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泠泠走上前的時候, 感受到了一股溫和的暖流熨燙了自己全身經脈,她腳步一頓,餘光瞥了眼宓茶,宓茶衝她一笑, 笑得單純到了笨。
而她身旁的那名輕劍士的臉色則耐人尋味多了。
童泠泠收回目光, 專注於面前的比賽。
她話不多, 可誰是真心誰是客套, 她一眼就能分別出來。
和她對戰王景煊走上前, 手裡握着一把烙有金色凹紋的重劍, 金系的重劍, 向來是近身作戰的強悍利器。
兩人的等級差了整整一級,但王景煊絲毫不敢大意, 早在高二的能力者大會上, 童泠泠就以一己之力斬殺了無數的高年級學生,她是個比柳凌蔭更加狠辣的角色。
柳凌蔭的狠浮於表面,可童泠泠的狠沉澱了下來, 帶着兩分冰冷的陰氣。
當李老師宣佈開始之後, 雙方並未立即行動。
兩人目光於半空交匯,無聲地對峙周旋。
這份沉默保持了數分鐘, 短暫的安靜之後,童泠泠率先出擊,那把戰斧的斧刃在夜幕下劃出一道寒線,絞肉機似地朝着王景煊的腰側斬去。
相比於鋒芒畢露的童泠泠, 王景煊選擇了後退半步,扎穩弓步, 雙手執劍,令重劍擋上了這一斧。
嗡——的一聲震顫, 氣浪蕩開,蕩得四周的樹葉一顫,王景煊驚愕地吸了半口涼氣,童泠泠的力量毫不遜色一名八級的男性重劍士,那看着玲瓏有致的嬌軀下竟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
重劍和斧刃僵持在半空,誰也不能勸退誰,倏地,童泠泠側身一步,將戰斧和重劍相交處當做固定支點,使一米長的斧柄對着王景煊的面門砸去。
這是從來沒有見過的招式,斧柄棍棒一般,近距離凌厲而來,王景煊只覺得眼前一花,縱使他反應再快,也只堪堪避開了頭部,肩膀上依舊捱了一棍,霎時間血量-5%。
他後退兩步,童泠泠卻緊追不放,斧面與腳前迅速翻面,快速旋身一週,着力點從左方換去了右方,緊跟着王景煊的後退貼身掃去,不給他任何喘息之際。
“班長!踩白線了!”身後的男生大喊提醒。
此時王景煊的腳後跟已經踩在了擂臺的白線之上,差之分毫就會出界,他渾身一凜,身周忽地爆開了一圈金色的氣浪,童泠泠還未反應,就被這層氣浪彈飛了出去。
“小心!”宓茶驚叫出聲,看得心驚膽戰。
童泠泠的反應速度很快,她手中的戰斧雖然駭人,但自身卻像只野貓,在被彈飛的途中腹部發力,靠着強悍的核心力量穩住了身形,生生在空中後翻三百六十度,最後輕盈地半跪落地。
甫一落地,她沒有任何的停頓,以蹲式起跑的姿勢躥了出去,流星一般,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宛如一尊毫無感情的殺人機器,只知道前進,從來不懂得後退。
王景煊此時有些進退兩難,他看出了童泠泠的等級已經達到了可以狂化的水平,如果對面的而是個男人,他會趁着對方還沒有狂化之前快速結束比賽。
童泠泠的屬性本就剋制他,一旦狂化,他會有五成的可能性戰敗。
可是……
看着衝上到身前的那張臉,不管是身爲好老人的班長還是身爲一個青春期的男生,王景煊都實在下不去手。
他從來沒有和女生打過架,童泠泠的小蠻腰看起來和他的大腿一樣粗,叫王景煊頗有一種張飛繡花的無措。
宓茶屏着呼吸看着前方的戰鬥,另一邊柳凌蔭和慕一顏的戰局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此時慕一顏退居底線,開始遠程射擊,柳凌蔭一人制霸中場,和刺客裴驁與重劍士許紋赫交戰。
腳下的土地晃動不已,讓人根本無法穩住重心,連站直都難以做到,何談進攻。
柳凌蔭被晃得頭疼,幾番嘗試都沒能找到突破口,受到李瀚一個月的影響,她咬着牙低聲罵了句髒話,隨後立即後退,退出了土凝空的範圍圈。
聚炎的劍鐓在跨上一頂,隨着一聲機械聲,劍身完全收入吞口當中,火凝空壓縮成鞭,倏爾,黑暗中一條橘紅的火線沿着劍柄緩緩燃燒至柳凌蔭的腳旁,勾勒出一條明亮的火鞭。
柳凌蔭火鞭分爲兩部分,起主要作用的是內部直徑兩釐米的火凝空。
原本三米大的凝空經過高強度的壓縮後,密度大幅增加,成爲了介於氣體和固體之間的膠質體,具有實質感,形成了這條鞭的鞭骨。
在凝空的外層附着着一層火焰,提高了火鞭的殺傷力,當觸及到敵人身上時,擁有一定的持續傷害作用。
