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求多福~
杜蘅本來還打算索性再買幾隻黃鸝什麼的回來養着玩,給姓岑的一鬧,也沒了心思。急匆匆地回了小院,等了個把時辰,林小志幾個纔回來。
“沒出什麼事吧?”杜蘅把人叫了進來問話。
“沒,”楊坤笑道:“我們人多,他們怕吃虧,知難而退了。怕給他們盯上,故意在街上繞了幾個彎,這纔回來晚了些。”
“那就好。”杜蘅這才放心。
聶宇平道:“跟黃姑娘聯繫上了,約了下午在白衣庵碰頭。攴”
“嗯。”杜蘅點頭。
聶宇平和楊坤出了門,彼此交換了一個眼色,進了廂房。
楊坤壓低了聲音道:“我瞧姓岑的不簡單,不象是普通的商戶。身邊帶的那幾個家丁,都是內家高手。我已讓明軒墜上去了,看看他住哪,查一下他的底。妍”
明軒是這批護衛裡最擅長追蹤刺探的,輕功一流,精通易容之術。
“順便再查一下那家店,說不定有什麼線索。”聶宇平點頭,道:“下午小姐出門的時候,大家都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咱們在查他,他一定也在查咱們,可不能出了紕漏。”
頓了頓,又道:“都把嘴閉緊些,千萬別透了消息出去。萬一傳到那位主耳裡,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
楊坤連連點頭:“這是自然。就怕初七說漏嘴……”
那是個不定時炸彈,誰也搞不定她。
聶宇平默然,道:“那就,只好自求多福了。”
也不知是說他們自個,還是那個岑聿。
晌午一過,杜蘅上了馬車,黃健幾個換了裝,簇擁着她去白衣庵。
衆人如臨大敵,卻是一路風平浪靜地抵達目的地,除了聶宇平和林小志跟着杜蘅入庵,其餘人便散在庵子四周,扼住了各個要道。
黃雨卻是提前到了,在偏殿裡跪着燒香,聽到身後有腳聲轉過頭,見紫蘇虛扶着杜蘅進門,忙起身迎上去,盈盈施了一禮:“二小姐。”
杜蘅拉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笑:“幾月不見,氣色好多了。”
黃雨紅了眼眶,輕聲道:“全是託二小姐的福。”
見她眼睛看着身後,忙指着身後的小丫頭,道:“這是寶兒,是七爺送來的。”
寶兒就上前,曲膝行了一禮:“奴婢給二小姐請安。”
杜蘅微笑不語,只輕輕頜了下首。
紫蘇便拉了她的手,道:“寶兒姐姐,咱們到院子裡說話。”
“黃大人對你可好?”杜蘅壓低了聲音問。
黃雨輕輕道:“視若己出星耀韓娛。”
平縣的縣令姓黃,名燦坤,膝下只兩位公子,皆已娶媳,有個女兒與黃雨同年,卻不幸在五歲上夭折。
蕭絕把黃雨安排到黃家,對外只說是黃燦坤的遠房侄女,因逃荒投奔來遠房叔叔。因其家人都已死光,黃燦坤膝下又無女,索性就收養在名下,做了養女。
去年大荒,逃荒趁食的不計其數,這個理由自然沒有人懷疑。
因蕭絕的關係,不敢怠慢黃雨,對她恭敬可以理解,但真正做到視若己出,卻是不易。
杜蘅微微蹙眉:“你的身世,對他坦白了?”
“沒有。”黃雨急急道:“茲事體大,雖然對養父養母不起,卻也不敢泄露半個字。”
“這就好。”杜蘅微微頜首,又問她功課:“最近,都學些什麼?”
黃雨面上微微一紅,道:“師傅說學琴要下苦功,沒個三五年難成氣候。與其貪多嚼不爛,不如專擅一門。是以,還是在學吹簫。另外,又教我了些簡單的舞曲……”
“言之有理,”杜蘅淡淡道:“你的棋下得怎樣?”
“略知一二。”話說得雖然謙虛,但瞧她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其實對自己的棋藝十分有信心,語氣很是自傲。
杜蘅微微一笑:“我們手談一局如何?”
有自信本來是好事,但太過驕傲到鋒芒畢露,可不是什麼好事。
辛辛苦苦花了這許多精力培養她,可不是爲了讓她去送死。
“二小姐肯指教,我自是求之不得。”黃雨猶豫一下,道:“只是出門匆忙,未曾攜帶棋子。白衣庵是小地方,也不知庵裡有沒有棋具……”
杜蘅笑着打斷她:“心中有棋,又何必一定要有棋具?”
