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所有人都大笑。
“這兩位美女尊姓大名啊?我可以知道你們的名字嗎?”我隨即去問易科帶來的兩位女孩。
“哦,她姓華,”他指了指穿紅色羽絨服的女孩說,隨即又指着另外一個穿黑色羊絨大衣的那個道:“她姓朱。”
“華妹妹好,朱妹妹好。”我急忙去叫了她們,同時又道:“現在沒辦法了,小姐這個詞已經改變了它原有的含義了,所以就只好叫你們妹妹啦。不要責怪我啊。”
她們都笑,曾子墨在我旁邊也在笑。
“你們學醫的真是不一樣啊。”易科嘆道。
我心裡一動,隨即說道:“其實我認爲我們醫學和你們美術還是很有關係的。”
“哦?那你說說。”我看見他眉毛一揚,隨後對我說道。
我一邊思考着、一邊說道:“首先,美術作品中人物繪畫方面必須應該掌握人體結構的,我們醫學的解剖應該對你們很有用處。”
“豈止是很有用處?!”他接過話去說道,“我們搞美術的必須認真學好解剖課程的,也許比你們醫學生還學得仔細,不然的話我們畫出來的人物就會很僵硬,好的美術作品應該可以感覺到人物的呼吸律動,可以感受到作品中人物的心跳、血液在血管中的流動,神經肌肉運動的和諧……沒有解剖知識怎麼能夠做到?”
我大爲驚訝,“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作品存在?”
“當然。”他仰頭道。
“那一定就是你的。”我說,頓時有了一種對他肅然起敬的感覺。
可是他卻在搖頭,“我哪有那麼搞的造詣啊。《蒙娜麗莎》這幅作品你知道的是吧?數百年來,蒙娜麗莎的微笑引發人們無盡的遐想,甚至已經成爲‘神秘莫測’的代名詞,但是很多人卻不知道,蒙娜麗莎那雙手也被認爲是美術史上最美的一雙手呢,她的那雙手不但美而且自然、真實,因爲創作這雙手的達芬奇同時也是一位醫學專家。還有就是雕塑家米隆的《擲鐵餅者》,透過這座雕塑的圖片我們可以看到:運動員右手緊握鐵餅,重心落在右腳上,左腳趾反貼地面,膝部彎曲,,身體內那緊張的爆發力呼之欲出。雖然形體造型是緊張的,然而在整體結構處理以及頭部的表情上,卻給人沉着平穩的感覺,試想一下,作者如果沒有超人的醫學解剖和生理學常識,絕不可能創作出這樣流芳百世的作品,至少在肌肉的表現手法上,這幅作品決不亞於醫學院校的人體標本。一個真正的美術家必須要有紮實的醫學解剖功底,同樣道理,一個醫生也應該具備一定的美術知識和繪畫技能,醫學之父希波克拉底曾說過:醫術是一切藝術中最美好、最高尚的藝術,醫生應當具有最優秀藝術家一切品質。當然藝術家看重的是作品的精神和靈魂,而醫生更關注他的形體和結構。”
我覺得他的話大有深意,但是卻一時間說不出什麼來。不過,我旁邊的曾子墨卻說話了:“您的意思是說:您們搞美術的人注重的是精神的東西,而我們搞醫學的卻過於地注重肉體了?”
經她這麼一說,我忽然地想起來了剛纔易科話中的真實含義了。我發現她和我一樣的敏感。不過有一點很明顯,易科對我們學醫的有偏見。然而,似乎他所說的也不是什麼偏見,因爲事實上就是如此。只不過我不願意承認、也不能贊同他的說法。因爲他自己也不帶了兩個女人嗎?而且他剛纔看曾子墨的那種眼神也表明了他並不像他自己所說的那麼純潔。
“不是嗎?”他忽然笑了,“人們常說你們當醫生的是高級流氓,這話難道是空穴來風?”
我頓時大怒,心想老子今天想找你買畫是不假,但是絕不是來讓你侮辱的!“教授,據我所知,你們搞美術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們經常打着藝術的招牌讓女人脫得光光的,甚至還有個別的敗類幹完的女人後就拍屁股就走人。藝術?真正懂藝術的有幾個人?我們當醫生的也會讓女病人脫衣服,但我們在看到女病人的時候是會忘記她們的性別的!你們卻不一樣了,你們是因爲對方是女人才會讓她們脫衣服!”
