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微微擡眸,細下端量顧瑾汐的表情,嘴上雖然說着客氣的話,可眼底的冷意未退,甚至沒有吩咐丫鬟上茶,連最基本的禮節都沒有,哪裡有真心的斥責。可這樣的情況,就算想生氣此刻也只能生生地忍着,畢竟她是來求人的,勉強地扯了扯嘴角,“顧小姐不必擔憂,只是稍微淋了些雨,不妨事的。”
“……”站在旁邊的秋若嚅了嚅脣,想說什麼卻被茜月公主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顧瑾汐嘴角微微勾着眉梢淺揚,低首垂眸,眼角掛着主僕二人眉來眼去卻只權當沒看見一般,自顧自的把玩着腰間玉佩的流蘇。
微風陣陣自窗外拂過,夾着幾絲毛毛細雨,竟是覺得有些冷了,擡手攏了攏身上的衣衫;半夏見狀立刻從旁邊的衣櫃裡取了牀滾兔毛的金絲軟毯給顧瑾汐蓋上,“小姐您身子弱可得好好注意着些,不然若是着涼了,夫人和三少爺那裡,奴婢們可是不好交代呢。”
“不妨!”顧瑾汐任由半夏將軟榻給她蓋在膝蓋上,擡起頭朝茜月公主淡淡一笑,“這孱弱的身子倒是讓茜月公主看笑話了。”
茜月公主嘴角仍舊帶着勉強的笑意,風吹到屋中,下半身的衫裙全都溼透,那種感覺她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雖然明明知曉顧瑾汐是故意的不讓下人關窗,故意想讓她難受,可她卻不得不陪着笑,略微沉默片刻,“顧小姐說笑了。”
“對了還不知道今日茜月公主因何而來?”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如果再傲着,怕是就太過分了;而且茜月公主的脾氣應該也快壓抑不住了吧;沒看她旁邊的秋若雙手緊握成全,額頭青筋直冒,眼瞧着就要暴走了麼。
茜月公主聞言,艱難的吞了口唾沫;明明來的時候早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在當真看到顧瑾汐的時候,那些話卻好似都卡在了嗓子眼兒裡一般,怎麼都說不出來。以前的顧瑾汐她不是沒有見過,雖然說身子骨也是稍微弱了些,不過到底還是個正常的人;可如今這模樣,竟是連牀都下不得,那蒼白的面色,毫無血色的脣,憔悴的容顏,寬大的衣衫;只是短短半月時間不見,竟然就已經瘦削到這樣的地步了嗎?
“嗯?”顧瑾汐看着茜月公主那糾結的表情,嘴角微微勾着,“難道茜月公主只是單純的爲了探望瑾汐而來?”說着,她的語氣稍頓,帶着幾分嘲諷又透着幾分意味深長,“如此,瑾汐倒是要受寵若驚了呢。”
半夏立在顧瑾汐的身後,瞧着顧瑾汐那露在外面的鎖骨和胸前的大片肌膚,看着窗外仍舊淅淅瀝瀝沒有絲毫要停歇架勢的雨,薄脣微微抿了抿,略微思索,又從櫃子裡取了件披風給顧瑾汐披上之後這才面色稍微好看了些,“公主抱歉,我家小姐身子骨弱,如果您沒有什麼要事那……”言下之意竟是帶着逐客的意味了。
“……”茜月公主聞言,眉宇微微平緊蹙着,縱然是有求於人但到底是公主之身,哪裡容得到一個丫鬟來教訓;連帶着看向顧瑾汐的眼神也帶着幾分考量。
顧瑾汐低下頭,趕緊輕喝一聲,“半夏!住口!”說着擡起頭看向茜月公主,嘴角透着幾分懶懶的笑意,“是我管教不嚴,瑾汐在這裡給茜月公主配個不是。”
“是奴婢僭越了。”半夏也非常識趣地低下頭,朝茜月公主恭謹地福了一禮道,“如果奴婢有什麼冒犯的地方,還請茜月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看着顧瑾汐和半夏主僕兩人一唱一和,倒是讓茜月公主發怒也不是,不發怒也不是;胸口憋着口氣不上不下,想發泄都沒有地方發,只能生生地忍着;到了現在如果她還不知道顧瑾汐是故意的,那就當真是白活了,閉上眼深吸口氣,擡起頭看着顧瑾汐,“顧小姐,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之前的事情是我皇姑姑對不起你們顧家。”
“對不起?”不等茜月公主說完,顧瑾汐眉梢淺揚,深凝着茜月公主,她是該說她太天真還是該說她太單純;因爲夏惜柔,他們顧家所遭受的這一切難道就對不起三個字就將他們打發了?自己的身子倒是小事,多調理一段時間也罷,總會慢慢好起來的,可是大哥呢?催命的毒在體內多盤桓一日都是危險,更遑論使隊那麼多條人命。
茜月公主被打斷之後,所有的話都噎在喉間,不上不下。
只瞧着顧瑾汐低下頭,眸色清冷,嘴角微微勾着,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如果只是這樣,那茜月公主還是請回吧,我顧瑾汐區區民女,怕是幫不上茜月公主的忙!”
