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牀上的人口吐白沫,全身僵硬,並且兩眼瞪得猶如銅陵一般大小,此人面目紫黑,皮膚呈現淤青色,一看就斷了氣,不過猙獰的模樣還是令人忍不住嚇得大叫一聲。
“娘……”從外面闖入的田汾聽到母親房裡有尖叫,於是他跑進來看看情況;臧敏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做了噩夢,不過夢境中看到丈夫死狀之慘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汾兒。”臧敏抓住田汾的手臂,戰戰兢兢地問:“你……”
田汾將燭臺靠近臧敏,安撫地說:“娘,您沒事吧?要不明天我去請大夫來給你看看?”
“不用了。”臧敏話到嘴裡又咽了回去,她不敢說出口,萬一被兒子知道自己謀殺親夫,豈不是更加讓兒子爲難?
“這兩天,你都不能安然入睡,我看還是買些定神的藥回來給你服用。”田汾擔憂地說:“娘就不要推辭了,萬一娘有什麼閃失,這叫我以後如何向大姐交代?”
“好吧,都依你。”臧敏心事重重地說:“全都依你。”
話說兩天後,田氏死在家中無人知曉,還是因爲發出臭味令左鄰右舍的人察覺,於是報告衙門的人,這纔派人來收拾了田氏的屍首。
李澤是第一批趕到現場的人,他裡裡外外地檢查,只在牀頭找到一個空酒壺,其它的有價值的線索都被發現屍體的鄰居毀掉了,其實當時田汾離開時,將銀兩放在桌子上,而發現屍體的鄰居見錢眼開,偷偷地將銀子藏起來;田汾的銀子是臧敏給的,而臧敏的銀子來自於公主府,因此這些銀兩都有官印,只可惜李澤沒有來得及看到這些可疑的證據。
“李大人,檢查出來田信是中毒而亡。”身邊衙役走近些,小聲地說:“看來是謀殺案了。”
李澤微蹙眉,厲聲又問:“剛纔我給你一個酒壺,你收好了嗎?”
“李大人放心,東西交上去檢查了,不曉得是不是酒壺的問題。”
李澤若有所思地問:“真是奇怪了,怎麼會有人想要毒死他。”
“如果說劫殺,可是這傢伙比誰都還窮,並且劫匪一般不可能下毒害人,大多都是拿刀砍人。”
“當然不是劫殺。”李澤環顧四周,凝重地說:“屋子裡根本就沒有翻找的痕跡,我看肯定是有人報復,或者他知道什麼不該知道的秘密。”
“對了,要不要去長安城找找他的家人?”
“當然要。”李澤轉身凌厲地冷笑:“之前找不到理由去拜訪他的家人,現在這個機會真是天助我也。”
大門開啓後,從裡面走出一人,他對外面的男子嚴厲地說道:“今日將你引薦給竇大人,他日你可得記住了。”
“滴水之恩定當涌泉相報。”田汾畢恭畢敬,由說話的男人領着走進了竇府。
話說田汾相托他人想與好客的詹事官竇嬰結交,之所以選中竇嬰,那也是因爲竇嬰特殊的身份,不管怎麼說竇太后在朝中地位相當,而竇嬰又是太后的侄子,說到底都是一家人,結交之後必定沒有壞處;並且田汾不安於郎官一職,又不想讓母親再去求長公主,
所以他打算還是由自己出馬,開始自己的官場生涯。
竇嬰這時候不過是詹事官,之前因病辭官休息,後因景帝登基,發現朝中竇嬰其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於是景帝再三相求,所以竇嬰才願意再出來爲官。
田汾輾轉門路纔有機會被引薦,他很看重竇嬰身上的利益,要說詹事官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卻與皇宮密不可分,是個宮廷官,再則進出皇宮自如,肯定能掌握不少皇宮的事情,當然也就瞭解大姐王夫人的情況,爲此田汾纔想盡辦法接近,投其所好地討好。
臧敏聽到有人敲門,剛開始不想搭理,怎奈自己下意識地應了一聲,不得不走出去打開院子外面的大門。
“誰啊?”臧敏擡頭看到門口佇立的二人,其中一男子劍眉星目,氣宇軒昂,且目光如炬,盯着臧敏毫不客氣地打量;見此人放肆,臧敏板着臉怒問:“你們是誰?”
“在下長陵捕頭李澤。”李澤面色鎮定地說:“這位是我的幫手。”
“長陵捕頭?”臧敏心裡一顫,眼神一閃,隱去一絲陰霾,好在她歷經不少大事,練就強大的內心,所以能很快恢復正色,應聲說道:“有何事嗎?”
“不知道老人家是否認識長陵一位叫田信的男人。”李澤客客氣氣地問。
臧敏抿了抿嘴,別過臉說道:“他是我丈夫。”
李澤謹慎地說:“那就好辦了。”
“他出了什麼事?”臧敏脫口而問。
“您知道他出事了?”李澤故意反問。
臧敏氣沖沖地啐道:“要不是出了事,你們會來找我?”
