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7月26日,星期四,陰天有小雨。
原來天氣真的可以感受到人的心情,李赫,你走了,我的故事就結束了。可是李赫,我走了,你的故事還是會繼續的呀。”
“2001年7月27日,星期五,中雨。
因爲夜裡又夢見你,醒來的時候發現枕頭都哭溼了。耶達永遠也不會明白,我爲什麼會提出分手,西方人,大概真的不會懂爲什麼有一種愛叫做放手。其實我並沒有想太多,我只知道,以後的歲月裡,我可能很長時間很長時間都不會在你身邊陪伴你,而你是一隻並不安分的小狼狗,與其讓你顧忌着我而瞻前顧後,不如索性放你走。”
“2001年7月28日,星期六,還在下雨。
是的,天還在下雨,就像我依然沒有什麼食慾。每當我想到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能以你的女朋友的身份出現在你身邊了,我就難受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可我得慢慢適應這樣的改變,你也會適應的,我知道你不會忘了我的,不過沒有我的日子裡,你也會漸漸的找到快樂。去追桑藜吧,她比我更適合做你的女朋友,金珠也挺好的,但金珠更適合做你的妹妹,至於清冽姐姐,我並不太看好,你們之間的情感,不太適合相愛。
你看,我已經好很多了,我在幫你分析你的愛情,然而我推薦的,是我最大的對手。如果我更自私一些,抓着你不放,你一定會錯過桑藜的,沒有桑藜,沒有我,我猜想,你就會變得對愛情無所謂了,你身邊會有很多女孩,不,女人。你並不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所以你一定會在這樣的。我不希望你有一天會變成那樣的人,而桑藜,可以成爲你最後一條防線。也許這麼想我顯得很愚蠢,但其實我不是把你拱手讓給別人,我只希望若干年後相遇,你沒有變成讓我唾棄的那一類人,歸根到底,這也是一種自私吧。”
“2001年8月12日,星期天,晴。
我今天搬家了,耶達說如果我們不搬走,也許你會回來找我。我說如果要你回來找我,又幹嘛要放你走?我並沒有那麼矯情要去玩一場進進退退的愛情遊戲,不是這樣的。我不再試圖讓她明白一場東方式的戀愛,其實也就是分手而已,沒有什麼要死要生的,對吧?時間可以消磨掉一切,我現在就好多了,對吧?”
“2001年9月30日,星期天,晴。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我今天的心情,李赫,在沒有你的世界裡,我原來是沒辦法淡然面對的,總是會想你,總是一想你就會痛。也許是老天心疼我了吧,它賜給了我一個意外的禮物。你會想到嗎?我懷孕了,我的身體裡有了你的延續。在英國,人流是不合法的,這幫助我下了決心,我會讓這個孩子來到這個世界,希望是個男孩,我想那一定很像你。不過如果是個女兒也會很好,女兒是媽媽的小棉襖。
李赫,當我知道我有了孩子以後,我在很認真的想一個事情,那就是,我十八歲以後的人生,原本應該已經是一片空白,是因爲你,我才能看到更多的美麗。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你是有秘密的,我說不清楚,但我覺得你的秘密和我原本應該存在的空白人生有關。也許突然有一天,我會迴歸我原本屬於的那片空白,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會冒出這樣的念頭,也許你也不屬於這個世界,我也早已死去,我並不怕這樣你會忘了我,但我卻有些害怕當你發現這個世界不再有我,你會迷失方向。
但現在我放心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麼至少我們的孩子能讓你確信,你是屬於這個世界的。所以,如果我死了,儘管我知道我的爸爸媽媽也會很想要在我的孩子身上找到寄託,但我還是會自私的把孩子留給你,他們至少還有彼此,而你需要這個孩子證明你的存在。”
“2002年1月4日,星期五,大雪。