夏茜月因何而來,她並不笨,自然能夠想得到。如今朝堂之上,秦睿拼上王位都要夏惜柔血債血償;無論秦睿與皇帝的關係如何,至少表面上他還是太后最疼愛的幼子,還是先帝欽封的睿王;這一點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就算是皇帝也需要鄭重的考量。如果皇帝妥協,夏惜柔真的被以西楚律法論罪,到時候對夏涼國而言是赤裸裸的打臉,偏偏他們又是如今名義上的戰敗國,想要出頭都得考量考量利害關係。想要保全夏涼顏面,唯一的辦法,除非秦睿主動撤出不要咄咄逼人,那些個所謂的大臣,沒有了領頭人也就只能作罷而已。只稍微想想,秦睿出頭是爲誰?正所謂解鈴換需繫鈴人,只是這茜月公主能找到蘅蕪苑來究竟是對她自己太自信,還是太高估了她顧瑾汐的度量。
“顧小姐何必將話說得這麼死。”茜
將話說得這麼死。”茜月公主聞言,眸色沉了沉。
“那依公主看來,我顧瑾汐應當如何?”顧瑾汐猛的擡起頭,眼尾輕挑,就這麼怔怔地看着茜月公主,眼底帶着濃濃的嘲諷之色,“貴國的惜柔公主對我所做的事情需要讓我一件一件的列舉出來嗎?”她說着低下頭,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語氣淡淡,帶着無盡的涼薄,“別的尚且不說,那夏惜柔不是囂張得很嗎?我憑什麼要幫你們夏涼,茜月公主也別忘了,因爲夏惜柔,我的大哥如今還躺在牀上生死未卜!”
來茜月公主擡起頭,感受到顧瑾汐那咄咄逼人的視線,頓時身子往後縮了縮,艱難地吞了口唾沫不敢跟顧瑾汐直視,只能低下頭,“這件事情,我也很抱歉!”
言語之間竟然是放下了公主的架子。可就算這樣也無法磨滅顧瑾汐心中的憤怒,對於夏惜柔她不會原諒的。重生而來本就是爲了守護那些自己所想要守護的人,既然夏惜柔有膽子對自己的大哥動手,那想必也早就已經想好了事情敗露之後所要承擔的後果。
“那對茜月公主所要說的事情,瑾汐也很抱歉。”顧瑾汐低下頭,眼底盡是清明。
“……”茜月公主見狀,閉上眼深吸口氣,轉頭朝秋若使了個眼色;秋若立刻會意地點點頭,將夏涼所有的下人全都領到屋外;至於半夏和青黛,她已經選擇性的無視了;現在是她要求顧瑾汐,哪裡還敢有什麼要求,“顧小姐,我們就不能心平氣和的談一談嗎?”
顧瑾汐轉頭望着窗外,雨幕中煙雨朦朧的景兒;那新開的水蓮飄在湖面,迎着雨,顯得那麼的奪目耀眼,她深吸口氣,卻是發出淡淡的一聲冷笑,“談一談?可以。”
“……”茜月公主聞言,原本一直懸着的心這纔算是稍微放下了些。
“只要茜月公主能拿來催命的解藥,想談什麼都隨茜月公主您。顧瑾汐稍微頓了頓,這才接着道;眼瞧着茜月公主的面色白了、青了,黑了,紫了;顧瑾汐卻是眸色清冷,連臉色都沒有絲毫的變化,她嘴角微微勾着,低下頭,“我顧瑾汐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想要空手套白狼,茜月公主可是打錯算盤了!”