因土凝空的緣故,柳凌蔭難以和土系重劍士打近身戰,她手中的火鞭長達一米五,正好在土凝空的範圍之外。
聚炎的那次改裝,不僅破了金系,更使得柳凌蔭的攻擊遠近兼備,可進可退。
明亮的火鞭在半空抽出了兩輪蝴蝶圓翅,蓄力之後,火蛇一般朝着許紋赫迅猛衝去。
擂臺的地面被清理得很乾淨,易燃的草木被全部拔除,否則在乾燥的Y省森林中,單憑着一條火鞭就能燃起半邊大火。
許紋赫側身躲避,可惜在開着土凝空的情況下,他自身的動作速度也受到了鉗制,即使這鉗制不大,可在比他等級更高的柳凌蔭面前,他終究是慢了一步。
火鞭抽到了男生的小臂,下一瞬,許紋赫便覺得身體一重,防護服血量-10%。
今天的所有人中,許紋赫的體力是消耗最多的,三十公里之前,他加罰了兩百個深蹲,下半身本就痠痛,力量不足,這時候再加負重,直接令他膝蓋一彎,幾近跪地。
裴驁見勢不妙,立即從側翼出發襲擊柳凌蔭,替許紋赫脫困。
一尺半的鋼爪從斜下方竄出,柳凌蔭當即收鞭,火蛇纏上了裴驁的左手手腕,將他用力往自己身前一扯。
裴驁一愣,萬沒有想到柳凌蔭的一個重劍士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不愧是全校第一的小組成員,果然不同凡響。
火鞭不同一般的長鞭,觸之即扣血,吸血蛭一般死死地纏在裴驁的腕部,將他的血量吸走了10%。
火系的霸道名不虛傳,如果換算成實戰,裴驁的這隻手基本已經被燙廢。
既然血量已經被扣,裴驁也不再掙脫,就勢貼近了柳凌蔭,擡起右手對着她的太陽穴刺下。
一尺半的鋼爪撲面襲來,威力足以讓人呼吸一滯,柳凌蔭左手成拳,小臂護住面部,格擋在了鋼爪的側面,將其頂在了面前半寸遠的空位,兩人目光相對,短暫的一眼對視之中,有着凌厲的殺氣。
裴驁很快變招,鋼爪無法水平劃下,便貼着柳凌蔭的小臂向柳凌蔭後方擦了過去。
鋼爪後的拳頭擊中了柳凌蔭左腕,一招隔山打虎,令柳凌蔭的左拳砸中在了自己的左眼上,防護服不防近身格鬥,柳凌蔭的護目鏡歪了一側,被這股力道衝得後退了半步。
裴驁乘勝追擊,右爪下移,這次瞄準了柳凌蔭的心臟,正要下手,耳邊忽地躥過一陣寒風。
底線的慕一顏早已上弦完畢,改裝後弩.箭對着裴驁三發連射。
裴驁抓向柳凌蔭的右爪不得已改攻爲守,率先護着了自己的頭部,擋下了射.來的弩.箭。
趁着慕一顏爭取來的時間,柳凌蔭很快調整了過來。
她手中的火鞭依舊纏住了裴驁不放,左手成爪,扣上了裴驁的右肩。裴驁直覺不妙,被聚炎纏着的左手使出了全力,試圖格擋柳凌蔭的攻擊。
這一招裴驁本是能擋下的,可忽然之間,兩人的腳下一片震顫,原來是緩過勁來的許紋赫衝上來支援自己的隊友了。
可他似乎忘了,土凝空不僅會影響到柳凌蔭,更會率先接觸到裴驁。
他這一幫忙簡直是扯住了裴驁的腿使勁往後拖,驟然開啓的土凝空令裴驁晃得身形一歪,柳凌蔭見此機會立即扣住了他的肩膀。
“啊——”
幾秒鐘後,但聽一聲淒厲的慘叫回蕩在了森林中,所有男生長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裴驁右手被柳凌蔭反關節擒拿在地。
一聲清脆的嘎巴聲響在了夜幕下,像極了雞中翅和翅根分離時的聲音。
“許、紋、赫!!!”裴驁痛得五官扭曲,整張臉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痛的充血通紅,他被反壓在地,正對着一連茫然的土系重劍士。
“你、你咋中招了……”許紋赫抽了抽嘴角,尷尬地後退兩步,“對不起、對不起哈,我是想幫你來着的。”
他見裴驁已經固定住了柳凌蔭,本想着趁着這個機會使用土凝空,柳凌蔭就再沒法逃脫,萬沒有沒想到裴驁倒是先被打亂了節奏。
兩人先前並不是一個小組,從來沒有磨合過,若是從前的大擂臺還好說,可現在的擂臺小小一方,又是黑夜之中,走兩步都會撞上,範圍性的凝空的確容易誤傷。
裴驁的一隻手被柳凌蔭卸了,疼痛之中,他恍惚感覺身體一斜,半個頭被柳凌蔭一腳踢出了白線,痛得冷汗直冒。
目前爲止,除了宓茶和嚴煦,柳凌蔭從來沒對誰手軟過。
女生她都不曾憐香惜玉,何況是滿身臭汗的男人。
火鞭一抽地面,揚起了塵土無數,解決完一個後,柳凌蔭衝着孤零零的許紋赫一揚下巴,“你自己滾還是我打到你滾?”
