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挺偉岸的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穿着寶藍色律紫團花繭綢袍子的年輕男子散發着朝氣勃勃的陽剛氣息,臉上還帶着爽朗的笑容。
看樣子,是從外面剛回來。
“大哥,什麼事這麼高興?”沈梓喬迎了上去,笑眯眯地看着沈子愷。
沈子愷手裡提着兩個油紙包,遞給一旁的紅玉,“醬肘子,給三小姐晚膳吃的。”
“大哥真好。”沈梓喬愛嬌地蹭了蹭他的胳膊,“大哥去哪裡來?怎麼給我帶醬肘子了?”
“跟齊錚去喝酒了,那傢伙酒量真好。”沈子愷笑容滿面,顯然跟齊錚喝酒喝得很開心。
沈梓喬小聲嘀咕道,“怎麼和他去喝酒了,大哥,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小姑娘懂什麼!”沈子愷敲了敲沈梓喬的額頭,“齊錚是個值得深交的人,而且,他身手真不錯,下次一定要找他切磋切磋。”
這個沈子愷真是太小白了!不是被盛佩音利用就是被齊錚給忽悠了。
沈梓喬認真嚴肅地說,“大哥,齊錚這個人心思太重了,以前裝傻就不說了,在人前還裝無能,上次他跟別人打架還打輸了,怎麼到了你這邊就變成身手不錯了,你看,這個人是不是很有問題?”
“真的?他是裝傻的?”沈子愷很驚訝,他之前有見過齊錚,可一點都看不出來他是裝傻的,“你看出來了?”
“是啊是啊。”沈梓喬用力地點頭,她一定要保護好沈子愷不被盛佩音睡了,也不能給齊錚給利用了。
沈子愷輕笑一聲,斜視着妹妹,“我都沒看出來,你就看出來了?皎皎。你就這麼討厭齊錚啊?就算他裝傻又怎樣,他不這樣的話,能活到現在嗎?每個人都需要爲了活下去選擇生存的方式。”
就像他,如果不是自己選擇從軍,嚴冬酷暑地跟着軍隊在外面吃苦,他現在會被養成什麼樣子?
他永遠忘不了當年剛剛失去母親,他心情不好在外面將一個混賬走得剩下半條命,老夫人不但 沒有責怪他,反而說他打得好,說他是沈家的嫡長子。誰也不能欺負,只有他打人,沒有人能打他。
當時他覺得這話說得沒錯。直到他看見那個被他打的人……鼻青臉腫就不說了,連小腿都骨折了,他震驚自己居然那麼狠。
老夫人的話是錯的。
不管他是誰的兒子,都沒有資格無緣無故地打人,誰也不欠他的。
他想去跟老夫人說。卻聽到了令他震怒並下定決心離開的話。
老夫人跟二嬸說,“……潘氏那賤人終於死了,我這心終於舒坦了,你要爭氣一點,把兩個哥兒都養好了,愷哥兒沒了潘氏。他父親又常年不在家,將來必定成不了氣候,沈家的擔子他跳不起來。還得指望二房……還有潘氏的嫁妝,她不是不肯幫你們嗎?哼,以後我就拿着她的嫁妝給歆姐兒添箱……”
聽完這些話,沈子愷第二天就跟沈蕭說要從軍了。
沈蕭沒有反對。
就因爲跟齊錚的處境太相似了,所以他很理解齊錚的做法。更理解齊錚的艱難。
沈梓喬知道自己一時說服不了沈子愷,她決定另外找時間跟齊錚談談。要是那傢伙有半點想傷害沈子愷的心,她一定會爆他裝傻的事。
“大哥今天和齊錚去哪裡喝酒啊?”沈梓喬明知故問,齊錚會不會利用沈子愷還不清楚,她也相信沈子愷不是真的笨蛋。
他最大的問題是過不了美人關而已!
“去了尚品樓,還遇到盛家三小姐。”沈子愷從回憶中醒來,笑着不去想早已經被他遺忘的事情。
沈梓喬的心提了起來,遇到女主了!“你……你遇到盛佩音啦?那……那你覺得她怎樣?”
“盛三小姐爲人溫婉和氣,且才華橫溢,知書達理,皎皎,你應該跟她學一學。”沈子愷語氣帶着欣賞。
只是欣賞,還不至於癡迷。
但已經令沈梓喬感到很擔心了,她小心翼翼地說,“大哥,其實……上次在千佛寺,是盛佩音帶我去的,你不覺得,她有點讓人覺得……”
沈子愷皺眉道,“是不是你求着她帶你去的?”
是本尊……不關她的事。
“反正我不喜歡她。”沈梓喬哼了一聲,“她要是爲了好,就不該帶我去千佛寺,也不跟我說那是齊錚的房間,她應該勸我不要去私會男子,在我不懂事的時候,不但不勸我,還幫我,大哥,你覺得她是爲了我好嗎?”