李赫,我被處分了,很嚴重的處分,留校察看,儘管我還在英國,但懷孕這件事情已經無法隱瞞了。學校的意見是讓我馬上回國,但是醫院的醫生告訴我這段時間胎兒的情況有些不太穩定,不能做長途飛行。我們的孩子會在英國出生,但我不會讓她認領英國國籍。對了,是她,瑪格麗特醫生告訴我,檢查的結果是個女兒,他們沒有看性別的習慣,也沒有刻意對孕婦隱瞞的習慣。是個女兒,當然要像我才行,因爲她的媽媽很漂亮的呀。李赫,你知道嗎,現在我每天都很快樂,學校的處分也好,未知的未來也好,什麼事情都不重要了。但是她該叫什麼名字呢?原諒我現在腦子裡的古詩詞不夠用了。”
“2002年1月18日,星期五,下雨。
學校的領導過來和我談話了,我現在的情況,他們也無可奈何,只能等我把孩子生下來。領導告訴我,雖然學校給了我處分,但這並不影響我畢業,而且學校還是很看重我的,還給我送來了一些慰問品。我知道,有的職業是自己選的,有的職業,卻是一種需要。
想到這裡,我又再次想到了你。我不知道這會不會也是一種命中註定,我本來是沒有這段人生了的,是因爲你作弊了(我爲什麼會這樣想?),才讓我留了下來。正因爲這樣,我的人生也不能由我自己選擇了。
我不知道高考的時候,我爲什麼會報考這樣一個大學,這樣一個專業,因爲我本質上也不是多麼堅強的女孩子,也許真的是註定。但我不後悔,我現在知道,既然僥倖的多有了一段人生,那這段人生就應該更有意義。有一件事我是認可的,那就是祖國的利益高於一切,以前總覺得這不過就是一句口號罷了,但在國外的這兩年,我也越來越意識到個人的存在,如果沒有國家的依託,那種存在也是渺小而卑微的。
所以有一天,當你以爲我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其實也許並不是。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情,盡我該盡的責任。
這也是爲什麼我一定要跟你分手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愛你,所以我捨得讓你去尋找你的幸福和快樂。”
季寥的日記本不算是很厚,她也不是每天都記日記,李赫把自己關在書房裡,花了兩天時間反反覆覆的把季寥的日子讀了幾遍。其間有幾次出來,都是聽到了嬰兒的哭聲,笨手笨腳的跑出來,在兩個媽面前什麼忙也幫不上,只是傻傻的看着那個嬰兒,鬍子拉渣的臉上多了一抹父親的微笑。
那天的兩位警官交到李赫手裡的季寥的遺物並不多,有一些他們的照片,有一些李赫寫給季寥的信,而在所有的遺物中,最重要的就是那個日記本。在孩子出生以後季寥又零零星星的寫過一些日記,裡面多次提到如果有一天她離開了這個世界,一定要把孩子交到李赫的手裡。而學校也最終尊重了她的意思,把孩子,還有相關的物品交到了李赫手裡。
她還在日記中提到,如果她自己能照顧孩子,那麼不管李赫是跟誰在一起,她都不會去打擾他們。但如果她不在人世了,也要請李赫的女朋友原諒她,作爲一個母親,她不能讓她的孩子同時失去父母。
李赫徹底從書房裡走出來後,他才換了一身衣服出去了,出去了才發現,外面也正下着大雪。他出門前給桑藜打了個電話,也許桑藜的電話沒有在手邊,所以沒有接,但是李赫不等桑藜接電話,就開着車直接往桑藜家飛馳而去。
桑藜在中途也沒有回電話來,但李赫到的時候,桑藜已經打着傘站在離着教師宿舍區還有一段距離的路燈下了。在一片大雪紛飛中,路燈下的桑藜看起來有些瘦削,也有一些憔悴。但是看到眼眶深陷,胡茬滿臉的李赫的時候,桑藜還是努力的在嘴角彎起微笑,溼着眼睛安慰他。
“桑藜,我不相信季寥死了。”李赫一見到桑藜,就抓住她的手,急切的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桑藜把傘撐到李赫的頭上,在大雪紛飛中,她眼睛溼溼的看着李赫,聲音很低沉的說:“李赫,我知道你很難受,可是你要面對現實。”她看到李赫急切的還要分辨,就抽出被李赫握住的那隻手,捂住他的嘴巴,說:“聽我說,李赫,我比你還希望季寥還活着。你不會懂,其實自從跟你在一起,季寥一直是我心裡面的一個結。後來我坦然了,我相信總有一天,在你的心裡面我會超過她。可是現在不可能了,她死了,她死了,她在你心裡就永遠都是最重要的那個人了。所以李赫,我真的,我真的比你還希望季寥還活着的。但是我們得面對現實,你也要面對現實,我也要面對現實,不是嗎?”
