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一直在仔細觀察着周明方的神色,看着對方從一開始的有些隨意到後面看得認真,陳興心裡不由得一喜。
“以你的水平來說,總體寫的還不錯,有些較爲粗糙的地方稍微修改一下,我看你這篇文章可以拿到黨報上去發。”周明方摘下了眼睛,有些讚賞的看了陳興一眼,心裡對陳興的評價卻是有了些不同,以往他照顧陳興,只是想通過陳興和張家保持更好的聯繫,陳興在其中起到的是一個橋樑作用,今天陳興寫這篇文章給他看,卻是讓他對陳興刮目相看,內心第一次對陳興的能力做起了評估。
“或許他還真能主持好一個縣的工作也不一定。”周明方靜靜的打量着陳興,他很少以這種審視的眼光去觀察陳興,今天,陳興第一次讓他認真的正視了起來。
陳興內心有些忐忑,周明方正一動不動的盯着他,這讓原本還坐的挺自然的他有些不自在起來,“周書記,這篇稿子還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還希望您能幫我指出來。”陳興開口道,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裡面寫到的產業創新這一塊不錯。”周明方說着再次拿起了稿子,看了一眼,“嗯,你提到了產業創新要大力發展戰略性的新興產業,但也要注重傳統產業的創新,這一塊,你可以寫的更細一點。”
周明方說着似乎有所感慨,“新興產業的創新可以帶動整個產業結構的升級,一個國家和地區有沒有競爭力,就在於他有沒有形成自主創新能力的現代產業體系,所以產業創新的重點是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這一點是沒錯的,但我們不能忽略了傳統產業的創新,我們要認清一個現狀,我國還只是處在發展階段的國家,傳統產業在我國的產業結構中是佔據最大比重的,我們不能一味盲目的發展新興產業,而忘了我們的根本和基石。
我在海城幾年,很多人都在奇怪,我爲什麼能將海城從全省十幾個地級市的發展中脫穎而出,並且還一舉超過原本就是龍頭老大的江城市,不少城市都派考察團來取經,很多人都將海城的成功歸功於海城原本就不錯的經濟基礎,以及優越的地理位置和便利的交通,但我致力於海城市傳統產業的升級和更新換代時,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注意到我的努力,並不是只有新興產業纔要依賴科技,傳統產業,同樣是要依賴科技來創新,很多人提到傳統產業,第一個認識就是這是勞動密集型產業,只要有足夠廉價的勞動力就能發展起來,這是大錯特錯的。。。。。”
周明方說的全是自己的經驗之談,這是一個市委書記寶貴的執政經驗,最重要的是,這個經驗被證明是大獲成功的,陳興頭一次聽得這麼入神,周明方講的同課本上概述的經濟知識,完全是不一樣的概念,一個是切身的經驗總結,並經過實踐檢驗的,一個是紙上談兵,哪一個更能給人帶人深刻的啓發,一聽就明瞭。
陳興聽得入了神,以至於直到臨走前都忘了自己來周明方這裡的真正目的,直至快要走到門口,陳興纔想起了今晚來的‘正事’還沒提起,不由得有些期期艾艾的站住了腳步,看着周明方,面色爲難,有些難以開口,“周書記,有件事還忘了跟您說,實在是不知道怎麼開口。”陳興面色有些不自然。
“還有什麼事?”周明方笑着打量了陳興一眼,“怎麼,到我這裡來,還跟我客氣起來了?”
“周書記,是這樣的,今天上午在上黨史課時,我沒認真聽,在寫這篇文章,結果被臨時來檢查的劉書記撞了個正着。”陳興眼神不敢正對着周明方。
“劉書記?”周明方一怔,臉色嚴肅的盯着陳興。
陳興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每時每刻都在受着煎熬,才突的聽到周明方笑道,“你今天找我來修改這篇文章是假,找我來說這事纔是真的吧。”
“不是,不是,周書記,我原本就想把稿子寫好了就拿來讓您幫忙看一下的,誰知道會被劉書記撞上,我就琢磨着晚上過來就順便跟您說一聲了。”
“呵呵,看來你是捅了簍子,纔想到要來找我給你擦屁股了。”周明方笑着搖了搖頭,“劉書記上午說什麼了沒有?”