“實不相瞞。”李澤的小跟班搶着說道:“田叔昨天被發現死在了家中,並且是被毒死的。”
“啊?”臧敏一驚,瞠目結舌地問道:“他被毒死的?”
李澤眨了眨眼,冷靜說道:“門口始終不是說話的地方,不知道我們兩個能不能進屋再談。”
臧敏恍然說道:“李大人,剛纔老婦多有冒犯,多多見諒,請進來吧。”
李澤帶着身邊人一同走了進去,臧敏關上大門,領着他們去中堂偏廳坐下,臧敏親自煮茶,爲他們兩人斟茶倒水,見臧敏如此客氣,李澤不好意思地說:“田大娘不必這麼客氣,我們前來只是通知一聲,然後例行公事地問幾句話就要走的,不會逗留太久。”
臧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認真地說:“不要叫我田大娘,我跟那廝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你們如果願意,直接叫我大娘就可以了。”
李澤猶豫地問:“大娘爲何這麼說?難道大娘與田叔之間有什麼恩怨?”
臧敏嘆息一聲,說道:“其實這件事情也是家醜,既然他人都死了,我覺得也沒必要再說什麼是非,總之我很早就來到長安,與他基本上不聯繫。”
“據我們所知,田叔好賭嗜酒,已經孤身一人很久了。”小捕快好奇地說:“可是田叔有好幾個子女,難道……”
“他們都來長安投奔於我。”臧敏直言不諱地說:“所以他一個人在家裡做了什麼事,或者出了
什麼事都不關我們的事。”
李澤頓了頓,又道:“畢竟是親人,田叔的屍體現在由衙門暫時扣着。”
臧敏冷着臉,思慮一會兒,沉聲說道:“稍後我會安排人返回長陵給他辦理身後事。”
李澤見機追問:“不曉得大娘是否聽說過一年前長陵晉家慘案?”
這麼久時間足以讓臧敏調節內心的恐懼,此時李澤再問到晉家的事情,她完全可以不露痕跡地迴應:“李大人,我記得我剛纔已經說的很清楚,我很早前就來長安城,如何知道長陵的事情?就算聽說了,但是時隔這麼久,也沒有必要記着這樣的慘事啊,但是這個時候李大人要這麼問,相信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不知是什麼原因令李大人會這麼問。”
李澤沒想到被自己丟出去的問題,到頭來被臧敏的狡詐轉得又扔給自己。
“大娘千萬別見怪,我只是隨口這麼一問。”李澤尷尬笑道:“對了,我還想問一下,現在大娘身邊不知道還有哪些子女。”
“兩個兒子。”臧敏一本正經地說:“大兒子是郎官,有公務在身;二兒子在學堂,也沒回來。”
“真是多謝大娘了。”李澤拉着身邊的助手站起來,俯身謝道:“李某打擾多時,也該回去覆命了。”
“既然有事在身,那我也就不多留兩位。”臧敏似笑非笑地說:“你們放心,我會派人將老頭子的屍體安葬的。”
李澤猛然轉身,扭頭說道:“大娘,因爲田叔是被謀殺毒死,所以現在還不能殮葬,這樣吧,等到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我們再來通知。”
臧敏面無表情地回道:“有勞了。”
一直目送李澤他們從眼前消失,臧敏纔敢放心地關上房門;就在臧敏關門的那一剎,巷子深處藏匿的李澤又走了出來,盯着臧敏的家門口。
“李大人,這個老太婆說話真是滴水不漏啊。”
“她太鎮定了。”李澤陰冷地說:“你不覺得太不正常了嗎?”
“可是老人家說很久前就獨自來長安城做工,分開這麼久了,感情多少也都淡了吧。”
“她剛纔說身邊只有兩個兒子。”李澤慎重地說:“但是之前我們調查時查出來,田叔有兩個兒子和兩個女兒,爲何大娘這裡也不見他們的女兒?難道他們女兒都人間蒸發了嗎?”
“那就是大娘說謊。”
“不,家中的確沒有年輕女子。”李澤轉身踱步,冷冷地說:“適才大娘帶我們進入,我仔細觀察過,院子裡曬着的都是男子的衣服,就算有女人的衣服,也是十分暗沉的粗衣,一般年輕貌美的女子是不會穿這些布料做出來的衣服,所以大娘身邊只有兩個兒子的說法應該沒有騙我們。”
“這麼說,我們繞來繞去還是回到原點,始終找不到田家女子的下落。”
李澤定住腳,若有所思地說:“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老太婆一定是關鍵,無論是消失的女兒還是被毒死的田叔,她一定知道什麼,就是不肯告訴我們;你派人盯着她,死死地盯着。”
“遵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