說實話罵我心裡已經氣憤至極,心想自己這句話說出來之後他一定會氣急敗壞、勃然大怒,然後我就帶着曾子墨即刻離開。酒菜已經點好了,就讓他們三個人在這裡獨自消費吧!反正他也不缺錢的。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沒生氣!
他在鼓掌!“說得好、說得好!”他讚歎道,“醫生和藝術家一樣,也是良莠不齊的,看來我們秦處長也是我輩中人啊。呵呵!剛纔我的話僅僅是試探而已。不過說實話,今天你帶來的這位曾女士還真是不錯的,雖然瘦弱了一些,但是身體的曲線卻非常的優美,與小華和小朱可以媲美。”
我頓時錯愕。隨即想道:小華和小朱哪裡能夠和曾子墨相比?曾子墨是美女,這兩個女人簡直就是庸脂俗粉嘛。同時暗暗地詫異,曾子墨穿着這麼厚的衣服,他怎麼知道她的曲線是不是優美?難不成他戴有隱形透視鏡片?
當然,我已經不可能拂袖而去了。於是吩咐服務員倒酒。嘴裡隨即說道:“教授真是火眼金睛。”猛然地發現自己的話裡有問題,隨即又道:“我天天和她在一起,我都不知道她的曲線優美與否呢。”
“別說我!”曾子墨惱怒道,臉上卻在笑。
“曾小姐。”易科卻正色地道,“一個女人有着優美的曲線,那可是上天給你們天大的眷顧。所以你應該自豪。秦處長,你可能很奇怪我是怎麼看出她身體美麗的曲線的是吧?其實很簡單,因爲我是搞美術的,我可以從一個人的舉手投足之間、從她的呼與吸的過程中就完全地可以看出她身體的大致形狀,對於我們搞美
術的人來講,一個人身體上衣服永遠都是透明的,我們的雙眼就好像你們醫院的X光機一樣,但是我們的眼睛要比X光機更完美,因爲X光機看見的是人體的骨骼,而我們看見的卻是一具完美的人體。”
“教授,你們好可怕啊。我們女人都不敢在你面前出現了。”曾子墨說,故意地露出了一種驚恐的樣子。我說她是故意露出這種樣子的原因是因爲她說完;了這句話後即刻地就笑了起來。
“哈哈!藝術是需要敏銳的洞察力的。”他大笑,很得意的樣子。
“教授說得對。”我猛然地好像明白了許多,“我們醫生從病人的臉上、從他們的細微的狀態上就可以大致判斷他們的什麼器官出現了問題,也就是說,我們醫生看到的僅僅是形體和結構,而美術家看到的卻是這個形體和結構的精氣神。佩服!”
“你很有悟性!來,我們喝酒。”他朝我豎起了大拇指,神態很興奮的樣子。我忽然想起了三哥對我講過的那句話來,看來這個叫易科的教授確實有些怪癖,和他沒有共同語言根本就談不攏!
所以,我感覺到了,他,其實也很寂寞。我終於明白了“曲高和寡”這個成語是什麼意思了,同時也感受到了俞伯牙對鍾子期那種“知音”般的驚喜之情。是的,曲高和寡之人往往孤獨寂寞,往往性格怪異,那是因爲他們很難遇到知音。我眼前的這個人也是如此。可惜的是,我不懂美術。
小華和小朱一直在旁邊聽着,話很少,但是她們的臉上一直在掛着笑容,我在中途偶爾地去看了她們倆幾眼,忽然發現在她們總是在對着易科流露出一種崇拜的眼神。這種眼神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我無法描述,唯一可以用文字記錄出來的僅僅是這樣:她們在看他的時候,眼神中有一種亮晶晶的東西,伴之以臉上柔柔的笑。
接下來大家開始吃菜。“這個地方的菜很不錯。”我說。
“我也經常來。”他笑道,“因爲我知道這個地方的野味都是人工養殖的。如果是真正野生的話我肯定是不會來的。我很崇尚莊子,崇尚道家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理念。我們搞創作的時候也是一樣,只有達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後才能夠創作出完美的作品。”
我發現他的話極多,難道是因爲平常話太少了的緣故?
