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小紫依通傳,阿公得以見到以療傷爲名閉關修煉的十三郎。
只因十三郎不願受麥少飛所邀住進四寶園,且他料想到必定有人上門“騷擾”,索性製作了幾張符篆交給紫依;一來保障其安全,二來卻有要事的時候可以之傳訊,方便十三郎知曉。
此番見到十三郎,阿公第一反應是揉眼睛,似乎他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無法相信自己的感官。
“略有所得而已,阿公不必詫異。”
十三郎輕輕擡手請阿公坐下,微笑着問道:“您怎麼親自來了,寨子裡可還安定。”
十三郎的態度雖然親善,阿公卻不再像以前那麼隨意,略有些拘謹地道了聲謝,說道:“寨子裡一切安好,只是小友伱……瞞得老朽好苦。”
十三郎有些詫異,說道:“何出此言?”
阿公說道:“小友面色寶光晶然,分明是快要臨近結丹的徵兆;老夫雖然修爲淺薄,好歹也曾有些見識,這種事情,如何能看錯。”
“嗯?”
十三郎反倒爲之一愣,下意識地想要照照鏡子,隨後纔想起這裡不是自己原來的洞府。隨即以神念內視,才發現自己臉上的確有一層隱隱約約的毫光顯露,心中不禁疑惑。
“難道說,青冥蟲還有這種效果?”
阿公聽得迷糊,試探說道:“小友……若是方便,不妨和老朽說說。”
十三郎想了想。說道:“沒什麼不方便,小狼當與您說過戰鬥的事情,我就不重複了。”
阿公點頭稱是。
十三郎說道:“當日我中了青冥毒,解除毒性後發現。吸收這個東西的速度有所加快。如果我的估計沒錯,這層毫光就是因它所致。”
說着話,他將那塊縮小了一圈的飛梭拿出來交給阿公看。“煉寶訣阿公想必知道,我剛剛修煉沒幾天,用的就是這塊骨骼,阿公可識得此物?”
修煉沒幾天就能凝出結丹之相,這樣的事情也只有十三郎才能講得如此理直氣壯;然而阿公聽了,卻寧願選擇相信。煉寶決雖然修煉艱難。但畢竟可藉助於外物,總不能與法力積累相提並論。他實在無法想象十三郎真的達到假丹境,對這種解釋,反倒覺得合理。
阿公仔細看了看。又以神念查探一番,搖頭道:“煉寶訣我知道,小友能有如此大毅力,實令我欽佩。不過老朽孤陋寡聞,看不出它的來歷。”
十三郎本就沒抱多少希望。聞之將飛梭收回,說道:“如果是這樣,依您老的判斷,我若想將這層毫光隱去。可有良策。”
阿公說道:“假如不是修爲所致,過幾日自然會返璞歸真。不過話說回來。這樣不是挺好嗎,可震懾宵小。爲何要隱去?”
十三郎聽了心頭一鬆,只是笑了笑,說道:“阿公此來何事?”
阿公說道:“老朽冒昧問一句,小友與那位……燃靈少主,可是達成了某種協議?”
“確有此事。”
十三郎回答道:“我正要說於阿公知道,不出意外的話,穆家寨自此就可解除負擔,再不用擔心秋獵之事。”
“什麼?什……麼!”
阿公驟聞這樣的喜訊,心頭瞬間涌起千萬思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起身體,臉上的喜色都來不及顯露,好似生怕聽錯一樣連聲追問道:“小友……說得可是真的!”
十三郎笑了笑,將大致情形說了一遍,連同對穆元朗和小紫依的安排也一起講出。最後道:“阿公不要多想,此事未成前沒有和您說起。只因秋獵本是我自己想去,與穆家寨的關係不大。況且叮噹現在這種情形,我無法放心將她留在這裡;穆家寨的安全有了保障,我才能安心離去。”
理了理思緒,他又道:“關於小狼和紫依的安全,阿公大可不必擔心。以我的看法,麥少飛這個胸有大志,當不屑於利用兩個孩子。此外,我會想辦法讓他將此事重視起來,不會讓他們在火雲山空耗時日;至於將來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就需看他們自己了。”
阿公哪裡在意這些,他只知道一件事:穆家寨自今日起,絕對絕對會走上覆興之路!