“我沒有!”茜月公主早已經是眉頭緊皺,聞言趕緊開口反駁道;可感受到顧瑾汐身上越發凌厲的氣勢,她也只能沉沉地嘆口氣,低下頭壓低嗓音,“催命的解藥我也沒有。”
顧瑾汐聞言,原本心頭還帶着的三分希望頓時就磨滅了,轉頭,“既然如此那茜月公主還是請回吧。”如果真的註定了大哥此乃生死劫難,如果大哥真的逃不過這次,那夏惜柔必須給大哥陪葬,還有他們夏涼,總有一日,她會讓夏氏皇族給大哥陪葬!
“不是,顧小姐,催命是皇姑姑私自下的,我也不知道。”茜月公主聽了頓時有些急了,“我可以去跟皇姑姑談談。”
顧瑾汐嘴角斜勾,眉梢淺揚,“我顧瑾汐不是什麼都不懂的三歲孩童,我只有一句話想要我勸睿王放手不是不可以,但有一個前提,拿催命的解藥來換!”
“……”茜月公主聞言,眉頭緊皺。
“除此之外,免談。”顧瑾汐語氣清冷,透着清冷又帶着一股不容違逆的氣勢,那模樣讓茜月公主都不由自主地從心底生出一股畏懼感。
擡眸深深地打量着顧瑾汐,精緻的眉眼,高挺的鼻樑,敲到好處的脣,五官單分開就精緻無雙;合起來更是宛若那只有神話中才會有的仙子般,清靈絕美的容顏透着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如果不是她眉宇間蘊着的隱怒,怕是連她都會懷疑顧瑾汐是不是隨時都會飛昇成仙。猛然又想到自己在驛站時,聽到驛站宮女們的閒聊,涼都中有那文人戲稱顧瑾汐“不是人間富貴花,九天瑤臺落凡家”,如今看來倒果真如此。而且她的眉眼,瞧着,不知道爲什麼,茜月公主總覺得有幾分熟悉的味道。
顧瑾汐倒是沒有心思去猜測茜月公主的想法,只是低下頭語氣淡淡的,“茜月公主,請吧!”
“顧小姐難道我們真的就沒得談了?”茜月公主眉宇顰蹙,顯然不想就這樣結束;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冒着瓢潑大雨前來,就得到了這樣一句話,她不甘心。
“如果現在躺在牀上的是茜月公主的哥哥,茜月公主還會說出這樣的話嗎?”顧瑾汐嘴角微微勾着,噙着清寒薄笑,眼底不帶絲毫溫度,“顧瑾汐只是常人,考慮的也是平常人會考慮的事;我做不到這麼大度的原諒想要我的命,想要我大哥命的人。本小姐有些乏了,青黛、半夏,送客!”
“茜月公主,我家小姐身子弱,您還是請吧。”半夏低下頭,朝茜月公主恭謹地做了個請的姿勢;青黛同樣,兩人一左一右將茜月公主夾在中間。
茜月公主見狀,凝着顧瑾汐那雖然已經竭力隱藏可卻仍舊透着疲累的神色,低下頭,薄脣微微抿着,“打擾了抱歉,本公主改日再來探望,希望那個時候,我們能心平氣和的好好談談。”
“那茜月公主可是要儘快了!”顧瑾汐低下頭,眉宇間帶着淺淡的笑意,可是細細看去那笑卻是帶着無盡的嘲諷和狠戾,“畢竟時間不等人,顧瑾汐的耐性也是有限的。”
茜月公主聞言,身子頓時僵了下,面色早已經難看到了極致,“本公主明白!”
“請恕瑾汐不遠送了。”顧瑾汐涼涼道
瑾汐涼涼道。
“……”
送走茜月公主,半夏將支着窗戶的木棍取下來,又着人備了炭盆,屋子裡的溫度很快就暖和了起來;她看着顧瑾汐那稍微恢復了血色的臉,也算是稍微鬆了口氣,“小姐您也真是的,幹什麼要爲了那茜月公主懲罰自己。”說着,抓着顧瑾汐的手,“您的手都快凍成冰棍了。”
“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顧瑾汐不着痕跡地將手從半夏手中抽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死過一次重生而來的緣故,她的身子一直就偏涼;前世的時候,雖然身子骨稍微弱了些,可卻沒有這般的情況。不管她怎麼調理,都改變不了。
“小姐您還說。”半夏似乎也覺察到了顧瑾汐的情況,沉沉地嘆了口氣,低下頭,“不過咱們這麼對待茜月公主真的沒有關係嗎?”
