意,你瞧見我什麼時候搭訕過別的女人?”鄭全完全豁出去了,一力爲自己辯解,乾脆將李仲楊推到了正義的反面。
櫻兒冷哼一聲,“日久才見人心,我也想明白了,咱們認識沒多久,誰知道你有沒有什麼藏着掖着的。”
“櫻兒,你這就是偏見了,鄭全是什麼人咱們還不知道?”林與歡繼續打圓場,甚至於誇大其詞,“像他這樣老實忠厚的男人,真是打着燈籠也找不到。”
大概因爲有了林與歡說和,櫻兒態度開始軟化,“好吧,鄭全,我給你個機會,你若不再當晉王的參將,肯跟我和小姐回京城,我便原諒你。”
這話着實讓鄭全愣了好一會,林與歡和櫻兒齊齊瞧向他,半晌之後,鄭全似乎咬了咬牙,然後給出答覆,“櫻兒,你既這麼說,咱倆這事便算了!”
“你!”櫻兒氣得扭過頭去,賭氣道:“算了就算了,誰稀罕你!”
鄭全大義凜然地表示,“我自小就想當兵,身爲男兒,理當血濺殺場,保家衛國,若爲討女人歡心就放棄雄心壯志,我還不如……當和尚去。”說罷轉身就要走。
櫻兒氣得一跺腳站起身,“你要是敢走,就一輩子別來見我!”
鄭全倏地就不敢動了。
小鴛鴦就這麼半真半假地耍起了花槍,林與歡明白,櫻兒是在爲自己鳴不平,所以拿着鄭全出氣,若真將他二人拆開,可不是造八輩子孽,於是便起身笑道:“我去外面轉轉,鄭全,和櫻兒陪個不是,順便你們商議一下,婚事該怎麼辦。”
等人站到街上,林與歡突然迷茫起來,一瞬間竟開始疑惑自己身在何處,又恐懼未來要往哪個方向走,這個讓她丟失了愛情的靖遠城不知從何時起,已變得如此荒涼冷漠,讓她想立刻逃得遠遠的。
“東家,咱們現在去哪?”跟在她身後的一個鏢師問。
使勁甩開方纔那股子沒來由的抑鬱,林與歡努力眺望了一下天空,道:“去驛館吧。”
好在要找的人還在,林與歡輕吐了口氣,擺出最正常的笑容走到趙王跟前,問了一句可有可無的話,“王爺在忙?”
“阿歡來啦!”趙王正在伏案疾書,聽到林與歡的聲音,便擡頭招呼了一聲。
“是不是打攪您了?”
“沒有,我一會就做完。”趙王道。
果然,趙王很快放下了筆,笑着問林與歡,“阿歡行裝可收拾好了!”
“嗯。”
“需要我給岳父大人寫封信,告訴他,你會一同回京嗎?”
“不用,我去我娘那兒。”
趙王想想挺覺得好笑,“按林側妃那頭算,我還得稱你一聲‘大姐’。”
“別,您這妹夫我可要不起。”林與歡笑了笑,“不過麻煩您到時候知會一下林側妃,回頭沒事別老想折騰我,看在您的份兒上,我就不說什麼狠話了,讓她好自爲之吧!”
趙王只能無奈地點點頭,“我會警告她的。”
“多謝!”
“你回去有何打算?”
“我想想啊,”林與歡作苦思冥想狀,然後攤攤手,“還真沒打算呢,沒辦法,如今我孃的家產都給了我,人生真是沒有奮頭目標了!”
趙王笑着慨嘆,“林姑娘家財萬貫,睥睨天下,小王真是羨慕得緊!”
林與歡故作神秘地問,“你可知道,明月樓現兒今的東家是誰?”
“這還用說,我面前這位是也!”趙王回道。
“猜對了!”林與歡打了個響指,“王爺,以後您來明月樓,還按福海的規矩,一應費用全免。”
“林東家實在太客氣了,以後我必要常常光顧,”趙王隨即開了個玩笑,“請問,可以帶我爹去嗎?”
“自然隨王爺樂意,你家九族之內過來,我都給八折優惠。”
趙王有意逗林與歡開心,便道:“那我還得回去查查皇家族譜,這遠支近宗、男女老人可不下千人,話說明月樓素來以貴著稱,東家這般大方,豈不要虧了大本?”
“沒辦法,有錢就任性!”林與歡這時想起了什麼,好奇地打探道:“王爺,當初您娶我那庶妹,是不是看上了林家有錢?”
趙王回答得誠懇,“聽說是你爹因爲林家女兒難嫁,厚着臉皮去求父皇,讓他老人家給林與欣找個好男人,說不得是我父皇瞧上你家有錢,能貼補他兒子些家用,便將人硬塞給了我。”
“呵呵,林家女兒難嫁倒有我的淵源,”林與歡一時想起那“沉塘”故事,忍不住調侃,“看來王爺轉彎抹角也是受我所累。”
“阿歡,我自始至終相信,你絕非那種人,這其中可疑之處甚多,總有一日會真相大白,”趙王真誠地對她道:“在我心中,你比任何女人都乾淨。”
林與歡頗受感動,“我娘也說,她女兒不會幹那種下作事。”
“阿欣,真的下決心離開李楚了?”