沈子愷沒想到妹妹還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他詫異地看着她,“你也知道自己這件事是錯的?”
“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簡直就是白癡腦殘女才做得出來的事,“所以覺得,盛佩音未必真心爲了我好。”
“那你還跟她……來往?”沈子愷發現自己不能瞭解妹妹的心思了。
“來往是一回事,只是不再像以前那麼相信她了。”沈梓喬笑了笑說,希望沈子愷能夠儘量避開這個女人的魔爪。
“皎皎,大哥不在家裡的時候,你受委屈了。”沈子愷嘆息,明白他從小呵護着的妹妹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他以爲的那個任性幼稚的妹妹。
沈梓喬不知道這樣說對事情有沒有幫助,她只能試一試。
只要能夠讓沈子愷遠離盛佩音,沈家就不會被盛佩音害得家破人亡。
“對了,大哥,有件事還得請你幫忙呢。”沈梓喬沒有說太多盛佩音的壞話,怕適得其反,如今在沈子愷心底留個印象就行了,沒必要說得太過,她說起另外一件事。
沈子愷此時對盛佩音並沒有心動的感覺,只是純粹欣賞那是個與衆不同的女子,聽了妹妹說不喜歡她,他更加沒什麼想法,“什麼事?”
“我想找回娘以前的陪房,還有在東越的張掌櫃和範掌櫃。”沈梓喬說。
“這個容易,我知道潘三多在哪裡,至於樑建海,這人就不要再用了,東越那邊的我會安排。”沈子愷一聽就知道沈梓喬想找的是誰。
“謝謝大哥。”有大哥真好啊。
……
……
沈老夫人聽完崔媽媽的回稟,原本不錯的心情瞬間陰沉下去,她臉色鐵青,眼角的皺紋彷彿更深刻了幾分。
“高氏真是蠢豬!”沈老夫人狠狠地罵道,“她會缺那點布料嗎?第一天就找事,到底是打我的臉還是想給那丫頭找麻煩。”
崔媽媽不敢應話,低着都不語。
沈老夫人將高氏一通大罵,怒火稍微平息了一點才問,“三小姐真的那麼說了?讓我出銀子給家裡各人添衣?”
“是。”崔媽媽低聲應道。
真虧三小姐說得出口。
沈老夫人氣極反笑,轉頭對李媽媽說,“你瞧瞧,你瞧瞧她這耍賴的德行都跟誰學的?是不是跟潘氏一個樣兒?”
李媽媽怎敢說是,只是點了頭,不敢言語。
“真不愧是她的女兒。”沈老夫人哼道,“她想讓我出銀子,那我就出,今年壽辰該怎麼花銷,都握自己出。”
崔媽媽和李媽媽一驚,知道沈老夫人這是真的動怒了,“老夫人,何必跟自個兒過不去,大老爺知道了,定不會讓三小姐胡鬧的。”
“你們暫時不用讓大老爺知道。”沈老夫人眼中閃着憤怒的光芒,“讓他知道,他究竟有個什麼好女兒。”
這是打算藉着壽辰的事徹底讓三小姐沒臉了。
崔媽媽和李媽媽心中一陣暢快,最好是讓三小姐從此不敢在管家了。
“今天三小姐去巡鋪了?”沈老夫人轉眼就將臉上的陰狠斂去,嘴角的微笑看起來很和藹慈祥。
李媽媽回道,“三小姐去了東大街的鋪子,沒去西街,想來是知難而退了。”
東大街的鋪子掌櫃已經跑了,那丫頭是怕了吧。
沈老夫人拿起一顆蜜棗放進嘴裡,慢慢地咀嚼着,眼中透出一絲滿意的笑,“且看看,她究竟想怎麼做。”
李媽媽又低聲說,“老夫人,那樑建海想求見您。”
“樑建海?”沈老夫人皺眉,一時沒想起這人是誰,仔細一想,才知是潘氏以前留下的人,“他有什麼事?”
“聽說是東越那邊有消息了。”李媽媽看了低眉順耳的崔媽媽一眼,知道對方不會輕易泄露秘密,這才低聲在老夫人耳邊說。
沈老夫人眼睛一亮,“當真?”
“千真萬確,只是,奴婢問他了,什麼都不肯說,非要見您才肯說。”李媽媽道。
“讓他來見我。”沈老夫人淡淡地說。
她早就懷疑潘氏留下的嫁妝不止是她手上的那些了,說不定還有別的產業。
李媽媽應了一聲。
“別讓大老爺和大少爺知道。”沈老夫人又吩咐道,若是讓他們知道了,是不會允許她繼續插手去管潘氏的產業。
沈老夫人說完,面無表情地拿着茶碗不動了。
如果不是沈梓喬忽然要拿回潘氏的嫁妝,她也用不着這麼急。
是誰跟三丫頭說起潘氏留下的東西?
一定是那些賤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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