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錚的身子僵硬了,突然悠悠地說道:“你知道嗎?我和方副官其實是同一天出生的,他比我早半小時,同樣的一天,大家的命運都截然不同,我是孔家的大少爺,他一輩子活在我的陰影下,他從小就被告知他是服侍我的人,以後也要忠於我,直到我不需要他爲止,就像他的父親方管家一樣,姓楊的,如果有人這麼告訴你,你會認命嗎?”
楊硯卿說道:“會,和我現在所接受的一樣。”
“不,姓楊的,你絕不是信命的人,你這麼會看相,怎麼不替自己看一下?”
“這是大禁忌,爺爺說過,一定不要看自己的壽命與結果。”楊硯卿說道。
“可是方偉信了,也接受了,完全服氣地接受了,他認爲是我的哥哥,也應該是我最好的手下。”孔令錚說道:“這麼多年了,盡心盡責,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哪怕要娶妻,也會來問我的意見,危難的時候率先衝在前面,這就是他,這樣的人卻……”
孔令錚看向車外,扯下自己的帽子,抹了一把臉:“我會讓井上和那夥人付出代價的。”
這些貨物最終堆放到了孔家的倉庫裡,在那裡,楊硯卿見到了上次的沈副官,孔令錚附在他的耳邊說道:“我們這可是打劫進出口貨物,上頭總要有所交代。”
沈副官笑着說道:“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解決了這顆毒瘤,校長的心情會好一些。”
“既然如此,我們就先告辭了。”孔令錚說道:“既然開始了,就要繼續,直至有一個大家都滿意的結果。”
沈副官正色道:“慢走不送。”
兩人重新回到車上,楊硯卿說道:“貨物不會堆放在孔家倉庫,會馬上轉移的吧。”
“不能給我父親增添煩惱啊,貨倉那邊會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現在不過是權宜之計。”孔令錚閉上了眼睛:“接下來就看看井上的習慣會不會改變。”
碼頭被盜的事件馬上傳開,丟失了除了清酒,還有一批香菸和衣服,這些全是進口而來的,因爲事前做的工作加上轉移得當,巡捕房的人過去後居然束手無策,最後只是跟着幾個已知的盜竊集團,跟了一陣子發現沒有線索可追查,索性打起了太極,讓損失的商家是無可奈何,最終只有自認倒黴。
貨輪下一批到達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使館用了西洋酒代替清酒,許二和官五是看着送西洋酒的車子開進去的,車子上面還貼了洋酒的廣告,一清二楚。
“真是的,不會白費功夫了吧?”官五一邊澆花,一邊沮喪地說道。
“看看吧,現在不是剛剛開始嗎?”許二自信道:“對於井上那種瘋狂的人來說,忍不了幾天的,七妹不是說過麼,習慣和依賴是很難改的,尤其他還被關在籠子。”
官五每天都去扔垃圾,發現酒瓶子果然少了,和以前丟棄的“神戶釀”相比,現在被丟棄的瓶子不過是之前的三分之一罷了,這個跡象讓官五放心不少,兩天以後,蹲守在清酒店門口的人發現了使館的工作人員,他們是過來詢問“神戶釀”的情況的。
謝七假裝不經意走進店裡,挽着孔令錚的胳膊,兩人看上去時髦有氣派,馬上就有人過來招待,兩人一邊看着櫃檯裡的東西,一邊聽着兩人的對話,那人與老闆娘全程使用東瀛語交談,謝七卻聽得分明。
“什麼時候才能到貨?不是說好了要提前運過來嗎?”這名男子十分氣惱。
“雖然和對方打過招呼了,可是要改變規矩並不容易,小田先生,以前從未要過這麼急,這回是怎麼了?”穿着和服的老闆娘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個你不用理會,總之,儘快弄到清酒,啊,真是要煩死了,爲什麼要收留那個傢伙。”這名叫小田的男人長嘆一聲:“偏偏這個時候發生什麼盜竊案,華夏人的巡捕房,全是一堆廢物!”
這人越說越激動,到最後手舞足蹈起來,不知爲何,孔令錚的身子僵住了,謝七按住他的手,溫柔地說道:“不想呆在這裡了嗎?”
“是啊,突然覺得空氣好悶,想出去走走。”孔令錚仍不失紳士風度,往那名接待他們的店員點點頭,與謝七並排走出去,走出去老遠之後,他便皺緊了眉頭:“雖然聽不懂那人在說什麼,但我好像感覺到了,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謝七說道:“那人在責怪巡捕房,後面就是一些罵人的話,不過,他罵的人就是井上,井上的情緒不佳,又不愛喝洋酒,沒有打發時間的辦法,所以就拿使館裡的人出氣,現在,裡面的工作人員都受夠了他,這算不算是一件好事?令錚,因爲對方是東瀛人,所以心裡纔會不舒服吧?”