桑藜一邊說着話,眼淚一邊無聲的往下流。得知季寥的死訊,桑藜是很難過的。並沒有想她給李赫說的那樣,她的難過裡面還有別的那麼多東西,她只是難過。其實她從來沒有把季寥當成敵人,而且她知道季寥同樣從來沒有把她當成敵人,這一點,在桑藜到機場送別季寥的時候,她們彼此就很明白。
桑藜和季寥之間,也有一種特殊的友誼。其實認真說來,季寥的朋友寥寥,桑藜的朋友同樣很少,所以她們更懂得對方,如果說還有一個人真正懂得她們的,那就是李赫。很奇怪,一個看起來也很平常的男孩。
桑藜很難過,拋開李赫不說,她很需要季寥這樣一位朋友。但是她不可能拋開李赫,偏偏她和李赫的感情進入到最好的一個階段的時候,就好像高亢的音樂,美麗的煙花,說斷就斷了。也許她不該把住院的那8天說成是他們在一起最快樂的8天,因爲有了“最”字,它就凝結在那裡了。
桑藜流了很多眼淚,她從來沒有流過那麼多的眼淚,從小到大,她都是驕傲的公主,她從來不會對誰認輸,所以她也不喜歡流眼淚。可是這一次她一定是輸了,她沒有輸給季寥自己,也許,她輸給的是一種叫做命運的東西。
李赫把桑藜的手從他的嘴上拿開,握在手裡,另一隻手幫桑藜擦去了眼淚,說:“桑藜,你看着我,你看我想不想死活不願接受現實才在這裡跟你說我不相信季寥死了的樣子?我很冷靜,不是嗎?我這麼說,不是因爲我不能面對,如果我親眼看到季寥死了,不管有多難過,我會讓自己去面對的。但是……”
桑藜靜靜的看着李赫,等着他繼續說下去,雖然他看起來是很冷靜的,但有時候表面的冷靜,只是他內心給了自己一個足以讓自己相信的理由?
李赫接着說:“我讀了季寥留下的日記,然後我發現後面有些部分是缺損的,也許是她自己,也許是別的人,把一些重要的信息撕掉了。不過也不要緊,其實她在日記裡一直在暗示我,她會因爲一些特殊的原因離開這個世界,這個離開不是死亡,而是,這麼說吧,換一個身份,這聽起來有些像那種電影裡的情節,可是電影裡的情節本來也就是按照真實的事情改編的,只是這樣的事情給我們遇上了。簡單的說,爲了讓人相信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她這個人,她只能‘死’掉,包括她的家人,所有人都會以爲她已經死了。”
桑藜看着李赫,緩緩的點了點頭。
李赫接着說:“我知道你不太相信,我也知道這只是我的推測。不過我也請卓叔找關係看過季寥的屍檢報告,最原始的報告,我是學……過一些法醫知識的,我能看出照片上的彈孔不是生前打進去的,還有,那具屍體拍得總是有些模糊,一種從技術上反常規的模糊。那具屍體不是季寥的,如果我能親眼看到屍體,我可以更加確定這一點。但是他們說屍體一運回來就火化了,其實我知道,他們連屍體都沒有運回來。這裡面,藏着不能讓我們,包括她的父母不能知道的秘密。”
桑藜的眼睛亮了一些,不得不說,李赫分析得很有條理,他確實不像是在自欺欺人。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李赫的聲音沉了下去,說:“桑藜,其實我知道,這也只是我的推測。季寥可能是真的死了,就算我的推測是對的,她在執行一些極其特殊的任務,她還活着,‘季寥’這個人,也已經死了,即使還活着,我可能也一樣的再也見不到她。只是,這樣至少還有一份希望。其實,”他苦笑了一下:“說到最後,我也分不清我這是不是在自欺欺人了。其實,這樣微茫的希望會更折磨人,但,總是希望。”
桑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笑出來,說:“有希望總是好的,李赫,你很憔悴,回去好好休息幾天吧。不管怎麼樣,總還是要走下去的。”
“好。”李赫很聽話的點了點頭,最後又看了看桑藜,欲言又止。
“放心。”桑藜看出了李赫的擔心,微笑着說:“我不會離開你的。”
至少在你最難過的這段日子不會。
在李赫走了以後,桑藜輕輕的又說了一句。
昨天的更新捅馬蜂窩了。其實老白雖然有寫死重要角色的前科,但這終究是一個都市小說,所以不用太過擔心,季寥畢竟是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