林與歡低下頭,“既已知道是錯誤,我怎可以一錯再錯,好在……”林與歡控制不住想笑,“這世上好男人一抓一大把,我長得不醜,也不算太老,還有的是錢,尚可以再挑挑。”
“或許中間有什麼誤會?”
“從一開始,便是一場誤會吧!”林與歡苦笑,“兩個心意不能相通的人,如何長久廝守。”
塔子街林府,原本熱鬧的宅院,如今只剩下李仲楊、江尚,還有鄭全等人住着,就連四海的鏢師都走得乾乾淨淨,偌大個院落,竟煞是冷清。
鄭全提着酒跨進內院時,瞧着四周黑洞洞的窗戶,情不自禁想嘆氣。
“王爺,鄭全求見!”走到李仲楊屋前,鄭全在外面打了個招呼。
“進來。”李仲楊咳了好幾聲才應道。
鄭全進來時,瞧見李仲楊坐在桌案前,這一回倒是沒喝酒,不過面色卻晦暗得很。
“王爺,這酒是末將特意來孝敬您的。”鄭全笑嘻嘻地將酒遞到李仲楊面前。
“你小子遇着什麼高興事了?”李仲楊又咳了幾聲。
“王爺,您不會是老毛病又犯了吧?”鄭全覺出不對,“我立馬給您去請個大夫?”
“明日吧,”李仲楊雙手抱臂,靠着椅背問:“說吧,爲什麼送酒給本王?”
“您不是好這個嗎?”鄭全本想應付了事,可被李仲楊死死盯着,竟有些做賊心虛,最後萬般無奈,他才道:“回稟王爺,末將就要成親了。”
“那個櫻兒?”李仲楊挑了挑眉,譏諷道:“她那主子冷心冷肺、薄情寡義,你就不怕這媳婦有樣學樣?”
鄭全對李仲楊的評價嗤之以鼻,覺得完全是他吃不着葡萄就說葡萄酸,不過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只一個勁地道:“櫻兒是好姑娘,林姑娘更是沒差,若沒了林姑娘幫忙,咱們晉家軍不知要死多少兄弟。”
李仲楊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然後便是更猛烈的咳嗽。
鄭全趕緊端來杯熱茶,道:“王爺,您若喜歡這個院子,就安生住這兒吧,林姑娘已將此處送給我們兩口子當賀禮,我和櫻兒說過了,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這一回李仲楊咳得更大聲了,手點着鄭全,一臉悲憤。
鄭全等李仲楊歇下來後,又道:“方纔江先生幫我算了,正月十六是好日子,林姑娘也答應,說是等我們成完親再走。”
李仲楊敏感地察覺出了不尋常,“你們方纔都在一塊?”
“嗯,”鄭全是個不會說謊的,“大家在驛館擺了一桌,算是給櫻兒和末將定親。”
李仲楊突然擡起頭,眯着眼睛,衝着鄭全一連串地發問,“爲什麼不請本王?你就這麼不把本王放在眼裡?是存心幫着林與歡排擠本王嗎?”
“王爺,請息怒!”鄭全差點就給跪了,“您也知道,櫻兒一門心思只聽林姑娘的,林姑娘跟您又……末將娶個媳婦不容易,您總不能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吧!”
“哼,林與歡耍得好手段,就是故意給本王難看,”李仲楊此時氣急敗壞,“鄭全,自今日起,你便不用跟着本王了,給你那小媳婦跑腿去吧!”
“王爺待末將恩重如山,末將絕不會背叛王爺,”鄭全眼淚都快嚇出來了,“末將好不容易說服櫻兒留在靖遠,就是爲了能繼續爲王爺鞍前馬後。”
“還有江尚那老東西呢,拿着我的俸祿,居然幫那女人出謀劃策。”李仲楊怒氣滿腹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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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王爺啊,老江我向來事事爲您周詳,您可不能曲解在下一片真心。”在外頭偷聽好久的江尚終於現了身。
“真心?”李仲楊表示不屑一顧,“本王不敢要!”
江尚嘆了一聲,“鄭全啊,咱們替王爺挖空心思想轍,孰知人家不領這個情,算了,咱們都回去洗洗睡吧!”
鄭全有些愣神,卻聽話地跟着江尚往外走。
李仲楊見這二人都要丟下自己,又氣得大咳不止,無奈人家根本不理自己,他只得死命衝着門口大喊一聲,“站住!”
江尚果然又帶着鄭全轉了回來。
“把話說清楚再給走!”李仲楊喝道。
江尚一點也不急着把話說清楚,反倒埋怨起鄭全,“我說你小子太不會說話,什麼林姑娘把這宅子給了你們,什麼王爺想住多久住多久,你以爲王爺賴在這兒,是沒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