“他們是侵入者,不屬於這裡。”孔令錚正色道。
“令錚,冷靜一點,再惡的國度裡也有幾個好人的,就像華夏也有可惡的人一樣,我們瞅準了目標就好。”謝七說道:“魚已經要咬鉤了,一定要盯緊一點。”
孔令錚點頭:“是的,魚馬上就要咬鉤了。”
這時候的井上正在使館裡撒野,他藉着酒意將桌子上的東西推在地上,包括易碎的瓷器和玻璃製品,大使正怒視着手下:“你們還站着做什麼,把他拖回到房間去!”
首先反應過來的是宮田誠,他的個子高,力氣大,可是卻抱不住井上的身子,喝醉酒的人就像激發了身體的潛能,力氣也比平時要大許多,周圍的人涌過來將他抱住,一起將井上關進了房間裡,宮田誠說道:“你最好老實一點,不要逼着我們把你反鎖在房間裡,這是不是你的地方,不由你說了算!”
“你這隻雜種也配和我說話。”井上突然一拳揮向宮田誠的臉,宮田誠猝不及防,身子被打得趔趄一下,心裡的火猛地冒了出來,宮田誠也一拳打回去:“你不過是個失敗者,也敢在這裡撒野!”
周圍的人交兩人拉得開開地,井上已經紅了眼:“失敗者,我一定會讓你收回這三個字,我不是什麼失敗者,等避過這個風口,我會帶着人挖走華夏的國運,到時候可以不戰而勝,你,宮田誠,身體裡流着華夏血的你,到時候會被我狠狠地踩在腳底下!”
“過了這個風口?對方已經知道你的計劃,我可是聽說北龍現在經過的地方都是嚴加看守,你的計劃已經落空了。”宮田誠毫不退讓,血液裡有一腔火在燒:“在將我踩在腳底以前,首先承認自己的失敗吧。”
井上哈哈大笑:“北龍之氣根本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氣運錄》,他們就算得到了兩本又如何,現在仍是平手,仍是平手,我沒有失敗!”
宮田誠抹去嘴角的血,憤憤然地走下樓,隨即走出了使館,他站在門口,悶悶不樂地點燃煙,卻沒有抽菸的興致,許二看得分明,捧着手裡的花,轉身走進店裡,卻又回頭看着宮田誠,官五走過來:“二姐,看的也太久了吧,小心被發現。”
“看到他嘴角的傷沒有,和人打過架。”許二說道:“使館裡的工作人員都是文職。”
“你不會異想天開,覺得是井上的打的吧?”官五說道。
“不是異想天開,只是有這麼一種感覺,這個叫宮田誠的東瀛男人和其他的人不一樣。”許二正色道:“總感覺他心裡有事,很沉重的樣子。”
“二姐,二姐!”官五的聲音急切起來:“那個人從未見過,是不是井上?”
許二往對面看去,井上就站在門口,與宮田誠說着什麼,宮男誠擋在他的身前,似乎要阻止他,井上一把推開宮田誠,身子踉踉蹌蹌地往東街走,許二握住了拳頭:“魚咬鉤了。”
兩人往四周看過去,已經有人悄然尾隨上去,這才放了心,擡頭看向對面,宮田誠正看着井上的背影發呆,她不禁在心裡說道:“千萬不要跟過去,千萬不要跟過去。”
宮田誠終於往回走了,許二的心馬上放了起來,心剛剛落下,宮田誠卻折返回來,朝着井上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再看周圍,卻沒有照應的人了,官五說道:“糟了,這個宮田誠要是看到,事情就鬧大了,二姐?”
身後傳來老闆娘的聲音:“你們兩個,把這些花盆搬到後巷去吧,再不去曬下太陽就要死掉了。”
兩人對視一眼,無可奈何地抱着花盆往後巷去,許二的心一刻也沒有消停,終於,她說道:“我去看看,你留在這裡。”
許二尾隨過去,眼看宮田誠就要追上前面的井上了,心裡不由得大駭,井上歸根究底並不是使館的人,況且,使館藏着一個這樣的人物本來也是說不過去的,就算井上出了事,也只是內部的事情,可是宮田誠不一樣,他是使館的書記官,是正式的工作人員,要是有兄弟誤傷到他,事情可就鬧大了,這與初衷相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