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上京城內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件是陳諾諾編纂完畢《四庫全書》出閣,《四庫全書》是當今陛下首抓大事,自前朝起《四庫全書》就在編纂過程中,但是並不被重視,大魏國初立,當今陛下以大毅力網絡天下文人墨客投身書籍編纂。《四庫全書》也從原有三部三十三類五十五屬擴展到了四部四十四類六十六屬,陳諾諾負責的是詩類、四書類和三禮總義,原本需要多年埋頭苦幹的事情竟然讓陳諾諾在寥寥幾年的時間內就完成了,就連紀昀紀大學士看完之後,也是不住點頭,陳諾諾盛名更盛。
另一件事情是匈奴左帳王庭國師安拉提入京講佛,左帳王庭上一位大國師行將就木的時候,伸手指了指北方之處,說:“佛陀。”左帳王庭大漢便命人騎馬北行,最終在一棵沖天菩提樹下看到了安拉提國師。安拉提國師自幼誦讀佛法,十二歲赤腳訪問天竺,歷經艱難險阻成就大佛法,又深入西北不毛之地,于山窮水盡之處悟得佛門真諦。
當初匈奴分裂,形成左帳王庭和右帳王庭,安拉提國師幾乎以一己之力保住匈奴皇室血脈建立了左帳王庭,並且臣服中原。近年來,安拉提國師致力於在左帳王庭講誦經文,開化民風,普及農耕,成爲了匈奴人民心中的“活佛”,就是相對立的右帳王庭臣民也讚歎安拉提國師一句“善”。
上京城的兩件大事又有了一個交集,陳諾諾要和安拉提國師在國子監辨法,論一下治國之道。
安拉提國師入上京城,滿城震動,朱雀門前人羣熙熙攘攘,二皇子趙碩親自出門相迎,身後是陳賢大學士,但是皇帝陛下和宰相潘春偉沒有到。陛下此時正和皇后在後花園下棋,宰相潘春偉坐在宰相府內優哉遊哉喝茶看書。
坊間看到是二皇子出城相迎,心中又多有感慨,敢問此時三皇子趙乾在何處?聽說在林家小院和林婉兒去釣魚去了。同是皇子,一個已經能夠獨當一面,另一個卻只知道嘻嘻鬧鬧,玩世不恭,怎麼差距就這麼大呢?有些人已經不止一次說過,若是當初陳諾諾在兩位皇子之中選了二皇子,即使陳諾諾之幸。又是二皇子之幸,還是大魏國之幸。
安拉提國師入京之後準備在國子監講佛法,林婉兒奉旨也要旁聽,一開始林婉兒還是挺興奮的,能夠進入清華北大聽一堂課,說出去也是倍有面子的事情。
林翰林對此也是十分上心,可是在國子監讀書的林乾毅卻不以爲意,依舊捧着那幾本在戶部、工部借來的書籍整日誦讀,寫寫畫畫。好像那深奧晦澀,機鋒不斷的佛門還不如這書中水車的製造方法來的有趣。
一大清早,林婉兒便驅車去了皇宮,本來林婉兒可以直接和林翰林去國子監的。但是趙乾卻讓人捎話來說是先來皇宮一下。林婉兒不是第一次進皇宮,少了些新奇,坐在車上隨着車廂搖搖晃晃,昏昏欲睡。
馬車吱呀一聲停住。林婉兒揉了揉眼睛,輕聲問一句:“到了?”
馬伕回答一句“是”,林婉兒掀開簾子左右望了望。沒有看到趙乾的身影,卻看到在萬壽節上在身旁伺候的小太監餘桂。林婉兒想了想,卻發現自己還不知道這小太監的名字,於是臉上帶着笑意的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一句話問的餘桂臉色微紅,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奴才餘桂。”
“餘桂,餘桂。”林婉兒低聲重複了幾遍,還沒有看到趙乾的身影,開口問道:“餘桂,這趙乾在什麼地方?”
餘桂覺得林婉兒親切,也沒有架子,自己時常繃緊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開口說道:“趙乾去了乾寧宮請安,先讓奴才帶着婉兒姑娘去住處等一等。”一句話說完,餘桂自己微微一愣,雖然趙乾平日裡和藹沒有架子,但是自己也不能直呼皇子姓名啊。
索性林婉兒並不在意,擡起腳來便向着趙乾的去處走去,可是剛邁幾步便停了下來,有些尷尬的回頭笑笑:“我還不知道這路怎麼走,還是你在前邊帶路吧。”
餘桂心裡一樂,但是沒在臉上表現,領着林婉兒去了趙乾住處。
林婉兒進了趙乾的房間,忍不住眯眼偷樂,房間和趙乾的脾性一樣,雖然是打掃過的,但是剛剛打掃的痕跡太過明顯,一看就是平日裡不打掃,臨時抱佛腳,有些地方的灰塵一看便知,就連牀上的被子也是隨意卷吧卷吧就好了。
餘桂解釋道:“三皇子平日裡不喜歡他人動自己的東西,所以除了奴才,沒有其他人在身邊伺候,在加上皇子自身喜歡製造一些新奇的東西,房間亂點也就不足爲怪了。”
林婉兒點點頭,圍着房間轉了一週,雖然傢俱和物件都是古代的,但是排放的方式卻透露出一股濃濃的現代風氣,像是放在桌子下面的凳子,燈排放的位置,以及書籍相互羅疊呈現的方式。林婉兒被牆上一副墨跡剛乾的字吸引住了,因爲這幅字寫的不是什麼名言警句,而是一句很爛俗的話——世間最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認不出我。
林婉兒指着這幅字,開口問道:“這是趙乾寫的?”