她一早預料到了這個局面,不是自家隊友,磨合度根本不夠。
黑燈瞎火之中,又是這麼小的臺子,不止是許紋赫,就算是柳凌蔭自己和同伴磕絆的概率也很高,故而她一開始便讓慕一顏退居後線,柳凌蔭太清楚自己——或者說重劍士的霸道。
重劍士需要一定的領地,旁人靠得太近反而束手束腳。
許紋赫望了眼躺在地上不停抽涼氣的隊友,鼓起了勇氣,雖然柳凌蔭很可怕,但爲了死去的戰友,他也得戰鬥到底!
“兄弟,我替你報仇!”他大喊一聲,衝了上去,英勇得像個烈士。
裴驁痛苦地閉了閉雙眼,一點都不想理他。
慕一顏更換了箭矢,望山瞄準了許紋赫,在他衝鋒之際,精緻小巧的弩.箭便朝着他接連不斷地射去。
408從來沒有過遠程射手,之前完全靠着防禦型的法師嚴煦強充這一職務,這是柳凌蔭第一次享受到有遠程火力支援的底氣。
不過柳凌蔭不知道的是,慕一顏手上的弩.箭可不是一般的弩.箭,在訓練出發之前,也就是首都隊來錦大附中的那一天,她和秦臻出去採購武器,回來後花了不少功夫更新了自己的裝備。
現在她使用的箭矢比一般的□□細了三分之一,且全身塗了防反光的黑漆,在此時的環境下,極難分辨。
裴驁是一名優秀的刺客,他的視聽十分出衆,故而能在和柳凌蔭對抗的途中也精準地防下慕一顏的箭矢。
可重劍士不是刺客,許紋赫的視聽並沒有那麼優秀,他的土凝空已經被柳凌蔭的火鞭所破解,只要拉開距離,土凝空不足爲懼。
在慕一顏密集的射擊和柳凌蔭的鞭擊,不過幾分鐘後,許紋赫便一不小心踏出了白線半步,敗了這場比賽。
他灰頭土臉地回到了陣地中,被人踹了一腳,“你真是真丟人啊你!”
“這能怨我嗎?”許紋赫很委屈,他又不是故意的,這和他想象得根本不一樣。
裴驁被李老師拖去一旁,言老師本已將法杖拿了起來,就聽李老師道了一句,“沒事,小傷,我來。”
隨後,又是一聲嘎巴脆響。
刺客滿頭冷汗,這回好歹算是有心裡準備,他硬生生咬緊牙關,只短促地發出了一聲悶哼。
那麼多女生和兄弟看着,爲了自己的臉面他也不願意叫出聲來。
可惜他的表情出賣了他,兩次脫臼之後,裴驁汗如雨下,肌肉不自覺地微微抽搐,整個人像是從水中撈出來的一般。
“大驚小怪,有那麼痛麼。”柳凌蔭不屑地從他身邊走過,氣得裴驁心肌一梗,肩膀顫了一下。
平心而論,柳凌蔭的身材在攻科女生中算是最爲有料的,可從來沒有男生肖想過她。
別人是帶刺的玫瑰,柳凌蔭是帶玫瑰的刺,叫人退避三舍,敬而遠之。
慕一顏衝歉意地笑笑,“對不起啦,到時候拿到水我分你一點。”
裴驁胸腔劇烈起伏了幾息,壓下怒氣後,搖了搖頭。
輸了就是輸了,慕一顏和柳凌蔭肯定是合買一份,他也不好意思從兩個女生嘴裡奪食。
這一邊柳凌蔭和慕一顏下了場,休息一會兒,給其他人上臺機會,如果有可能的話,她們準備今晚再參加一場比賽。
另一邊童泠泠的比賽也進行到了關鍵時期。
幾番交手後,王景煊眼中露出了凝重。
他深刻地明白,如果他和童泠泠的等級相仿,憑他的金凝空絕對無法控制住童泠泠的行動。
女孩的力氣大得像蠻牛,攻擊的氣勢又兇得像虎,即使戰斧被他牽制住了,依舊不能完全阻礙她的動作。
僵持了幾分鐘後,童泠泠似乎明白了,單靠自己目前的狀態是無法戰勝一名八級的重劍士的。
又一次被金凝空彈飛,這一回,她不再落地便如炮彈般前衝,而是選擇停在了原地。
短暫的停頓之後,忽而少女瞳孔中閃過一絲猩紅,緊貼身體的防護服勾勒出了她上臂的肌肉,頃刻之間,童泠泠周遭的氣勢幾何倍地上漲。
冰冷的黑夜之中,漆黑的戰斧上忽地爆發出了一片火光。
[一階狂化]。
童泠泠不再藏牌,在高出她整整一級的重劍士面前,她毫無藏牌的資格,不得不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