畢竟是丫鬟,骨子裡都帶着尊卑;就算不是西楚國的公主那也是公主,她們今天這樣的態度如果換了西楚的任何一位公主怕是都要鬧翻了天去。
顧瑾汐低下頭,“公主?哼,正所謂落草鳳凰不如雞,現在可是她夏茜月求着我顧瑾汐,不是我顧瑾汐求着她的。更何況,你以爲她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今天來蘅蕪苑拜訪?”
“爲什麼?”半夏面帶不解,眉宇顰蹙。
“不過是有人給她支招罷了。”顧瑾汐低下頭輕笑一聲,這個主意是誰出的,她不用想都知道,除開楚凌陽,如今這茜月公主能夠找的沒有旁人。
以爲用這種方法就能讓她消氣了嗎?太天真了,她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哄哄就滿足的小女孩了,她很現實,想要她開口勸誡秦睿可以,夏惜柔的命她不會留下,催命的解藥必須拿來!
半夏聞言卻是不解。
“有些話聽聽就好,不用太明白的。”眼角睨着半夏那皺成一團的臉,顧瑾汐在心中搖搖頭輕嘆口氣道。
半夏低下頭嚅了嚅脣,半晌沒有說話,擡頭看着顧瑾汐,寂靜與欲言又止,到底是沒能忍住問了出來,“大少爺體內的毒,難道就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顧瑾汐聞言,頓時就沉默了。
以前師父雖然不限制她翻看手札,可是對她教授的醫術相關卻並不多;除開針陣是因爲她天賦超凡,幾位師兄師姐沒有人能承襲衣鉢,餘下的大都是她自己摸索,偶爾師父也會指點一些。師父一生,研究毒藥無數,可偏偏催命,因爲失傳已久,並沒有任何記載。
如果能夠尋到催命的配方,她或許還能夠根據配方尋出解藥來;可偏偏,催命這種早已經失傳的毒藥,哪裡還有配方;如果真的有配方,也就說不上是失傳了。夏惜柔究竟是從哪裡尋來的催命,她甚至都非常的懷疑,夏惜柔說的沒有解藥,或許是真的。只是她內心固執的不肯相信。
瞧着顧瑾汐那情緒低沉的模樣,半夏嚅了嚅脣,低下頭,“小姐您要不要先回牀上躺一躺,看這雨勢,一時半會怕是停不下來的了。”
“不妨,你們去忙吧,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明白的。”顧瑾汐無力地罷了罷手。
青黛和半夏對視一眼,相顧無言。
從蘅蕪苑出來,秋若早已經是氣得面色蒼白,連身子都微微顫抖着,瞪着蘅蕪苑那硃紅色高聳的大門,端嚴的牌匾,就只覺得氣不打一出來。
“公主,那顧瑾汐可當真是太不是擡舉了!”秋若恨得咬牙切齒,雙眸迸射出濃濃的火光。
茜月公主同樣是素來心高氣傲慣了的,此刻受挫哪裡接受得了;只是身爲皇家公主,還是最有可能接受國主位置的公主,早就已經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她冷冷地擡眸看了秋若一眼,壓低嗓音,帶着幾分隱怒,“回驛站!”
“可是公主……”秋若還想再說什麼,可看到茜月公主那從未有過的難看面色,只能低下頭,沉沉地應聲道,“是!”
回到驛站,舒服地洗了個熱水澡,連着喝了兩大杯薑湯這才終於驅走了體內的寒氣。倚在軟榻上,秋若站在旁邊,臉上仍舊是一副不服氣的模樣。
“怎麼,覺得氣憤?”茜月公主雙手捧着茶杯,輕輕地抿了口茶,斜睨了秋若一眼,語氣淡淡道。
秋若聞言身子頓時僵了下低下頭,“奴婢不敢!”
“這有什麼不敢的。”茜月公主閉上眼深吸口氣,眉宇間仍舊透着濃濃的擔憂,語氣帶着幾分感慨又透着幾分涼意,“覺得那顧瑾汐的態度強硬?覺得難堪了?”
