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便替你救她一回,即使,我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她。
西鑰雲襄不喜歡挽姜,可西鑰雲裡愛慘了挽姜,那西鑰雲襄的不喜歡,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終歸是,不想她哥哥傷心。
還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了。
雲襄右手朝着軒轅劍的劍柄處伸去,只差一點點,她便可以抓住軒轅劍,就差一點點。
挽姜根本不知道身後的情況有多危險,軒轅劍已經迫近她不到百米,雲襄緊隨其後。
她吐得兩眼發黑,扶着樹幹慢慢的站起來,氣喘吁吁的靠在樹幹上,額頭臉頰上滿是薄汗,臉色也是慘白慘白的。
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她忽地側頭朝軒轅劍奔過來的方向看去。
方纔蹲的久了,視線還是一片黑暗,她還沒有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便見眼前好像有人影一晃。
下一刻,隱約瞧見有燦金的光芒大震,一道尖銳的劍鳴聲拔地而起。
懷衣上仙扶住挽姜,眉頭微鎖的看着她,聲音溫潤平和的問道:“上神可有受傷?”
挽姜擡起頭不明所以的看着懷衣上仙,視線已經略微恢復,“受傷?上仙多慮了,本神只是胃裡有點難受。”
聞言,懷衣眉目忽地一凜。
身後突然傳來了風縵曦刺耳尖利的哭叫聲。
“雲襄!”
懷衣身體剎那僵硬,面色死灰。
他慢慢的轉過身,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時,一貫泰山崩於眼前不變色的懷衣上仙,終是破了所有的平靜,不復以往的淡然。
雲襄的右手依舊是向前伸着,想要努力的抓住什麼,可是身體中央卻插着一把威風凜凜的劍,那把軒轅劍,赫然插入她的身體,背後劍尖處一滴滴鮮紅的血液順着邊沿滴下。
雲襄怔然的看着突然出現的懷衣,表情先是怔愣,而後平靜,最後竟兀自笑了起來。
她甫一咧嘴而笑,眼淚便大顆大顆的砸落在那把劍上,合着口中噴涌而出的鮮血,一起沒入了地裡。
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她的手臂頹然垂下,整個人都無力的朝後倒去。
懷衣面色慘白至極,方纔冷靜溫和的面孔早已經不復存在。
那雙沉寂萬年萬事不縈於心的眸子,似有什麼東西猝然碎裂,割破了所有的假象,流露出裡深濃的血意和絕望。
他剛纔看見軒轅劍朝着挽姜襲來,還有一個人緊隨其後,第一反應便是有人要偷襲上神。
還沒有看清那要傷害挽姜之人的面貌,身體已經先一步掠過去,手掌凝聚仙力朝着軒轅劍打去,軒轅劍霎時被那雄渾的仙力打的旋轉了一個圈,劍尖對着雲襄迅猛而去,雲襄還沒有反應過來,軒轅劍已經穿透了她的身體。
並沒有想象中摔下去的疼痛感,雲襄慢慢的睜開眼,抱着自己的那雙有力的胳膊在微微發抖,似乎極難見到這樣的景象,她甚至輕笑出了聲,“哥,她不會有事了。”
雲裡緊緊的抱着她,漆黑的眸子浮現悲涼的笑意,“襄兒乖,哥哥帶你回家。”
風縵曦也跑了過來,跪在雲襄面前失聲痛哭。
雲裡眼裡全是血絲,他擡起頭兇狠的瞪着風縵曦,聲音清冷而沙啞,“滾!哭什麼哭。”
風縵曦冷不防被罵,一口氣卡在喉嚨裡差點噎住,淚眼模糊的看着雲裡。
雲襄艱難的擡起手,安撫似的拍了拍雲裡的胳膊,聲音虛弱,“哥,別難過,我沒事,沒事的。”
雲裡此時哪裡還聽得見她的話,抱着她起身便要往魔宮而去,雲襄忽地急切的拉住了他的袖子,語帶懇求的看着他,“哥,讓我把話...話說完,我有話對他說。”
雲裡抿緊脣,不理會她的懇求,大步決然的要走。
雲襄猛地咳嗽起來,血沫從口中噴出,濺了兩個人一身,雲裡的腳步霎時像被釘在原地,再也挪不動半步。
那雙猩紅的眼裡,凝滿了絕望的氣息。
雲襄轉過頭,看着面如死灰的懷衣,咧咧嘴,笑了。
“鳳臨止,以後,再也沒有人會去煩你...你了,你該高...高興了吧。”
懷衣目光慘然的看着她,嘴脣蠕動,喉嚨卻仿若被人死死掐住,窒息般的疼。
“其實我早就猜到了,我西鑰雲襄,就算不是死在你手上,也會死在你的絕情之下,咳咳...”
