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楊沫沫瞧熱鬧的心思很快就淡了下去,只懶洋洋的倚在楊七娘懷裡享受晨曦的洗禮,而清晨的時光也慢慢的在這片熱鬧中悄悄流逝……
不一會兒,太陽就徹底躍出海面高高掛起,清晨的涼氣散去後天氣逐漸的熱了起來,這時楊家兄弟已在碼頭賣了好一會兒魚了,碼頭也隨着買賣的進行慢慢的變得又亂又髒,成籮成筐的魚蝦堆在一起,蚊蠅圍着那些魚蝦團團飛、死魚的腥臭味兒更是一路從岸上直鑽到楊沫沫呆着的船艙裡。
那股刺鼻的腥味兒讓楊沫沫下意識的皺起了小小的眉頭,抱着她的楊七娘見狀知道她不喜這股味兒,連忙從船艙裡捻了幾朵前日摘下的茉莉花兒,邊把那潔白的小花朵兒放到楊沫沫的小鼻子上,邊學着劉氏的語調輕聲哄道:“不臭、不臭,我們阿妹不怕臭,阿姐給你聞香香的花兒,聞了它咱就聞不到那臭味兒了。”
楊七娘自己也只是個五歲大的孩子,但卻懂得拿花兒來哄怕臭的小妹妹,若是換做是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社會,五歲的楊七娘一定不必操心這麼多,而且還能每天都倚在母親的懷裡撒嬌討糖吃吧?
一把楊七娘和現代幸福的小朋友做對比,就讓楊沫沫心裡被酸澀梗得難受,於是她馬上大力的嗅了幾下放在鼻子邊的茉莉花,隨後嘴一咧衝着楊七娘甜甜的笑了起來。
楊七娘見妹妹笑了心裡覺得很是滿足,小小圓圓的臉蛋兒忍不住也跟着掛起了笑容,她的笑容很憨厚、很純真,看在楊沫沫的眼裡讓她的心也跟着暖了起來,她能夠感覺到這個小姑娘是真心實意的想把她照顧好,是真心實意的想要疼愛她這個幺妹……
就在這時,楊家兄弟擡着賣剩下的魚簍從岸上回到了船上,楊大柱一撩開簾子進來就對楊七娘說道:“今兒咱早點家去,免得這臭烘烘的魚腥味兒薰壞了我們家阿妹。”
楊七娘聽了甜甜一笑,用緩慢且有些不利落的稚嫩語氣答道:“阿爹不用擔心,我取了茉莉花兒來給小妹聞香,小妹聞了後還衝着我笑了,那小臉上的笑容可甜了。”
楊大柱聞言摸着後腦勺樂呵呵的笑了起來,一臉溺愛的捏了捏楊七娘的小臉蛋兒,隨後便和楊二柱一起解開了綁在碼頭石墩上的篾纜,慢慢的把船開離南厝碼頭。
船一回到長期停泊的海灣,楊大柱馬上把在碼頭賣剩下的魚兒,撿了些還活着的裝在魚簍裡、用扁挑着趕到城裡去賣,劉氏則上船把船上的漁網拖了下來,和弟妹方氏一起把漁網攤開晾在海灘上支起的竹竿上。
劉氏一邊把漁網攤開曬,一邊衝着楊七娘問道:“七娘,這一路上阿妹可有再哭鬧?”
楊七娘一聽劉氏的問話、馬上把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一臉自豪的答道:“沒有,阿妹在我懷裡可乖了,不但一路上都沒哭鬧、還衝着我笑了幾回。”
“那就好,那你快去嬸孃那兒吃粥去,我喊大郎來帶你們,”劉氏說着衝着舊船方向喊了句:“大郎,快來帶七娘去吃粥,她一早就忙着幫阿母照看阿妹,到現在都還沒吃早飯呢!”
被劉氏喚作大郎的是楊家的老大,今年剛滿十一歲,楊大郎一聽劉氏喚他馬上貓着腰從舊船的船艙裡鑽了出來,遠遠的答了聲:“讓七娘等我一會兒,我這就放竹筏過去接她!”
