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意將竹簡交給王夫人,看到蒙杞送來的信簡,得知周晨現在感染惡疾,恐將命不久矣,照信簡上面的內容,好像周晨一直都不肯接受治療,並且打算追隨妹妹王熙兒而去,周晨這會兒在關鍵時候怎會像小孩子那樣轉牛角尖;
王夫人心念周晨,在漪蘭殿寢食難安,她想唯一能勸動周晨的怕是隻有自己,何況周晨在信簡的字裡行間中道出暗藏心中的情意,可見周晨之前所說想通的事情全是安慰自己的話,面臨身患惡疾,又才明白真正所愛之人其實還是不曾改變;當初是自己對不起他,如今眼看周晨被病魔折磨,王夫人動了惻隱之心。
蒙杞主張將事情告訴陛下,可是建議提出之後,王夫人和周晨全都反對,於私心之下,王夫人不希望陛下操心這些瑣事,她心裡很明白周晨的痛苦,他的病是相思病,是想再見自己一面,倘若告知陛下,擔心會招來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與此同時,田汾知道父親突然離世的消息之後,也感到難以置信;返回家中,母親臧敏反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母親說父親離世是天意,是天註定要他閉嘴,以後再也不會有人能威脅到大姐,當然他們爲了榮華富貴,爲了光耀門楣就不得不守口如瓶,帶着這個秘密直到死去。
“娘,這件事情要不要通知大姐?”田汾決定過兩天返回長陵安葬父親。
臧敏左思右想,狠毒地說:“你大姐心軟,知道後必定會痛不欲生,如今她好不容易懷了身孕,還是不要她傷心過度了?”
“哦。”田汾雖然表面應了一聲,其實他有自己的打算。
現階段田汾該理清楚他應該是爲誰效力,如今大姐貴爲夫人,又身懷皇子,簡直就是飛上枝頭變了鳳凰,作爲她的家人也是自小就關係甚好的弟弟,他以爲若是隱瞞父親的事情,這往後要是追究起來,大姐不會怪罪母親,一定會對自己有些不滿。
田汾也不是完全不能進入皇宮,其實他也負責皇宮裡面的事務,只不過後宮之地不是一般人能進入,田汾想見一面大姐,的確有些困難。憑藉他三寸不爛之舌,又是善財童子的作風,自然收攏宮中不少小官內侍,並且他一直揚言自己就是王夫人的弟弟,這等身份可沒有人敢大言不慚,多少還是令人有些忌憚。
王夫人閒逛花園時,柳意急急忙忙地趕去花園求見:“啓稟王夫人,外面有個自稱是您弟弟的郎官,說要見夫人您。”
“弟弟?”王夫人驚詫不已,但是想到以前長公主提過爲弟弟田汾謀了一官半職,看來應該是真的。
“還愣着幹什麼,快快將他帶進來。”王夫人激動地吩咐。
“諾。”
王夫人等不及,站在露臺張望,果然見到柳意身後跟隨着一男子,雖低頭戰戰兢兢,卻一眼就被王夫人認出來。
“叩見王夫人。”田汾不敢東張西望。
王夫人一時情急,盯着跪在地上的田汾尚未緩過神
來,一旁蘭落覺出不對勁,於是靠過去輕輕地拉了一下王夫人的衣袖。
“弟弟快點請起。”王夫人恍然說道,走上前親自扶着田汾站起來。
“王夫人。”田汾客客氣氣,多了一分尊敬卻少了更多的親情。
“擡起頭來,我好生瞧瞧。”王夫人咬着脣,噙着淚說道:“汾兒,我是大姐,你不必慌張。”
田汾定了定神,慢慢地擡起頭對視王夫人,動容地說:“王夫人是王夫人,大姐也是王夫人。”
“既然王夫人是大姐,你又何必如此生分?”王夫人抿着嘴。
田汾深吸一口氣,嘆道:“大姐。”
聽到田汾這樣喊自己,王夫人會心一笑,拉着田汾坐下。
沒想到田汾會進宮見自己,自從長陵一別,到現在已然接近兩年,這麼久以來,王姝始終很擔心弟弟妹妹的情況,可是自己在宮中根本無法照顧他們,好在老天保佑,他們現在有娘照顧,多少能讓自己放下心來。
“大弟,娘身子可好?”王夫人親自爲弟弟煮茶,田汾受寵若驚,誠惶誠恐地說道:“大姐放心,娘現在很好,二弟也是,很聽話又懂事。”
“對了,你是怎麼知道來見我的?”王夫人好奇地問。
“其實我們之前爲了打探大姐在宮裡的情況,還去了長公主府上,娘說,她在公主府待了那麼久,多少有點交情。”田汾喝了一口茶水,小心翼翼地說:“但是我看得出,這長公主可不是個省油的燈,求多了始終讓人覺得累贅,倒不如自己開闢一條路,於是我就打算與皇宮詹事竇大人套近乎,從他口中探知一二,不過竇大人這人好客,相處起來也不難。”