秋若嚅了嚅脣,“……”
“對!”茜月公主自顧自的點了點頭,“那顧瑾汐本也是想讓我們難堪的。”
“公主……”秋若聞言,猛的擡起頭看着茜月公主,既然自家公主明白那顧瑾汐的想法爲什麼又要送上門去,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茜月公主卻只是閉上眼嘴角帶着微微的嘲諷色,語氣近乎感慨道,“秋若你有沒有想過,如今的我,如今的夏茜月,已經不是夏涼最受寵愛的公主了。”
“奴婢愚昧。”秋若低下頭,眼底帶着濃濃的不解。
“這次西楚之行,父王對我可是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的。”茜月公主沉沉地嘆了口氣,擡起頭望着窗外那淅淅瀝瀝的雨點打落在院中的芭蕉葉上,雖然已經時值深秋,可驛站的花園中仍舊綠色鬱鬱蔥蔥,她語氣沉沉,“可現在……不用我說你也明白是什麼樣的情況。”
況。”
“那是惜柔公主做下的事情跟您無關。”秋若薄脣微微抿着,“國主何其睿智,定然能夠想明白這個道理的。”
茜月公主聞言,嘴角斜勾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帶着淡淡的嘲諷和不屑,“秋若你不要太天真了,也不用故意說這樣的話安慰我。”說着她低下頭,看着茶杯中已經快要見底的茶水,仰頭一飲而盡,“後宮中的公主不少,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如今皇姑姑做出這樣的事情,一旦這件事情處理不好,甚至連母后都會受到影響,更遑論我。”說着,看着秋若仍舊想要說什麼,她稍頓了下接着道,“不說其他,西楚的那些人或許不知道,但父王難道不明白,沒有我的默許,狼騎鐵兵又怎麼會任由皇姑姑驅使?”
說吧,閉上眼,長長地吐出口濁氣,“所以,不要覺得顧瑾汐的態度不好,不要覺得她是趁人之危;她很聰明,比誰都看得明白。如今是我們有事情求着她,而不是她求我們。”
“……”秋若聞言,頓時沉默了。
良久,她才低下頭,看着茜月公主眼底帶着濃濃的擔憂,“那公主,咱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走一步看一步吧。”茜月公主深吸口氣,“楚家主那邊隨時注意着,他也是夏涼國人,就算恨極了皇姑姑可身爲楚家的家主,他應該不會放任這件事情不管的。”
秋若點點頭,“奴婢明白,會吩咐下去的。”
“去安排一下,待雨停了我要去見皇姑姑一面。”茜月公主閉上眼。
其實今天有一件事情她騙了顧瑾汐,誠然是她在求人,可有些事情,她暫時還做不到那麼的坦誠。就如同催命這種毒藥。雖然催命早已經失傳甚至整個天下都難以找出第二份催命,但是她卻知道,催命這種毒最初的最初便是夏氏皇族的祖先配置出來的,至於解藥,沒有人知道,她也不明白,如果真的想要知道或許就只有去問父王了。只是她好奇的是,這份毒藥怎麼會落到皇姑姑的手上,以父王的個性應該不會將這種東西交給皇姑姑纔是啊?難道他們之間還有什麼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如果真的是那樣……光是想想,茜月公主就覺得一陣涼意浮上心頭。
秋若點點頭,“是,奴婢明白。公主您還有其他事情要吩咐的嗎?”
“先退下吧。”茜月公主無力地罷了罷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突然意識到的事情太過震撼,讓她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如果真的是她想象的那樣,父王和皇姑姑之間,爲什麼要瞞着自己?難道真的自己曾經聽到過的流言蜚語,其實她不過是父王爲他真正中意的人所豎起來的一個靶子?擋住所有的明刀暗箭,只爲了他心目中那個真正的儲君?這個念頭剛剛浮上腦海就被她狠狠地甩了出去,不,不可能的。她不能因爲一個可能就否定了父王這麼多年對她的疼愛,肯定是有哪裡弄錯了。
秋若恭謹地應是離開。
楚家別院中。
懶懶地躺在軟榻上,楚凌陽正獨自煮酒論茶,好不愜意;伴着那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煙雨朦朧的美景,狠狠地抿一口溫酒,只覺得肚子裡暖融融的,雙手鎮在腦後,聞着鼻翼間散發出來純淨的泥土氣息。
“家主!”明書眉宇微微顰蹙着,薄脣抿了抿。
“嗯哼?”楚凌陽轉頭斜睨着明書那糾結的神色,嘴角斜勾透着幾分淺淡的笑意;“讓你查的事情,可有結果了?”