因大船需停在水有點深的地方纔不會擱淺,所以楊大郎不能直接下船淌着水走到岸邊,需先從大船上放下一塊小小的竹筏,踩到竹筏上後再用竹竿子撐着它從船邊划到岸邊,接了抱着楊沫沫的楊七娘上了竹筏,才慢慢的轉個方向往大船劃去。
楊沫沫知道這竹筏可不比大船安全、一個不留神就會失了平衡掉到水裡,所以她乖乖的躺在楊七娘的懷裡、不敢隨意動彈,也不會因眼前的情形感到好奇———她已經穿越到世代都以打漁爲生的楊家三個月了,對這樣特殊的“水上短途交通工具”早已司空見慣,知道附近的漁民都是這樣藉着竹筏從大船划到岸上的。
楊沫沫這三個月來,又是聽、又是睜着視力不佳的小眼睛不清不楚的看,總算是慢慢的把楊家衆人的作息情況給摸清楚了,她知道劉氏把曬在海灘上的漁網修補好了,就會到農田和菜地裡幹活,幹到大約晌午,估摸着楊大柱差不多在城裡賣完魚、開始往回趕了,劉氏纔會摘把菜回到船上給一大家子做飯。
楊沫沫經過幾個月來的摸索,已摸清楚這所謂的一大家子、包括自己在內一共有十三口人,其中楊二柱家有兩大、兩小佔去了四口人,剩餘的九口人除去楊老太爺外還剩下了八口人,這八口人分別是楊大柱和劉氏,以及他們的四個兒子、兩個女兒。
楊沫沫沒穿越前是獨生子女,所以這個複雜的大家庭她可是摸索了很久,才把他們的狀況稍微摸清楚了,但卻也僅僅只摸清楚了一些大概情況,畢竟楊沫沫眼下只是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連移動都需要藉助別人的懷抱,哪有什麼機會當私家偵探對楊家進行深入調查……
楊沫沫因天生缺乏安全感,所以一穿越到這個平凡的漁民人家,就想方設法的捕捉和記下楊家人說過的每一句話,最後終於慢慢的拼湊出了自己眼下所在的環境———她大約是穿越到了北宋南邊,具體在北宋哪一年她還沒打探清楚。
楊家一家生活的地方是閩南靠海一帶的小漁村,家裡主要靠打漁和種田維持一家人的生計,但因家裡老老小小、人口衆多,所以種田和打漁的收入勉強只能夠維持溫飽,這個維持溫飽的前提必須是沒有長期的惡劣天氣、導致不能出海打漁,還有就是田地裡的收成要好。
也就是說,若是遇上壞天氣或是田裡的農作物遭了什麼自然災害,那楊大柱一家就極有可能食不果腹、有上頓沒下頓。
楊家在陸地上沒有房屋,只有爲數不多的幾畝薄田,平日裡這一大家子都一起生活在新、舊兩艘漁船上,以船爲家、吃住都在船上。一到深夜楊家兄弟就把較新的一艘漁船開出去捕魚,剩下的一大家子便都擠在另外一艘舊漁船上睡覺,白天楊大柱沒有出海時,兩家便各住一條船。
這個小漁村裡並不是只有楊家一戶是住在船上的,村裡大多數人都和他們一樣是以船爲家,那些能在陸地上買地蓋房屋的人家大多家境殷實,但在這樣的小漁村裡家境殷實的人家畢竟不多,所以村子靠海的港灣常年停泊着許多大小船隻,這些船隻停靠在一起連成了一個水上小漁村。
楊沫沫沒穿越前,就聽說在祖國的南邊有這樣一羣漁民———他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水上,以船爲家、以打漁爲生,從呱呱落地到生老病死,一輩子都生活在水上。
這羣漁民終年漂泊在水上、靠水而生,一葉輕舟就是他們的家,船漂到哪兒、家就安在哪兒,水、船以及打漁是他們從小就形成的記憶,他們帶着這些記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過着與世無爭的日子。
他們每到夜晚便會坐在船頭乘涼,在繁星點點的夜空下搖着大蒲扇,邊閒聊家常、邊看着倒掛在海上的月亮隨着海水輕輕涌動,而日子,也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隨着海水漸漸的逝去。
楊沫沫在現代時曾經很羨慕那樣無憂無慮的生活方式,也幻想過自己能有一艘四海爲家的大漁船,幻想自己能過上有繁星相伴、能枕着波濤入眠的悠閒日子。
畢竟在大多數人連一棟小屋都買不起的二十一世紀,能有一葉輕舟當家已算十分不錯,至少不用成爲可悲的房奴,不用被狂漲的房價壓彎了腰,不必傾其所有卻只夠買下一套只能居住幾十年的房屋。
只是幻想歸幻想,幻想也只有還是幻想的時候纔是美好的,當有一天這個幻想真的實現了,老天爺真的讓楊沫沫穿越到了一個世代在海上生活、靠打漁爲生的人家裡,真的讓楊沫沫吃住在大漁船上了……
楊沫沫才知道原來生活在船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親身經歷了才知道生活在船上就要忍受大大小小、幾乎沒有停過的顛簸之苦,並從小就要把自己的胃訓練得十分強悍……所以直到親身在漁船上體驗了一回,楊沫沫才知道只有真正漂泊在水上的漁民,才能把船當成自己一輩子的家。
而楊沫沫前世雖然生活在海濱城市,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旱鴨子,更是從來都沒長時間在船上呆過,楊沫沫前世唯一坐過幾次的船,也都是現代那種很大、很平穩的輪船,於是還處於嬰兒狀態的楊沫沫,沒過幾日就因長期呆在船上、可憐的開始暈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