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放箭!”
城頭將校們大聲的喝令,都不可遏制的顫抖起來。
鐵甲潮浪頂着一波波箭雨前涌,終於到了城牆下面,一架架雲梯靠在了城牆上,將士們舉着圓盾攀爬向上,將校們大聲呼喝,在各處指揮。
“給我上!”
“跟我衝!”
“殺!”
“都他孃的別愣着,快點快點!”
“不想被射死在城下,就給我爬上城去!”
“我們可以戰死,但必須死在城頭!”
經過幾日的消耗,城頭已經沒有擂石滾木和鐵水,狼牙拍也基本損毀,就連箭矢都已不多,官軍受到的威脅不再那般嚴重,很快就有將士攀上城頭。
巢車裡飛躍出一羣羣修士,直接落在城頭,也有修士飛上雲梯,幾個起落,就到了城牆上,他們左右開弓,大肆殺戮,後續甲士不斷跟上,在城牆開闢出自己的戰場。
鄧州軍的將士吼叫着殺奔過來,修士率先捉對廝殺,都是簡單直接的快速進攻,瞬間分出生死。
得勝的修士後面,己方甲士大步奔出,在修士的帶領下衝入敵軍羣中,盾牌手在前開道,配合長矛手不斷揮刺,將對方的陣型逼亂,而後橫刀手欺身而進,大肆砍殺。
城頭成了一鍋沸水,到處都是噴灑的血霧,喊殺聲混雜着慘叫聲,刀兵相擊鐵甲互撞,不時飛起胳膊頭顱,不時有人抱着對方倒下。
橫刀掠過對方的咽喉,刺進對方胸腹,帶出大股大股的血肉,鮮血沾染在甲冑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所有人都面色猙獰,極端兇狠,理智成了少數人的品質,拼殺的本能戰勝一切。
一架雲梯前的城牆上,數名平盧軍將士浴血拼殺半響,最終還是被鄧州軍人潮淹沒,當最後一名甲士被長矛捅進肚子,從城頭給抵下城牆後,幾名鄧州軍士卒抄着叉槍,就要把雲梯掀翻。
李曄身着鐵甲,躍上城頭,盧具劍橫斬而出,青芒匹練掃過鄧州軍將士,對方胸前齊齊爆出血霧,就此向後倒飛出去。
同樣披甲的大少司命緊緊跟隨,他們三人便是一個戰陣,李曄負責清理道路,大少司命負責保護側翼,
“殺!”左右的鄧州軍奔殺過來,爲首的幾名修士大步跨出,舉刀豎斬,刀身靈氣縈繞,刀氣就要發出,李曄揮劍豎斬,劍氣後發先至,躍出的修士當空爆裂,血霧潑灑,被肢解的身體四下橫飛。
李曄面目沉靜,前進兩步,縱橫兩劍,劍氣呈十字形飛射出去,腰斬了前排數名將士,去勢不減,又腰斬了更多將士,最後面前十步內,成了一片空白,只有倒下的殘骸與匯聚的血潭。
女牆外的雲梯上,頓時翻越上來幾名平盧軍甲士,他們在一名都頭的帶領下,很快組成戰陣,穩住了陣腳。
李曄頭也不回,趕向下一處戰場。行走間劍氣不停飛出,在他面前的鄧州軍將士,非死即殘,無人能夠站立,後續衝來的甲士,見狀無不驚駭後退,再也不敢衝上來送死。
不時,一隊終南山道人組成的精銳殺陣,就衝殺過來,他們就是練氣修士,而且有練氣中段帶頭。
他們在城頭的廝殺中,專門針對官軍的驍勇將校,這幾日來,也不知被他們殺了多少勇士。然而此刻碰到李曄,城頭就成了他們的墳墓,在李曄的劍氣下,他們連殺招都來不及放出,就悉數殞命。
李曄信步而走,身後的平盧軍將士越來越多,一路解救被圍攻的平盧軍戰陣,讓彼此間得以匯合,城牆大段大段被他控制起來。
平盧軍將士們看到李曄,無不爆發出震天動地的大吼,士氣更加高漲,就連原本已經沒什麼力氣的甲士,都憑空生出許多力氣來。
戰事持續進行,許多平盧軍將士已經在各自都頭、指揮使的帶領下,殺下甬道,殺進城內。
在這個過程中,終南山的練氣高段修士,來圍攻過李曄數次,不是被李曄殺散,就是死在大少司命手下。
無極子死後,鄧州城內已經沒有真人境的高手,李曄帶領戰陣一路衝殺,如入無人之境。
在大隊大隊的平盧軍銳士,在城牆各處取得壓倒性優勢,把鄧州軍不是殺倒就是趕進城內後,李曄終於確信,在這座城池裡,再也沒有隱藏的高手能夠威脅到他。
戰鬥不到兩個時辰,官軍四面殺上城牆,又殺下城牆衝進城內。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城門放己方大隊人馬進城。
午時前後,城牆上已經基本沒有鄧州軍在頑抗,他們聚集到街巷中,與官軍展開巷戰。