“沒有,他看了我這篇稿子,就問了我一個我們黨的第一個蘇維埃政權是什麼時候建立的,我沒答出來,劉書記就走出去了,什麼話也沒說。”陳興忙道。
“什麼話也沒說?”周明方眉頭微微蹙了一下,隨即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稿子認真改一下,拿到黨報上去發,在上面露露臉,對你有好處。”
陳興有些疑惑的看了周明方一眼,見對方根本沒有多說的樣子,陳興也只好悻悻的離開,一顆心卻是又提了起來,周明方沒說什麼,卻是讓他猜不透對方的態度,也不知道周明方是否能幫他解決這個問題。
“聽周書記最後的話,似乎對這事不是很在意,或許應該沒什麼事,劉書記那樣的人又豈會跟我這種小人物計較,興許是我自己杞人憂天了。”陳興離開別墅區,坐在回去黨校的路上,心裡獨自想着,捏着手上的稿子,陳興琢磨着得找個認識省黨報的人,幫忙在省黨報上發出來,這樣對自己纔有好處。
陳興明知這種小事找周明方的話,對方一句話就能解決,陳興卻是不想爲了這種小事再去打擾周明方。
“陳興,怎麼樣,晚上去找你那個老領導如何了?”回到宿舍,武剛關切的問道。
“還好,領導還比較好說話。”陳興笑着點了點頭,瞄了陳斌的房間一眼,房門緊鎖着,也沒聽見任何聲響。
“別看了,陳斌那小子沒回來,我估計他以後都不會回來住了。”武剛撇了撇嘴,隨即笑道,“以後咱們就住雙人宿舍了。”
“對了,老武,你有沒有認識省黨報的?”
“省黨報的?”武剛一愣,苦笑道,“陳興,你說我這種窮鄉僻壤出來的人能認識省黨報的那些秀才嘛,那些人眼光高着呢。”
“怎麼,你要把你這篇稿子發在黨報上?”武剛一下子就猜出陳興的意思。
“不錯,我想發在黨報上,不過沒認識的人啊。”
“找你那老領導不行?他應該有門路吧。”
“總不能爲了這種小事就去麻煩領導。”
“說的也是,什麼事都去找領導,那倒顯得你沒能力了。”武剛贊同的點了點頭,一時也爲難起來。
“有了,你可以問問曾靜嘛,她在江城,門路應該廣一點。”武剛突然道。
“現在晚上不方便問,明天再問她吧。”
“也好。”武剛笑着點了點頭,看了陳興一眼,遲疑了一下,又道,“陳興,我挺好奇的,你那老領導是誰,看你好像挺神秘的,也沒見你說起過。”
“呵呵,老武,你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我以爲你會一直憋着不問。”陳興笑着看了對方一眼,“我是跟周明方書記,以前他在海城市委書記,我就給他當秘書,前段時間他調到省城,我就跟來了。”
“周明方?現任省委組織部長周明方?”武剛驚訝得一雙眼睛瞪圓了,嘴巴張得老大,久久都沒合上,看着陳興不敢置信。
“行啊,陳興,你真是藏的夠深的。”武剛笑着輕捶了一拳,眼裡仍是有濃濃的驚訝,他怎麼也想不到陳興竟會是周明方的秘書。
“老武,你這可不能怪我,你都沒問,我當然就沒說了。”陳興笑着搖頭。
一旁的武剛點了點頭,這會他想到了陳斌,笑道,“你說陳斌要是知道了你竟是給周明方部長當秘書,不知道會不會後悔的要死。”
“道不同不相爲謀,不說他。”
“行,那就不說他了。”武剛笑着點頭。
第二天,陳興提前到了教室,曾靜一般也都會早幾分鐘到教室,果不其然,陳興到的時候,曾靜已經在教室裡面,趁着還沒上課,陳興拉住曾靜問道,“曾靜,你有沒有認識省黨報的人?”
“省黨報的?”曾靜皺了皺眉頭,“省黨報的沒有認識的,江城日報社的我倒是有認識一個朋友,這樣,我幫你問問,同行之間要接觸比較容易,她或許認識。”
“那也好,謝謝你,曾靜。”
“陳興,你還是那樣客氣。”曾靜無奈的看了陳興一眼,笑道。
陳興笑了笑,沒說什麼,曾靜也沒問他什麼事就答應幫忙,對方待人出事是發自內心的真誠,跟陳斌那種停留在嘴巴上的熱情完全是兩回事,陳興這會心裡感慨頗深,人與人相比,爲何會有那麼大的差距。
陳興沒想到曾靜的效率會那麼高,中午正當他準備離開教室去吃午飯的時候,曾靜已然叫住了他,“陳興,我那個朋友有認識省黨報的一個編輯,她中午幫忙約出來了,怎麼樣,你要不要現在去見一見?”
“好,好,那就現在過去,咱這是求人辦事,可不能端什麼架子。”陳興笑道。
陳興同曾靜兩人坐車一起來到了市區的一家西餐廳,進入裡面,曾靜邊走邊找着人,很快就露出了笑容,指着靠窗的一處位置,“走,在那邊,我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