黃雨愣了一下,看她的眼神已不一樣:“二小姐,是要跟我下盲棋?”
需知道,棋盤縱橫各十九道線,三百六十一個交叉點,要記住這些已是不易。但要死記硬背也不算難。
可是,每個人下棋特點不一樣,要記住雙方棋子的方位,同時還必需推算出對方每一步棋的用意,預測無窮無盡的變化,掌控全局,這怎麼可能做到?
更何況,黃則中是棋壇聖手,號稱打遍河南無敵手。
她受父親薰陶,自小浸淫其中,且聰穎有天份,偶爾連父親都要敗在她手下。
是以,對於自己的棋藝,她向來很有信心。
可是,就連她都自問沒法做到無棋盤而下盲棋,杜蘅看起來比她還要略小一些,杜謙也不是什麼名家高手,怎敢出此狂言?
莫不是,誑她不成?
“怎麼,”杜蘅微笑:“有沒有興趣?”
黃雨心亂如麻,沉吟着沒有做答。
杜蘅對她有恩,她當然不想令她難堪;可棋藝是她自小到大引以爲傲的資本,更是她心中認認定的在後宮晉身的階梯。
她實在不願意在最擅長的這一項輸給杜蘅,從而使她看輕了自己。
杜蘅也不催她,微笑着慢慢踱到院中最強劍神。
許是平縣是最大花鳥市場的原因,這白衣庵並不似尋常的庵子那般清冷孤寂,遍植花卉,此時奼紫嫣紅開遍,一派花團錦簇,欣欣向榮的樣子。
“好,”黃雨糾結了許久,終是下定決心:“我們下一局。”
杜蘅其實早就算到她一定不會放棄,微微一笑,招了紫蘇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
紫蘇擡眸,看了黃雨一眼,轉過頭笑盈盈地拉了寶兒去摘花。
黃雨不解其意,杜蘅也不說破,站到大槐樹下歇涼,神色輕鬆地拉着她嘮些家常。
自有庵中比丘尼送上茶水點心。很快,紫蘇和寶兒各自提了滿滿一籃子花過來,一籃紅色,一籃黃色。
直到紫蘇揀了棍木棍,在地上畫起了格子,黃雨方纔明白,杜蘅這是要用花瓣代替棋子,讓兩個丫頭把她們所走的每步棋都紀錄下來,以免發生執爭。
她既然敢這樣做,顯見是有十足的把握。
還未下,已被判定輸棋,這對黃雨來說,絕對是種污辱!
她被激起了好勝心,原本還有些猶豫不決,這時已下定決心,一定要贏!
杜蘅察言觀色,已猜到她的心思,也不點破,隨口道:“你先還是我先?”
“二小姐遠來是客,你先吧。”黃雨輕聲道。
“客不僭主,還是你先吧。”杜蘅卻不肯佔便宜。
“好!”黃雨原就決心要勝,不教她小看,這時也不再謙讓,想了想,報了個數字:“橫三豎七。”
寶兒便依言,在棋盤上放下一瓣黃色花瓣。
杜蘅想也不想,隨口應戰。
黃雨神色一凝,臉色便顯得有些難堪。輕咬了脣瓣,再落一子,棋鋒已顯凌厲。
原本還想着,雖然要勝,但也不能讓杜蘅輸得太難看。
這時已經狠下心,決心不但要勝,還要完勝,要打得杜蘅落水流水,讓她心服口服!
杜蘅依舊是不思索,隨口落子。
兩人你來我往,下了幾十手,黃雨神色越來越凝重,杜蘅卻依然是言笑宴宴。
下棋的同時,還不停與她交談:“下過廚嗎?”
她雖是官家小姐,但黃家並不富貴,是以杜蘅有此一問。
黃雨全神凝注在棋局上,無暇分心,還是寶兒怕不妥,小聲提醒:“二小姐問你,下過廚沒有?”
黃雨半晌才答:“下過,但手藝一般,不算很好。”
杜蘅又落一子,再問:“會做揚州菜嗎?”
黃雨給她一岔,已記不清前面子落在何處,神色茫然,汗出如漿。
杜蘅微微一笑,起身:“今天就到這裡吧。回去後,專心學習做揚州菜。尤其是我單子上所開列的這幾道,一定要學會。不求做得特別精美,至少要有模有樣。過幾日,我會讓人送個師傅過來。宮中禮儀規矩要繼續學,樂師和舞師都可以讓他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