明書低下頭,“屬下無能。”
“那有什麼事情?”楚凌陽倒也沒有怪他們,畢竟那黑衣男子神出鬼沒的,沒有絲毫的蹤跡可循,就算是他們楚家,怕是也需要狠下一番功夫才能查到的。那樣高超的內力,還有那非凡的氣度風華,絕不應該是籍籍無名之輩。
感受到楚凌陽身上的氣息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之後,一顆心一直緊緊懸着的明書這纔算是大鬆了口氣低下頭,面帶恭謹道,“今兒早晨,茜月公主去蘅蕪苑拜訪了。”
“哦?”楚凌陽嘴角微微勾着,看着窗外那仍舊下個不停的雨,尾音上揚,“然後呢?”
明書低下頭,“茜月公主氣匆匆的從蘅蕪苑出來,應該是不歡而散了。”
因爲蘅蕪苑他們並沒有能安插進去探子,所以對於顧瑾汐和茜月公主之間具體談論了什麼他並不知道,只能從茜月公主出來時候的面色猜測一二。
原本以爲楚凌陽會責罰他們辦事不利,誰知道楚凌陽聞言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兀自望着窗外笑了,“那個丫頭可真是……算了,你們都退下吧。”
本來讓茜月公主去求顧瑾汐就是打着讓顧瑾汐出氣的心思。顧子齊躺在牀上生死未卜,他雖然也在暗中的尋找解藥,可催命這種早就已經失傳的毒藥,連楚家的典籍上都找不到一絲半點的記載,想要尋到真的是難如登天。與其讓顧瑾汐這樣一直沉浸在氣憤中,不如給她送兩個解氣的玩具過去,想到這裡,他心裡猛然有種非常想看到顧瑾汐的感覺。
“你們繼續監視夏茜月的行動,本家主出去一趟。”
說幹就幹,既然想看那就去咯;楚凌陽可從來都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前世爲了楚家,爲了所謂的成全他已經付出了太多,犧牲了太多,這輩子重生而來,他早就已經決定不會再爲了旁人委屈自己,自然也不會想要委屈了顧瑾汐。自然,這
。自然,這一點顧瑾汐是不知道的。
明樓看着那仍舊宛若瓢潑般的大雨皺了皺眉頭,“家主如今這雨下得正大。不如等雨勢稍微小一些?”看着自家家主的表情,用腳趾頭想一想都知道他想去哪裡。除開蘅蕪苑的顧家小姐,真的想不到第二個能讓自家家主冒雨前去探望的人了。
“嗯?”楚凌陽雙眼微微眯着,看着明樓。
“是,屬下明白。”明樓艱難地吞了口唾沫,他怎麼能因爲自家家主最近的心情比較好就忘了,其實他是什麼樣的性格呢;他已經坐下決定的事情,哪裡是他們這些下屬能夠改變的,更何況事關顧家小姐,便是老家主和老夫人都阻止不了的吧。
所以,當楚凌陽出現在蘅蕪苑淺閣的時候,顧瑾汐沒有絲毫的詫異,只是微微擡了擡眼皮,然後視線又落在手中的醫書上。
“瑾兒這是無視我嗎?”楚凌陽也不生氣,運起內勁將自己身上被雨水溼潤的衣衫全都烘乾,確定身上沒有帶着寒氣之後這才擡腳進屋,大喇喇地往顧瑾汐對面的椅子上一坐,靠在椅背上,盯着顧瑾汐眼神灼灼。
“不請自來的人,難道還要本小姐歡迎不成?”顧瑾汐這次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擡。
“怎麼,不開心?”楚凌陽有些疑惑地看着顧瑾汐。
“如果你將催命的解藥送來,本小姐或許會更開心。”顧瑾汐閉上眼深吸口氣將手中的醫書放到旁邊,擡起頭直勾勾地看着楚凌陽,“楚家主,請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前世今生,兩世的經歷告訴她,只要有這個無賴在,她就別想安安靜靜的想事情。
楚凌陽瞧着顧瑾汐那一度氣急敗壞的神色,臉上的笑意卻越發的深了;她的情緒波動越大,不就代表自己的影響越深麼,“本家主好心給瑾兒送個玩具,瑾兒不感謝也就罷了,怎麼還是這副表情?”
“感謝?”顧瑾汐嘴角斜勾,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帶着輕笑,又透着嘲諷,“如果你不摻和這件事情,那我感謝你十八輩兒祖宗!”
