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陸文龍當然就認出來是當年那個跟在趙逸舟身邊下黑手的傢伙,有點道上的味道,他還習慣跟這種人打交道一些,點點頭碰酒杯,一口就喝了:“杜……習,對,現在怎麼樣,還在cāo扁卦(習武)沒有?”
杜習笑着拱拱手就在趙逸舟另一邊坐下:“沒有了,早就不玩那些沒所謂的東西,這個年頭,錢纔是最重要的,我在外面搞工程,承包了修縣城外面的公路,我跟着趙老大做了兩三年了,一直在幹這個,還不錯!”
陸文龍恍然大悟了一下,回頭看妻子,蘇文瑾也無奈的搖搖頭,趙逸舟看見了:“怎麼?”
陸文龍笑着坐下來:“那路爛得可不是一般般……”
杜習臉上變了一下,趙逸舟還是笑着拍陸文龍肩膀:“這話可不能亂說,這是我們縣今年最大的基建投資項目……”
陸文龍笑着搖搖頭,懶得再說,心裡大概能知道怎麼回事,也不關自己的事,他也不是活雷鋒,沒必要出頭。
卻未曾想這樣的動作在趙逸舟看來卻別有意味:“怎麼?你有不同意見?”
陸文龍還是擺擺手:“沒事,吃飯吃菜……都吃啊……”他注意到剛纔自己說那條路很爛的時候,居然桌上的人都停了筷子。
現在有幾個人也跟着拿筷子,熱情的招呼剛纔似乎冷落了一下的場面,但是這酒席再吃起來,就不是那個味道了,隱隱的杜習跟趙逸舟之間交流的眼神就變多了,看陸文龍的目光也不再是看奧運冠軍仰慕的樣子,而是有些皺眉的狐疑。
陸文龍只是心裡冷冷的觀察着這些細節,重點放在吃飯上,地方小,但是經常給機關單位做飯菜的必定是好廚子,這是華國的特徵,官員們也是最會吃,最能吃的,所以今天順便就吃了,自己還不一定能吃到呢,有時候拿錢都吃不到。
蘇文瑾當了幾年大嫂,可不也看出點端倪,臉上表情也是輕笑,隨便吃點翡翠白菜、黃金玉米之類的菜蔬就放了筷子,輕輕逗弄豆豆幫他戴上虎頭風帽,免得這小王八蛋要是哭鬧起來要喝nǎi,那就煩人了。
場面如果這樣也就過去了,但偏偏之前趙逸舟在外面招呼的人不光是杜習,陸陸續續都開始進來給奧運冠軍敬酒,一時之間不算太大的包房裡面就有點人滿爲患。
陸文龍開始還喝了兩三杯,那種縣城裡面敬酒的路數他還真沒經歷過,什麼**小酒天天醉,回家老婆背靠背之類的,cháo水般涌來,而且還是那種熱情之中帶着毋庸置疑的要求,他就開始不耐煩了,手在酒杯上一蓋:“好了,我每天喝酒有定量,超過了對身體不好,我這靠身體吃飯的比不得各位,抱歉了!”說完就把酒杯反過來扣在桌面上。
正好敬酒的是個什麼政協主任,臉sè就有點難看:“陸文龍同志,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偏偏在我這個時候不喝了……”
陸文龍擡眼還是忍住了那句我又不認得你是誰,笑笑:“你一杯他一杯,萬事萬物都總要有個節制,不能無止境,我說夠了,那就是夠了!”
政協主任楞了一下,周圍十多個站着進來瞻仰奧運冠軍的人也楞了,更別說那些之前坐着的陪客。
趙逸舟原本就有些變化的心情終於讓天平有些傾斜:“陸文龍!我的面子還是要給!黃主任這杯你還真是該喝了!”說是勸酒,口氣卻很有些嚴厲,帶着命令的味道!
陸文龍放在酒杯座子上的左手輕輕就拿下來了,擺擺手:“過年過節的,不跟你們做這種莫名其妙的爭論,好了,今天我也吃飽喝足了,感謝趙兄的款待,我們一家告辭不送。”說完就起身。
趙逸舟聲音陡然提高:“陸文龍!你還真不給我這個面子?”伸手就去按陸文龍的肩膀,陸文龍的下盤是怎麼練出來的?拿去舉重都可以,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容,上身不動,就那麼慢慢的依舊按照自己的動作站了起來。
趙逸舟哪裡按得住!
這下更是覺得顏面盡失:“我好心請你來吃飯喝酒,你卻給臉不要臉!你不要太過分!”
陸文龍點頭笑笑:“你熱情邀請我心領了,但我不是耍把戲賣藝,也不是來給各位看猴戲的,你們還是好好的回去把你們那條亂七八糟的公路修好罷。”說沒火氣是不可能的,卻不是對這些人的火氣,而是對那條路的火氣,經過時看見路邊兩旁那些破落陳舊的農家房屋,要先富先修路,這句口號是得到了大家公認的,這些農家就是盼着道路修通能改變這個貧困縣周邊的環境,沒想到居然是富了這幾個人!