棋盤一樣的鄧州城街坊,至此到處都是成隊廝殺的兩軍將士。
官軍們高歌猛進,在一條條大街小巷裡,如同洪流一般,推着鄧州軍的河流前進。
鐵甲在陽光下不時閃過刺眼的光芒,染血的刀兵不少都已捲了刃,驍勇的甲士早就換了數回兵刃。只有手持法器的修士,才能一直使用自己的武器。
李曄來到正中的大街上,在他身後,跟着一望無際的鐵甲銳士。在他面前,是弓着身體目光畏懼的鄧州軍將士,他們雖然藏身在盾牌後面,但並不覺得安全。
隨着李曄所部殺倒一片又一片士卒,他們驚駭後退,步步後退,很快就再也支撐不住,轉身就跑。
長街喋血,戰事激烈的小巷,屍體枕道,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殺!拒不投降者,一個不留!”李曄舉劍向前一引,身後的甲士便咆哮着衝出,到了此時,即便是他,也血染衣袍,看不出本來顏色。
朱溫退到了刺史府,在鄧州城,刺史府就是最大的官署、府邸。
他的甲冑上佈滿鮮血,顯然也是力戰後才退回來,他進門不久,甲冑破敗、一身是血的朱珍、龐師古、霍存等將,就相繼退了回來,他們來到朱溫面前,急切而不安道:“將軍,守不住了,快走吧!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朱溫面色低沉,佇立不動。府邸外殺聲震天,從四面八方傳來,彷彿整座城池,都已淹沒在廝殺中。官軍正在不停涌進城池,攻入城池的部曲則在四面向刺史府攻來。在這樣的境遇中,刺史府就如一根浮萍,搖搖欲墜。
“將軍血戰而得鄧州城,今又血戰而失鄧州城,就算是陛下知道了,也不會怪罪將軍!將軍,我們兵馬少,唐軍人多勢衆,守不住鄧州城並非不能接受,誰也不曾料想,李曄會突然率兵趕來,更無法預想他的兵馬竟然如此能戰,此戰之敗,非戰之罪!將軍,別再遲疑了,再快吧!”霍存見朱溫一動不動,連忙勸道。
朱溫看了府邸外一眼,什麼都看不到,那即便是如此,他也能想象城中現在的景象。
他的部曲都是百戰精銳,此刻在四面街巷力戰,然而說是力戰,其實是在給官軍屠戮,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崩潰,天色尚早,堅持不到天黑,官軍不會退了。
“將軍!李曄修爲高強,若是你再不走,他就要殺過來了,到時候便無路可去!將軍,眼下大齊正在用人之時,陛下不會怪罪將軍,只有帶着兵馬回去,日後將軍才能征戰四方,再度建功立業。要是等兵馬都被殺散,那將軍日後的處境可就不妙了啊!”朱珍繼續勸說。
朱溫長嘆一聲,彷彿瞬間蒼老了很多,不過旋即他就強打精神:“爾等說的沒錯,繼續堅持已經沒有意義,既然城池守不住,能多保存些兵馬也是好的,傳令下去,撤!”
朱珍等人大喜,他連忙道:“快,牽戰馬來!”
朱溫在衆將的護衛下,帶領兩千多精騎,率先離開刺史府邸,向唐軍兵力相對薄弱的城門,衝殺突圍。
經歷一番血戰,朱溫終於出了城門。他身後的兩千多精騎,卻已經摺損過半。
埋頭奔馳間,朱溫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鄧州城,街道盡頭是數不清的唐軍,城頭奔馳的也是唐軍將士的身影,現在整個鄧州城,都落在了李曄手裡。
朱溫知道,失了鄧州城,大齊軍隊在關東就已經無險可守,李曄勢必會直逼潼關,大齊的處境會變得更加艱難。
到了那時候,希望把守潼關的將領,能夠仗着天險之地,把李曄擋在關外。否則,一旦讓李曄的部曲入關,以他們的能征善戰,大齊在關中即便有數十萬兵馬,也絕對處境堪憂。
最後收回視線的時候,朱溫看到了李曄。對方突然出現在城頭,迎風而立,正向他看來。朱溫悚然一驚,以李曄的修爲要是帶人來追,他能不能走得掉還真的是兩說。
“安王,此戰是我老朱敗了,日後若有機會,咱們從頭來過!”朱溫咬牙在心裡默唸一句,便頭也不回的策馬飛奔。
好在沒走多遠,就碰到了終南山來接應的道人,而且領頭的是終南山僅剩的兩名真人境之一。
朱溫見到對方,心裡鬆了口氣,此時此刻,朱溫心裡對終南山多了很多敬意,無論如何,對方對他算是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