王夫人吁了一口氣,嚴肅地說:“沒想到你也能感覺出長公主是個怎樣的人,看來大弟跟小時候一樣那麼聰明。”
“比起大姐,我這只是班門弄斧,不足掛齒。”田汾笑呵呵地說道:“雖然只是聽娘說了一點點,但是我也能感覺,這宮裡的富貴路確實不好走,大姐一路艱辛,總算登上如今的地位,只可惜了二姐……”
說到王熙兒,王夫人難免有些感傷,田汾立馬收住話題,尷尬地說:“以前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想想大姐懷了皇子,喜得母親三天都合不攏嘴。”
王夫人淺笑說道:“娘也真是,還操那份心幹嘛。”
“那可不,之前娘就想不明白,何以二姐生下女兒,而大姐你……”田汾從憂轉喜,興奮地說:“這些事情我不懂,不過我一直相信大姐一定能爲陛下生下皇子。”
王夫人低頭,撫摸肚腩,微笑地說:“但求麟兒平安無事。”
田汾見王夫人很享受懷孕之喜,倘若現在告知父親的事情,也不知道會不會造成不良的後果,因此話到嘴邊又猶豫不決起來;王夫人瞟了一眼田汾,覺出大弟面色惆悵,料想他突然間進宮見自己,絕不是拉拉家常如此簡單,可想而知還是家中出了事
,只是難於開口。
“汾兒,你今日進宮見我,不會只是真的看看我如此簡單吧。”王夫人向前傾,遲疑片刻,謹慎地問。
田汾自知瞞不過大姐,便舔了舔嘴脣,焦慮地說道:“還是瞞不過大姐雙眼,不過汾兒並不是想隱瞞什麼,只是不希望大姐知道後,徒增煩惱。”
“看來是真的出了事,你直說便是,煩惱既然出現,你說給我聽,一家人一起商量着解決就好。”王夫人憂心忡忡地勸慰。
田汾點了點頭,認真地說:“昨日家中突然有人造訪,母親詢問之後才知道,他們是長陵的衙門裡的人。”
“長陵?長陵的衙門?”王夫人一怔,慌張地倒吸一口冷氣,不過又不想被弟弟懷疑,只好強作鎮定。
田汾佯裝什麼都不知,定神說道:“大姐,長陵的人是特來通傳一聲,因爲爹在家中死了。”
“啊……”王夫人驚訝地張大嘴,之後方覺失態,便又掩着脣,緊張地問:“爹,爹是如何死的?他們可有說?”
“說是被毒死的。”田汾若有所思地回答。
王夫人脫口而出:“那就是被人謀殺。”
田汾瞅了一眼王夫人,此時王夫人也陷入沉思當中,兩人都不知道在想什麼,可能田汾懷疑父親的死跟母親和大姐有關,而王夫人也努力地搜索會有誰要加害父親。
“母親說,長陵的衙門可能要暫時扣押父親的屍體,說一天不能找出兇手都不能下葬。”田汾嘆息道:“本來我還想返回去厚葬了父親,可是,可是父親到死都不能入土爲安。”
王夫人深思說道:“不過,也不能怪他們,若是死因真的可疑,他們也是想找到兇手,好讓父親真正得到安息。”
田汾試探地道:“母親說,父親好賭得罪不少人,真要查起來恐怕很棘手;並且母親還跟我說過,那件事情最大的威脅就是父親,如果父親再也不能開口說話,那大姐就不必擔心事情曝露……”
“汾兒。”王夫人側目冷啐:“你說哪件事?還是你知道了什麼?”
田汾嚇得一哆嗦,趕緊跪在王夫人腳邊,戰戰兢兢地說道:“王夫人息怒,微臣什麼都不知道。”
王夫人突然命左右宮女退下,伸手扶起田汾,嚴厲地質問:“這麼說,母親什麼都告訴你了?”
“王夫人,你我是姐弟,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大弟都是站在您身邊的。”田汾凝重地宣誓,表決心意。
王夫人拍了拍田汾的手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道:“你說得對,無論身份怎麼改變也都不能改變我們是親人的事實,你不必驚慌,既然娘決定告訴你,想必有她的道理,我沒有理由不信任你這個弟弟啊。”
“大姐。”田汾冷靜說道:“容大弟再說一句。”
“你說。”
“父親儘快下葬比較穩妥。”田汾瞄着王夫人,支吾地道:“以免夜長夢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