她話說的急,大口的鮮血再次從口鼻中噴出,瞬間染紅了那張曾經俏麗明豔的小臉。
他終是再也站不住,踉蹌的晃了幾下,扶着樹幹彎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息,像溺水的人攀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樣脆弱又那樣絕望。
挽姜愕然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她看着慘白虛弱的雲襄,又去看喘息不已的懷衣上仙,卻驚愕的發現,那個雲淡風輕的男人,扶着樹幹無聲的哭了,滿臉是淚,滿眼是淚。
衆人早已嚇傻,他們認識懷衣上仙這麼久,從來沒見過這樣失魂落魄的他。
“鳳臨止,你心繫天下蒼生,可曾心繫於我?”
她看着那個男人,她唯一喜歡的男人,也是傷她最狠的男人,輕輕的問道。
明澈的眼裡漸漸浸染了血,視線霎時變得血紅一片。
她艱難的擡起頭朝着青餘山的山頂看去,笑容悽迷又蒼涼,往昔明豔如暖陽的臉上,再也找不出半點快樂和開心。
“這一世,我永遠都進不了懷衣閣,也永遠都進不了你的心。”
她忽地想起最初遇見的那一刻,他三言兩語打發她,她三番五次打擾他,梨花說她傻,執迷不悟的想要進懷衣閣。
其實梨花哪裡知道,她之所以心心念念要進懷衣閣,不過是想證明自己在他心裡,不是一個轉瞬即忘的路人。
她只是想知道,他心裡有沒有她,哪怕只是一點點。
明明是晌午,豔陽高照的好天氣,她的眼睛卻彷彿看到了黃昏,血色的黃昏。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鍍上了一層紅色的光暈。
她吃力的歪過腦袋,視線早已模糊,她卻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那個人,努力的睜大了眼睛,只是想看的更仔細些,卻發現已經無能爲力。
“只有每次喚你鳳臨止時,才能依稀覺得,世上只有一個你。你是懷衣,是天下無雙的謀士,是萬古不朽的傳奇,可你唯獨不是我的鳳臨止!”
她斷斷續續的說着,說到了最後三個字時,已是氣若游絲,聲音宛若蚊吶,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一直緊緊抓着雲裡衣袖的小手頹然垂落,雙眸靜靜闔上,眼角緩緩淌出血淚,神態安詳,宛如閉眸安睡的小孩。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再也不會睜開眼睛,再也不會努力的去看一眼她喜歡了一生的男子。
雲裡面無表情的站着,懷裡的人一點點的變得透明,變得越來越輕,最後一陣風般在天地間消失。
他依舊只是面無表情的站着,雙臂伸着,目光平視前方,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那把軒轅劍哐噹一聲砸在地上,砸在那蜿蜒成河的血跡裡,發出一聲微弱的劍鳴。
軒轅劍下,魂飛魄散,哪裡是虛言。
帝無湮看着自己的劍,又擡眸看了一眼雲裡,並沒有此刻走過去撿起劍的打算。
懷衣自始自終沒有同雲襄說過一句話,直到她魂飛魄散,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他似是痛到了極致,額角的青筋一點一點的暴起,腳下的土地溼了大片,他恍若未覺,那素來挺直的背脊,卻是彎的越來越厲害。
這樣的結局,似乎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雲襄死了,懷衣瘋了。
誰都沒料到,那個魔界的小公主,對懷衣上仙的影響,竟是如此之大。
其實怕是懷衣他自己,此前都沒有看清自己的心,以至於錯手殺了雲襄只後,神智也一併崩潰。
情根深種,奈何故作不知。
挽姜錯愕的看着懷衣,他腳步錯亂的朝着前方走去,口中似喃喃自語,她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只好伸出手去拉他,“上仙?”
話音剛落,一道耀眼的劍芒喧囂而來,轉眼間便架到懷衣上仙的脖子上。
挽姜面色一驚,以指抵劍制住千夙劍,站在懷衣和雲裡之間,目光清冷的看向雲裡。
“讓開!”冰冷的語氣,冷如冰霜的眼神。
“本神理解魔尊失去妹妹的心情,但魔尊若是想報仇,本神不允。”
她作爲上神,豈能讓這些魔族之人如此囂張。
魔族公主死了,就算殺了懷衣,她還是死了,殺了又有什麼意義。
那雙冰冷的眼睛不帶任何感情,聲音如冬月最冷的風,“最後一遍,讓開!”
她毫不退讓,目光清幽而堅定,“不讓,你有你的堅持,我亦有我的立場。”
所以,不讓。
“你的立場?重新回到仙界,回到神界,你就這麼開心?”他聲音冷若冰淵,寂若寥星。
她揚起臉,衝他笑,“是,重新回到仙界回到神界我非常開心,能夠與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這樣的快樂你根本不懂,你是不是覺得很挫敗,你那麼想殺了我,結果我不但沒有死,還恢復了神身,你殺不了我,我卻可以殺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