真真是連坐在一桌吃飯都覺得有點下作!
所以一轉身就要護着蘇文瑾母子出包房,卻聽見一聲喝罵:“陸文龍!你不要真以爲你就是個東西!不就是運動員耍棍子的麼!你信不信我讓你分分鐘出不了這個門!一家三口根本別想離開這個地界!”正是那個原本在趙逸舟身邊一直都有些匪氣的杜習。
一臉橫肉,身上穿着一件格子呢西裝,怎麼哄擡自己的氣質都還是擋不住現在暴lù出來的兇相!
這聲怒喝聲音極大,甚至外面喧鬧的宴會廳靠近這邊的都聽見,停頓了一下。
陸文龍慢吞吞的轉過頭來,提了一口氣,卻放下了,自己跟小蘇不在這裡,老丈人丈母孃可都在這裡,沒必要爲了這點小事跟對方打鬥,搖搖頭平抑自己的情緒,輕輕拍蘇文瑾的肩膀出門,小蘇多瞭解他,從他脖子上青筋一跳就知道他要發作,居然還按捺下來,自然知道是爲什麼,讚許的點點頭,嘟着嘴對兒子做個鬼臉,免得豆豆聽了突然一聲吼正要哭鬧。
趙逸舟似乎也怪杜習的聲音太大,轉頭平抑:“小陸,我們還算相識,也不是要爲難你,人在江湖走,總得講個面子義氣,來,把這杯喝了,我就當沒發生過!”
看對方有些拿腔拿調的模樣,陸文龍真有些想伸tuǐ一腳把面前的桌子踹了,嘆口氣:“不喝你真不放我走?”
趙逸舟傲然:“肯定的!在縣城這一畝三分地上,我趙逸舟的名字還是管用的,我在國安都還兼了個職呢……”
陸文龍轉頭看蘇文瑾,蘇文瑾無辜的對丈夫聳聳肩,表示沒辦法了,陸文龍擡頭:“嗯,讓我老婆孩子到外面去等着?”
趙逸舟點點頭,蘇文瑾真就頭都不回的哄着豆豆,從一大堆人閃開的中間一條道走過去,多jiāo小個姑娘,走起來卻蹦蹦跳跳的充滿輕鬆感。
趙逸舟是真的從這個背影想起什麼,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你看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說的就是這種人,他們除了會打個比賽還會什麼?在我們面前什麼都不是,國家用得着的時候纔是個寶,平時也就是個草!”
周邊從杜習開始哈哈哈的狂笑起來,滿屋子的人看着伸手去拿酒杯自己倒酒的陸文龍,滿眼的戲謔跟可憐,也跟着大笑,好像看到這樣一個奧運冠軍被逼得走投無路,就能讓他們之前仰望的感覺得到極大滿足!
這就是小市民最常見的心態……
但大量的鬨笑聲,卻掩蓋住了小蘇不回頭的一句不屑的輕語:“不找死就不作死!哼哼……”jiāo滴滴個小姑娘輕哼兩聲,抱着豆豆,卻走上了宴會廳的主席臺,不聲不響的就站在那裡,她背後的背板上貼着一行白sè大字“熱烈歡迎同鄉俊傑新chūn團拜會!”
前面幾桌雖然坐了不少官員,但一羣官員中間,下面二三十張桌子邊,密密麻麻的年輕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站上去,一臉不快的樣子,齊刷刷的就站起來:“大嫂!”一兩百號人整齊的聲音,還是讓周圍人赫然一驚!
嗯,阿光阿林帶着上百人在參加這個縣裡面舉辦的外出經商,事業有成的年輕俊傑團拜會呢,他們每年帶回來的工資、年終獎都有上百萬了,更別提,還爲縣裡拉動了各種各樣的就業跟市場開拓,再加上聽聞他們在外面飯館、賓館、廠房什麼都做得風生水起,早就是這個貧困縣zhèng fǔ關注的一股有生力量,今年終於能牽上線邀請過來一起開會拉攏關係。
要不是陸文龍一直嚴禁把自己的名字透lù出來,縣裡怎麼會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的產業?
蘇文瑾看看旁邊有個麥克風,皺皺眉,都不想大聲說話,湊過去撇嘴:“喏,那邊包房,有人說六哥不喝酒,就出不得這個門,我們一家三口就別想離開縣城。”細聲細氣平鋪直敘,沒什麼情緒,臉上也沒表情。
下面卻轟的一下,場面就炸了!
半數的桌邊坐的都是心腹弟兄,只看看阿光頗爲不耐的一把抓過一個啤酒瓶看都不看就朝着那面牆砸過去,怒吼一聲:“滾出來!”
阿林帶頭嘩啦啦的幾乎同時跳起來,十多個酒瓶接二連三的砸在那面牆壁上
一起怒吼:“滾出來!”
這聲音,可比叫大嫂時候,響亮多了!
剛纔還覺得這些年輕人和善好說話的啓東同志目瞪口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