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柱噴薄而出,在潔白的雪地上烙下一朵朵恣意盛開的梅花。刺目的紅與耀眼的白完美地融合,交織出一副妖嬈的畫卷。
“嗷!”吃痛的巨犬本能地轉頭對着陳靖蓮呲牙狂嚎了一聲,受傷的身子一抖,從女孩身上翻了下來,一個翻滾後,前爪在雪地裡一按,仰着頭呲着牙,噴出一個極響的憤怒至極的鼻息,便向着陳靖蓮撲去,那暴怒的血紅的雙眸,散發出嗜血的光芒。
“嘶!”圍觀的人羣大多倒抽一口冷氣,心不由得爲這對可憐的乞丐提了起來。隱藏在人羣中的一抹鮮亮的身影,抱臂往前跨了兩步,眸光精亮,脣角勾起得意的弧度。在他的對面,卻另有兩人雙目緊緊盯視着那撲起的巨犬,手中捏着的什物迅速滑向指間,作勢欲出。
陳靖蓮雙目赤紅,凌厲的眸光比之巨犬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她雙目緊緊地盯視着它,在它縱起之際,衆人吸氣之息,手起刀落,直接向着它的頭顱砍了下去,詭異的聲音打破了無聲的死寂:“噗!”
鮮血飛濺,點點血紅再次在一片潔白之中織染出炫麗的色彩,在陳靖蓮和女孩半隱半露的臉上留下點點紅印,也將巨犬那一身黃毛染成了紅色,還呲着牙瞪着眼的狗頭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咕嚕咕嚕地向着一旁滾去,最終在一雙黑色軟皮靴前停下。
溫熱的狗血落在臉上和脣上,濃濃的血腥味衝得嚇懵了的女孩終於回過神來,她茫然地看了一眼躺倒在身前的無頭巨犬,渙散的瞳孔漸漸凝聚,終於“哇”地大哭出聲。
“姐姐!嗚嗚!姐姐!”女孩猛地從雪地裡爬起來,一下撲到陳靖蓮的懷裡,緊緊地抱着她,一邊放聲大哭,一邊嘶啞着嗓子重複地喚着姐姐。那悲慟悽慘的哭聲,既又驚恐痛苦,又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宣泄和釋放,更矛盾地透着放鬆與依賴,甚至是幾許留戀。彷彿只有不停地呼喚,才能驅散她心中極度的驚恐、潛藏已久的憤懣;只有這緊緊的擁抱,才能抓住陳靖蓮,成爲她有力的依靠,讓她不至於在這世上飄零。
“哐當”一聲,陳靖
蓮手中抓着的菜刀掉在了地上,落入了雪中,將幾乎處於魔怔中的她激得身子猛然一震,迷離的眸光逐漸清明,驟然暴發出駭人力量的身子卻瞬間癱軟無力,整個人反而靠在了抱着自己腰際的女孩身上。
低頭看着渾身顫抖得厲害的女孩,陳靖蓮低嘆一聲,垂落在她身後的右手緩緩地拍了拍她的背脊。她能感受到,女孩此刻對於她的依賴,便如萱兒曾經一般,真實而令人心痛。
“呼!”看着相擁在一起安然無恙的姐妹倆,圍觀的人羣同時長舒了一口氣。
“你,你,你竟然將我的愛犬砍死了!”人羣中,一抹竹青配海棠紅的顏色十分出衆,吳善志盯着滾到自己腳邊的狗頭看得瞠目結舌,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這怎麼可能,他這隻養了五年的愛犬打遍府裡大大小小的男僕,竟就這麼被一個看似柔弱的女乞丐給兩刀斃了命?
好不容易纔回過神來,吳善志幾乎是想也沒想,迅疾大步上前,一把將抱在一起的陳靖蓮二人拉扯開來,滿臉憤怒地咆哮道,“你們先是扔了我的銀子引來一羣人圍着我,現下又將我養了五年的愛犬砍死了,我,我跟你們沒完。小豆,小果,給我帶她們去見官,我要讓她們好好賠償爺的損失。”
穩了穩身形,擡頭冷冷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陳靖蓮立時心如明鏡,眸光一凝。原來,這狗竟是他的,是他故意用來對付她們的。本是他心存不軌糾纏在前,不過丟了些銀子,他竟就如此妄顧性命,當真是十惡不赦。
而圍觀的人羣聽他如此說,再想到他往日的爲人,也隱約猜到了事情的始末,紛紛對着陳靖蓮二人投去同情的目光,卻沒有誰出聲,甚至都自覺地悄然散開。
人羣中,綠衣男子指間捏着的小石子無聲滾落,濃黑的眉頭卻蹙得更緊。藍衣男子則脣角一彎,興趣盎然地笑道:“你說,那吳少爺先失銀子再失愛犬,這回,又會損失什麼?”他有預感,這個不可一世的吳家少爺,定然會賠了夫人又折兵,損失會一次比一次嚴重。
任由吳善志主僕三人押着,陳靖蓮平靜得仿若一個旁觀者,只左臂的痛楚令她皺緊了眉頭,一雙隱在亂髮下的眸子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閃爍着無限的冷光。
“放開我姐姐,若是她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姐跟你這個沒善志的傢伙沒完。”女孩拼命扭動着自己的小身板,奮力甩開扳着她兩條細胳膊的小廝,瞪着一雙眼睛惡狠狠地對吳善志叫囂道。
女孩再想算計也不至於弄得自己差點葬身狗腹吧?沒了女孩與男子同流合污的懷疑,此刻看着她抓狂的表情,陳靖蓮倒覺得很是真切,心頭甚至莫名地淌過一絲淡淡的暖流。斜目掃了一眼氣勢十足恨不得將她們當衆撕了的吳善志,她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她早料到吳善志不會善罷甘休,卻沒想到他會利用巨犬施行報復,更沒料到自己會在情緒激動之下亂了分寸,致使沒有發現他的存在,砍了巨犬完全處於被動局面。此刻要在這人生地不熟之地以絕對的弱勢擺脫莫名惹上的官司,談何容易?
“你再叫,再叫爺就叫人打腫你的嘴,讓你變啞巴。”吳善志青筋暴起,失去愛犬的懊惱,已讓他對姐妹倆在覬覦之餘更添了許多痛恨。
那巨犬極通人性,非常聽他的話,平常便是下人一個侍候不周都會換來他一陣痛罵,更何況是現在陳靖蓮奪去了它的性命。所以,他一定不會放過她。
主僕三人氣勢洶洶地押着陳靖蓮二人來到縣衙門前,吳善志親自上前敲起了鳴冤鼓。忍不住心中好奇遠遠跟來的衆人,時而竊竊私語,時而又惋惜地搖搖頭,看向他的目光中既含了忌憚,又不失痛恨之色。
聞聲趕來的衙役一瞅到拿着根鼓槌的吳善志,立馬慌張地折身而返,不過盞茶功夫,縣衙內便傳來升堂的吆喝聲。這樣的情形,讓還未想到應對之法只能無奈地選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陳靖蓮心中一沉。
如若連青平縣令都懼怕吳家的勢力,她豈不是連一絲翻盤的機會都沒有。難道,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卻不及做什麼,便要栽倒在這青平縣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