“教授,我敬你一杯。今天我受益匪淺,從你這裡學到了很多的東西。”我舉杯去敬他。
他喝下了,連一句客氣話都沒有,當然,自謙的話更沒有了,他仰頭就喝下了那杯酒,隨後在問我道:“秦處長,你不可能僅僅是一位醫院的行政人員吧?請問你的專業是什麼?”我聽得清清楚楚,他對我說了一個“請”字。
“泌尿科性病門診。”我回答,不想隱瞞自己的職業。
他一怔,手上剛剛伸出去的筷子頓時停頓在了那個地方。
看着他吃驚的樣子我頓時“哈哈”大笑道:“我從事的是一種骯髒的職業,我修補的是人們因爲道德的敗壞而出現的上天給與的身體上的報應。”我很佩服自己,因爲在這一瞬間我說出了這麼一句高雅的、帶有哲理的話來。自己也覺得自己剛纔的這句話可是要比“修理下水道”文雅多了。我發現,一個人是很容易被傳染而改變的,在他的面前,我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學會了使用他的語言。
他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將筷子放到了桌上,隨即端起酒杯對我說道:“我們一起喝一杯。”
我喝下了,但是卻不明所以。
“你是我碰到的少有的有趣的人。”喝下那杯酒後他才說道,“你說得太好了。我覺得我們從事的是一樣的工作,你試圖去修補人們因爲墮落而壞掉的身體,而我卻在修補人們墮落的靈魂。”
“那好象是神父的工作吧?”曾子墨道。我去看了她一眼,意思是責怪她的多話。
幸好他沒有生氣,他在搖頭,“神父是什麼玩意兒?裝神弄鬼的!他們相信上帝,整天用上帝去麻痹人世人。我不相信宗教,神父們總是讓人們懺悔,以上帝代言人的身份去讓人們懺悔,上帝可是虛幻的,所以人們纔會一次次地懺悔、然後又一次次地繼續去幹罪惡的事情;佛教宣揚輪迴,哈哈!人死了誰知道有沒有來世?這個世界上的人誰知道自己的前世是什麼?所以世人都僥倖——萬一沒有來世、沒有輪迴呢?所以,我覺得宗教中我們的道教還有一些道理,因爲道教追求的是今生今世。完善今生纔是最重要的。道教講究的是得道昇天,天上有什麼?外太空而已,人去了那裡還能活嗎?”
我覺得他的話幾句叛逆,很是匪夷所思,不過我覺得很有道理,頓時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我覺得道教追求的‘得道昇天’並不是我們的身體去昇天,而是我們的靈魂能夠得到昇華。只有我們的靈魂昇華了、清靜了,我們纔會悲憫世人、拯救蒼生。”
“對,你說的‘昇華’二字極爲恰當。但是有一點你錯了,道教是沒有‘悲憫世人、拯救蒼生’的理念的,道教只顧自己得道,追求的是個人成神成仙,勸告的是讓世人都要‘無爲’這怎麼可能?所以,我覺得只有藝術能夠真正地拯救人們的靈魂,因爲藝術是美,只有美才可以拯救一切。”
“有道理。”我說。其實我覺得他的話有些極短,對宗教的詮釋也很有問題,但是我不懂那些東西,所以我無法去反駁他。不過,他最後的那句話我還是很贊同的——只有美才可以拯救一切。可是……美,真的能夠拯救一切嗎?小然當初奮不顧身地救我,那也是一種愛之美啊,然而,她拯救了我嗎?我對慾望的追求並沒有因此而停下腳步。
我覺得自己最大的痛苦就是:明明知道自己所做的有些
事情是不應該的,但是卻偏偏地難以剋制地要去做!難道是自己真的太邪惡了?可是,這個世界上好像比我邪惡的人更多吧?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何必要那麼爲難自己?
想到這裡,我搖頭道:“用外在的美去拯救世人是不可能的,至少不可能有那麼好的效果。只有每個人自己都能夠剋制自己邪惡的慾望了,這個世界才能夠真正的完美。”我的這句話很違心,完全是爲了迎合他。不然的話,我還能怎麼去說?
“是啊。”他嘆息道,“就好像一位老師,他教出來的學生也是良莠不齊的。好啦,我們不談這個了,太累了。我們喝酒,你看,我們倆已經冷落了三位女士了。”
“好,喝酒!”我說,心想:我早就覺得累了,我早就不想談論這樣的問題了,還不都是因爲你嗎?奶奶的!累死俺啦!