“是的。”餘桂一邊回答,一邊給林婉兒倒水,整個三皇子處只有自己一個下人,什麼事情都需要自己來,就連這收拾房間的事情也是昨晚自己和三皇子搗鼓了半天的。
餘桂將茶水遞給林婉兒,接着說道:“以前不是這幅字的,這幅字是前幾天三皇子剛剛寫的,替換了原有的字帖。”
林婉兒捧着茶杯取暖,聽到餘桂的話,眉毛一挑,頓時來了興趣:“還有一副,那幅字是什麼?”
“世間最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而是兩世爲人,想念卻不能相見。”
如果是往常,林婉兒肯定嘲笑趙乾裝“文藝青年”,可是今天不知怎麼了,林婉兒聽到這話心頭像是被什麼堵住一般,有一種苦澀和無奈,這股苦澀和無奈不但是自己的,也是趙乾的。
此時,趙乾手裡提着一個食盒,急急忙忙的從外面走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掀開食盒的蓋子,語氣驚喜的說道:“婉兒,快來,這是母后賞賜的糕點,一起嘗一嘗。”
林婉兒一聽有吃的,剛剛的苦澀和無奈頓時煙消雲散,捏起一塊糕點塞到嘴巴里,睫毛彎彎,眼睛眨眨,這糕點是林婉兒在澶州醉仙樓吃過的翡翠白玉糕,不過比澶州的糕點味道更爲香甜了一些。
林婉兒一邊吃糕點,一邊有些感慨的說道:“皇宮的生活真是滋潤啊,每天都有好吃的。可憐我們這羣平頭老百姓,好不容易看到了聖旨,得到了皇帝的賞賜還要好好貢着,只能看不能用。”當初陛下下旨到澶州,賞賜給林婉兒黃馬褂,現在還貢在澶州林家,爲此還特意多請了一個人時常打掃,對此,林婉兒頗有微詞,覺得那塊黃黃的布匹就是當個抹布也比貢着有用多了。
趙乾也捏起一塊吃了起來,語氣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封建社會,君貴民輕,都這樣。”
林婉兒想想也是,加快了吃糕點的速度,早吃完早去“清華北大”聽老和尚講經去。
柔嘉公主此時蹦蹦跳跳的進了房間,身上穿着一身青色的對襟大褂,是國子監學生進入國子監必須穿戴的衣衫,林婉兒曾經看到林乾毅穿戴着對襟大褂回過家,當時覺得有趣,還研究了一番。
柔嘉公主將黑色頭髮包裹起來,但是奈何衣服略大,身軀嬌小,樣子顯得及俏皮又可愛,看到趙乾和林婉兒再吃糕點,也湊了上來,邊吃邊說道:“婉兒姐,三哥,你們去國子監也帶上我唄?”
趙乾有些溺愛的摸了摸自己妹妹的腦袋,笑着開口問道:“你去那幹什麼?”
“玩唄!”柔嘉公主理所當然的回答道,可見柔嘉公主對於所謂的佛法一點也不感冒,但是對於人多熱鬧的事情很有興趣。
趙乾無奈的搖搖頭,開口說道:“行吧,但是你要耐着住性子等國師將佛經講完,再出國子監,不能夠半途承受不住枯燥惹事。我先告訴你了,今天父皇、二哥和老四都去,到時候你闖了禍我可護不了你。”
柔嘉公主忙點頭,心中想着這麼好玩的事情怎麼可能枯燥呢,然後命人將準備好的另一套大褂帶了進來。
趙乾不解,問道:“怎麼又有一件?”
柔嘉公主解釋道:“給婉兒姐的。”
趙乾又問道:“進入國子監之前,國子監會派人分發的,你這不是多此一舉嘛。”
柔嘉公主卻反駁道:“三哥這說的什麼話,那些衣服都是別人穿過的,怎麼敢再讓婉兒姐穿。”柔嘉公主一邊給林婉兒套衣服,一邊心中想道自己還真是會照顧人。
趙乾摸了摸鼻子,覺得柔嘉說得對。
同時通過這件事情,我們也可以看出咱們的三皇子趙乾是沒有作霸道總裁的潛質的,因爲所有的霸道總裁都是對女主角關懷備至,無微不至的,哪裡可能像趙乾這般連一個青色連襟大褂都沒有準備。
林婉兒穿好衣服,和柔嘉公主站在一起,活像兩個招財進寶的童子,趙乾呵呵一笑,一馬當先出了房間,去國子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