“以後那也會是你的十八輩而祖宗!”楚凌陽眉梢淺揚。
“那就等他們是了再說!“顧瑾汐此刻沒有精神跟楚凌陽爭執,好不容易想到了丁點兒線索可又被楚凌陽給打斷了。
“瑾兒,你是我的。”楚凌陽眉梢微微挑了挑,眼底帶着濃濃的晦暗色,“早晚,我都會讓你心甘情願的嫁給我。”
顧瑾汐聞言,擡眸看着楚凌陽的表情,眼底帶着濃濃的不解,“本小姐倒是好奇,你楚家主到底有什麼本事能讓本小姐心甘情願的嫁給你?”
“瑾兒,咱們走着瞧!”楚凌陽嘴角斜勾。
“本小姐奉陪到底!”顧瑾汐同樣看着楚凌陽,眼底帶着濃濃的不屑。
“算了先不說這個,對夏惜柔和夏茜月,你想怎麼處置她們?”楚凌陽低下頭把玩着腰間的玉佩,抓着扶手,手指有節奏地輕輕點着。
“兩個國家的事情,我顧瑾汐何德何能。”顧瑾汐嘴角微勾。
“本家主的女人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本家主也能給你摘下來;更何況只是兩個小小的公主。”楚凌陽眼底帶着濃濃的不屑,“只要瑾兒你開口,本家主現在就能瞭解了她們。”
“別!”顧瑾汐沒好氣地瞪了楚凌陽一眼,“這種事情,我一個小老百姓可招惹不起。”
楚凌陽眉梢淺揚看着顧瑾汐,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顧瑾汐接着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給了你暗示讓你這樣窮追不休,但楚凌陽,前世……我們不可能;今生,我們同樣不可能!”
“瑾兒別忘了,那可是你自己將自己許給了我。”楚凌陽聞言,眸色幽深晦暗,渾身氣勢陡變,帶着壓抑的隱怒;那種怒氣,似乎讓周圍的氣氛都凝滯了般。
“可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我的二哥和三哥會死在你的手上不是嗎?”顧瑾汐猛的擡起頭看着楚凌陽,眼底帶着濃濃的憤怒和憎恨,“楚凌陽你到底憑什麼?憑什麼以爲在你手上沾染了我親人的血,我還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跟你在一起?你到底憑什麼?”
楚凌陽嚅了嚅脣,並沒有說出任何話來。
“怎麼,說不出來了?楚將軍!”顧瑾汐看着楚凌陽,眼底帶着濃濃的疑惑,“我不知道你們夏涼故意戰敗到底是有什麼目的,這些都不是我能管得着,也不是我應該考慮的事情。”說着,她閉上眼深吸口氣,再睜開眼的時候,眸底憤怒盡退只餘下一片清明,“這輩子我想要的很簡單,只要我在乎的人都平平安安的,如此便都夠了。”
ωωω ttκá n ¢ O
“夠了嗎?”楚凌陽語氣黯然,低下頭。
“放過我吧!”顧瑾汐盯着楚凌陽眼神灼灼,“既然上天讓我們重活一回,我們何不將前事忘盡,就當是我們都做了一場夢,就當是我們……從來不曾相識過,不好嗎?”
“忘?哈哈。”楚凌陽看着顧瑾汐,突然笑出了聲,“瑾兒,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顧瑾汐嚅了嚅脣,“……”
“自重生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上輩子我錯過了太多太多,這輩子,只要是我楚凌陽看上的東西,我就絕對不會放手!”楚凌陽低首垂眸,眼底一片幽深晦暗,連帶着語氣都透着濃濃的陰鷙,“對楚家是如此,對瑾兒你……同樣如此。”
“你……”顧瑾汐聞言,擡眸看到楚凌陽眼底的陰鷙,頓時只覺得胸口一滯,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我可以給你時間,可以給你自由;但是瑾兒……別讓我等得太久。”楚凌陽的臉上透着幾分讓人看不透的神采;可無疑那樣的表情連顧瑾汐都只覺得陌生,“我的耐性是有限的,別逼我折斷你所有的翅膀,將你囚禁在方寸之地,瑾兒,別逼我!”
或許這纔是真正的他,那個狠戾決絕,爲達目的不折手段的楚凌陽。
顧瑾汐頓時只覺得嗓音一滯,胸中那千言萬語卻全都說不出來,只是眉頭緊皺着。
“關於催命的解藥,我會讓下面的人去查。”楚凌陽說着起身背對着顧瑾汐,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他都可以爲她找來,但前提是她得在他的身邊,在他的羽翼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