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正中心窩,傷得不輕。”看着齊承睿越來越弱的呼吸,陳子路臉上的凝重之色更甚,垂在身側的右手,更是不知不覺間握成了拳頭。
若他所料不差的話,這樣的暗鏢,少說也有三寸。這樣長的器物扎入胸口,若是換作一般人,怕是當場便要命絕。雖然齊承睿乃是練武之人,身體底子好,承受一般傷痛的能力比常人強些,卻並不表示這樣的傷也一定能抗過去。若是……
陳子路的眸中掠過一抹驚惶與悲痛,身側的拳頭握得越發緊了。齊承睿與他相識十年,十年相處,已令他們情同兄弟,若他真有個三長兩短,他的悲傷,絕不會比他的父母少多少。
“現在怎麼辦?咱們快去桐城最好的醫館,請最好的大夫幫他醫治。”已經哭花了妝容的陳靖萱直接跳起,一把拽住陳子路懇求,陳靖蓮卻是低垂了眸子,通紅的眼眶中,淚水滾滾而落,緩緩滲入齊承睿已被鮮血染透了的衣袍上。
陳子路的表情,比他的話語更可怕。齊承睿此傷,豈止是傷得不輕,怕是難以救治。若是……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她如何對得起他,對得起他的父母?
回答陳靖萱的,是陳子路輕輕的嘆息和皺緊的眉頭。這樣重的傷,莫說桐城最好的醫館,便是大齊皇宮裡的那些頂尖御醫,也未必有把握。現下,最重要的,還是要看承睿能不能撐下去了。
於是,馬車裡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轆轆的車輪聲被無限放大,令人心煩意亂。三人神色凝重地緊緊凝視着已經完全陷入昏迷之中只有微弱呼吸的齊承睿,心緒不一。
“主子,是燕王府的馬車。”馬車外車伕的輕喚在沉寂的氛圍裡顯得格外突兀,車內三人神情同時一變,陳靖蓮更是神色一緊,右手攥住了身側被割裂的裙角。
那日她分明聽得齊承睿與俞朗博說他母親常年纏綿病榻,如若馬車中的人是他母親,她知道自己的兒子突然陷入生命垂危之中,能否撐得住?
齊承睿本就是
因爲救她們姐妹方纔弄成這樣,若是再害得他母親有個三長兩短,她豈不是罪孽深重?
“燕王殿下?”陳子路略一沉吟,撩了車簾子向着相對而過的馬車裡客氣而試探地喚道。幾乎並行的馬車停了下來,車內的人卻並沒有應聲。
陳子路卻連忙路下馬車,急急地道:“燕王殿下,承睿胸口處被暗器擊中,受了重傷。在下能力有限,現下怕是隻有殿下把他送入宮中請最好的御醫延治,方纔把握更大些。”
約摸一瞬的沉寂,馬車的車簾子被倏然撩起,露出一張與齊承睿有幾分相似卻更顯冷肅生硬的臉。他眸光低垂,沉冷的聲音中有着幾絲難以掩飾的焦灼,低低道:“現下他在哪兒?”
陳靖蓮正胡思亂想間,忽聽得車外傳來男子低沉的聲音,緊張愧疚的心稍稍一鬆,那抹似曾聽過的相熟感便從她腦海裡迅速掠過。
“就在馬車上,在下速讓人將他轉到您的馬車上,可好?”陳子路指着自己的馬車說完,見燕王幾不可見地頷了頷首,忙又重新鑽入馬車。
陳靖蓮連忙起身站起,詢問似地看向陳子路。陳子路略一沉吟,衝着她搖了搖頭。這個時候不是向燕王說明真相的時候,何況,憑着燕王的脾xing……
算了,還是他先編造個理由擋一擋吧,一切待到事後再說。
“你們先回去,燕王那邊,我會與他說明。承睿的傷勢,我也會盡早讓人告訴你們。”陳子路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極輕地說完,立時叫了車伕入內,將齊承睿擡到燕王並不算太舒適的馬車內,爾後吩咐了馬車自行回去。
直到燕王的馬車遠去,陳靖蓮才叫了陳子路的車伕駕着馬車離開,一路之上,卻是心內煩躁憂慮得很,整顆心始終被什麼吊着一般,根本放不下來,滿腦子都是齊承睿的傷勢,揮之不去。
回到霓彩軒中,羅雲宣和不知幾時到了鋪子裡的虎子率先迎了出來,見着陳靖蓮容顏的那一刻,齊齊一愣,竟是不敢相認。直
到陳靖萱解釋了一句,他們才壓下心中訝異與震驚,上下打量着她們,看到她們雖有些狼狽卻並無不恙的模樣,兩人同時舒了一口氣:“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虎子上前一步,對着陳靖蓮輕聲道了一句:“文淵候一直在後院候着,你去看看吧。”
“文淵候?”陳靖蓮斂了斂煩亂的心,微蹙眉頭訝異地問道。隨即想到上回的猜測,她的眸光微微一閃,看向虎子,輕聲問道,“他是一個人來的?”
“起先帶着侍衛,後來問了我你去了哪兒後,他便去了後院獨自坐着,那幾個侍衛也不聲不響地走了。”虎子搖頭表示不知時,羅雲宣接過了話茬,接着又嘀咕了一句,“他也不讓我們上茶,就像尊石雕一樣自個兒坐着,只是時而用手指頭點幾下石桌,怪嚇人的。”
不聲不響地走了?陳靖蓮心頭的猜測似乎已經成形,她抿了抿脣,輕輕地點了點頭,略一沉吟後,快步向着後院而去。
聽到身後傳來熟悉輕快的腳步聲,俞朗博輕敲石桌的動作一頓,冷凝着的眸光倏然一亮,蹙着的眉頭瞬間舒展。爾後,他緩緩轉過身子,急切地將目光投向來人,卻在觸到她隨意挽起的溼漉髮髻,微溼凌亂的衣裙和裙角處的缺口時,眉頭幾不可見地擰了擰,眸中掠過一縷寒芒。
不過剎那間,他便又恢復尋常淡然的神情,看着她道了一句:“你回來了。”聲音中,卻有着幾縷他自己無法控制的異於從前的輕柔與關切。
只是,一心憂慮着齊承睿傷勢的陳靖蓮並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雖因着心中的猜測有些感動,聽到他這樣淡淡的話語,卻也只是點頭輕輕應了一聲:“嗯,遇着點兒麻煩。好在齊大哥及時趕到,並無大礙。”
她語氣間對齊承睿的感激與言語間的親切,令俞朗博眉頭再次輕輕地擰了擰,完美的薄脣微微一抿,目光落到她臉上驅不散的擔憂與關切時,心頭更是泛起濃濃的酸意。強忍了幾忍,他方纔淡淡問道:“承睿他受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