噗通一聲,阿公踉蹌着撲到十三郎腳下,老淚縱橫。
“恩公在上,老朽……老朽萬死也無法回報恩公之萬一……”
…
…
阿公的確誠心而拜,十三郎卻有些皺眉,說道:“怎麼又這樣,之前不就說了嗎,我不喜歡這個。”
這倒不是裝,十三郎打心底厭煩跪禮,在他看來,所謂感恩也好,誠善也罷,都不是語言和姿態可以表達。想做的事情,去做就是,何須惺惺作態。
將阿公從地上拉起,他正色說道:“阿公您也知道,我這個人有時候喜歡裝模作樣;可在這個事情上,我是真的不喜歡,以後再勿如此。”
話語中,十三郎非但表達了不喜,還隱隱有些命令的口吻。以他連日來的所作所爲,聽在阿公耳中無疑如奉倫音,再不敢有所違背。
擦了把老淚,阿公勉強平復下胸中激盪,哽咽道:“恩公有話,老朽自當照辦;只是這一次,老朽除了感謝恩公義舉,還有一事相求,萬望恩公應下。”
聽了阿公的話,饒是十三郎有副好心性,也不禁心有不悅。暗想此老未免得寸進尺,有求於人也就罷了,還分成一段一段,就不能一次把話說完?
他淡淡說道:“阿公有事不妨明言,若在我力所能及範圍,當可酌情考慮。”
阿公此時已鎮定下來,聽出十三郎語氣裡透出的意味,卻不怎麼在乎。他沒有直接說出請求,反問道:“老朽先問一聲,那個烈陽之火,恩公可曾開始修煉?”
十三郎微楞,說道:“還沒有,那套功法需要火種,我在考慮是不是能和麥少飛提出要求,暫時還沒有着落。”
阿公微微一笑,說道:“無需求他,老朽可爲恩公提供火種,保證不比火雲山地脈之火差上分毫。”
十三郎愕然,心裡意識到這應該是穆家寨最後的隱秘,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沉默不語。
阿公輕嘆一聲,說道:“此事,還要從先祖說起。”
…
…
萬年前,新紀之戰。
彼時的燃靈族在魔域百族中強盛無比,堪堪可位列前五。而穆氏族人,也就是穆家寨祖先,更是其中最重要的三家支脈之一。族中高手如雲,化神修士也有數名,風頭可謂一時無兩。
靈魔大戰,燃靈族處在最前沿,損傷自然慘重,穆氏一族更幾乎到了被抹去的邊緣。戰後靈魔兩隔,本該休養生息徐圖恢復,奈何外戰休止內戰起,燃靈族內外交困,竟被逼得分散成幾塊。如今的燃靈族,連當年的十分之一規模都達不到,已是徒有其名。
與此同時,穆氏當初實力強盛,難免會生出驕橫之心,對他族甚至族內他姓屢有欺壓之舉,得罪的仇家不可計數。如今虎落平陽,不用說,那些仇家紛紛找上門來,族內幾大姓氏也容不得他們,好一番落井下石。
最終,火靈族在魔王宮的干預下得以保全,麥氏則獲得了族內主導權;穆氏僅存的一名元嬰先祖被逼搬至雲離山脈,苟延殘喘。
若僅僅是如此,穆氏憑藉其深厚底蘊,未必不能東山再起。然而麥氏既然得勢,又怎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此後的數千年裡,穆氏一族屢遭打壓,秋獵更是耗去大量精英,加上當年的老祖受傷不治,最終黯然離去;曾經輝煌無比的穆氏竟逐漸演變成如今的穆家寨,其中的辛酸悲苦,哪裡是言語所能形容。
然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穆家寨雖然落魄,卻保有當年遺留下來的一件聖物,也就是寄託了歷代先祖的殘念,始終不肯外露的最終機密:烈陽魔火的火源!
穆家寨變成如今這副情形,無論是麥氏還是其它部落,對他們那件存於傳聞之中的聖物自然不會沒有覬覦之心。然而無論別人用什麼方法,都不能得到它,甚至連它到底是什麼都一無所知。
毫無疑問,穆家寨爲了保護族中聖物,付出的心血代價乃至生命,都無法用數量估算。然而時間一長,人們的心思慢慢總歸會淡去。幾千上萬年的時間,讓外界相信,所謂聖物,無非就是謠傳罷了,沒有人太當真。
事情就這麼怪,偶爾有人想起這碼事情,想要打穆家寨的主意的時候,卻總會被其它人干擾而不得成。不然的話,以穆家寨如今的實力,滅絕一萬次都不嫌多。
那位怒旗使就是其中之一,他曾數次明裡暗裡向阿公試探,聲言只要將其中機密告訴他,就可以免除穆家寨的秋獵勞役,還許下諸多好處。結果自然不用說,怒旗使自終沒能得手,還因此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可謂是又一個犧牲者。
故事到這裡,阿公神色淒涼,容顏顯得愈發蒼老;十三郎也聽得心動神搖,爲之唏噓不已。在他心裡,穆氏一族的興衰固然令人感慨,然而真正讓他感到震撼的,還是那場已不爲世人所熟知的新紀之戰。
無從想象萬年前的那場大戰該慘烈到何種程度,十三郎輕聲道:“阿公和我說這些,是想……”
“不錯,老朽要以火源相贈,報答恩公保全我族的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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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承認,實在想不好章節名才故意這麼整,有裝逼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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