我真的開始喝酒了,因爲我擔心他把話題又扯了回去。於是首先去敬他,“教授,能夠認識你我很高興,對於你們搞藝術的人來講,我一直都覺得很神秘的。”
“我也覺得你們醫生很神秘。不,你們在我的心裡的感覺是恐怖,一刀劃下去,好痛啊!”他大笑。
我也笑,“要打麻藥的。”
“還是害怕。自己的肉被別人用刀割,想起來都害怕。”他說,聲音似乎在顫抖。
大家都笑,氣氛頓時活潑起來。
隨後我去敬了三位女士。我發現易科的酒量不大,我們五個人才喝完一瓶他就的舌頭就開始在大了。“還喝嗎?”我問道,擔心他喝醉了,因爲我的事情還沒談呢。我想等他先提起那件事情,他的脾氣太古怪了,我擔心我說出來會引起他的不快。那我今天晚上的這頓酒可就是白費了。
“喝!幹嘛不喝?!秦處長,不,我不叫你秦處長了,我今後要叫你秦醫生,或者……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他說。
我不禁苦笑,“我叫秦勉。勉勵的勉。”
“秦勉,對,我今後直接叫你名字,你今後也直接叫我名字,我叫易科。你今後叫我老易,我叫你小秦。對,這個好!”他說,彷彿是在自言自語。
我笑道:“好,不過我覺得老易不好聽,聽起來好像是在叫老姨似的。老易,老一,好,我今後叫你老大。好不好?”我發現他已經有了酒意,想逗一下他玩,同時也是爲了進一步和他拉近關係。我相信,他絕對不會因此而不高興的,因爲稱呼的問題是他首先提出來的。
“我可是教授呢,老大這個稱呼不好。像黑社會似的。”他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那就老易吧。”我說,說完後就笑。我覺得確實很好笑。而我的笑就好像具有傳染性似的,三個女人人都開始跟着我笑了,笑得東倒西歪的。我估計她們肯定是想起了“老姨”這個詞,而易科的頭髮正好很長。
“不行了,我要去方便一下。”他自己當然沒有笑,他站了起來說。
我心裡一動,急忙地站了起來,“我也去。”
廁所裡面,我和他並排站在那裡撒尿。
“老易,我要的畫的事情……”我趁機問道。
“現在不談這個,這是廁所呢。”他不悅地道。
我不禁又好氣又好笑,轉念一想:在廁所裡面談藝術的事情確實不應該。於是等他完成,準備出去後再對他說這件事情。
我沒想到他尿了那麼久都還沒有完成。我可是早就結束了,一進來就像瀑布般地傾瀉了出去,而他就好像我的那些性病病人似的在那裡細水長流。
我先出去在外邊洗手,然後等他。
不一會兒他終於出來了,我駭然地發現他竟然沒去洗手,而是直接地出了廁所的門!很自然地樣子,根本就沒有想起便後洗手那回事情似的!便後,當然也應該包括小便的啊。
我不好去叫住他,因爲那是幼兒園老師的工作。急忙地跟了上去,“老易……”我叫了一聲,心想他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俗人就是俗人啊!”他站住了,轉身對我嘆息道。
我一怔,頓時有些氣憤了——這都是什麼事兒啊?行還是不行你總得“吱”一聲啊?即使不行的話今天就當我交你這個朋友得了。老子還真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呢,吃了、喝了別人的之後態度竟然還這麼惡劣!
心情頓時煩躁起來,於是我也冷冷地說了一聲:“你也不過是一個俗人罷了。”
他驚愕地看着我,“爲什麼這樣說?”
“我發現你這人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太驕傲了。今天你帶了兩個女人來,還說她們的曲線很好,我怎麼就沒看出?庸脂俗粉嘛!而且,我發現你根本就不尊重女性,你僅僅是把她們當成你的道具罷了。”我當然不會直接對他講關於畫的事情,那豈不是顯得自己更俗了嗎?不過,我說完了之後頓時覺得爽極了。
他一怔,呆立了半晌,隨後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說得太對了!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別人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呢。”
我頓時一陣惡寒,因爲他拍打我肩膀的手出了廁所沒洗過。不過我的心裡很愉快。
“唉!我確實不大尊重女性,我內心裡面確實把她們當成了我道具,其實我自己知道這不對,但是……唉!不說了。但是你有一點說得不對,這兩個女孩的曲線真的很不錯的。你如果不相信的話,我馬上叫她們脫了衣服給你看。”
這下輪到我目瞪口呆了,我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現在,他給我的感覺就是,他其實很單純一個人。
“走,我們進去。我讓她們脫了衣服給你看她們的曲線。”我正愣神間卻忽然地感覺到他正在拉我的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