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高強的武功,也不可能與火焰相抗,黃蓮大師不得不鬆開了拂塵,人影一閃,已退出了丈許開外。饒是她反應迅速,也險些被火焰燒到身上,直驚出了一身冷汗。
只見彭三反手一撈,已抓住了拂塵的鐵柄,手掌在上面輕輕一撫,那熊熊燃起的赤紅色火焰瞬時就已消失無蹤。
他“嘿嘿”一笑,走上了兩步,將拂塵送到了黃蓮大師身前,道:“彭三小勝了一局,黃蓮庵主多多承讓了!”
黃蓮大師竟然輸了!
如果是你死我活的拼殺,黃蓮大師自是能再用空手相搏,和這彭三分了高低,可是作爲點到爲止的比武,被對方劈手奪下了兵器,確實可以算是輸了。而黃蓮大師身爲名家高手,一派的掌門人物,到了此時也不能拉下臉皮,去做那種死纏爛打的事情。
這彭三更是十分奸猾,一招得手,便立時作罷,將兵器送回到黃蓮大師的面前,讓她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黃蓮大師微怔了一會兒,才伸手接過了拂塵,道:“阿彌佗佛,彭施主的障眼法實是高明,貧尼佩服!”
她手裡的拂塵上,一點被燒灼的痕跡都沒有,而剛纔那尺許高的熊熊火焰,原來竟是這彭三所施的障眼法而已!
這等操控火焰的技藝,根本就不是武功,而是街頭賣藝的雜耍魔術,這彭三便是用了憑空造出火焰的這一手戲法,讓黃蓮大師在一時不察之下,自己扔下了拂塵。
黃蓮大師畢竟是修養極好的人物,此等情形之下也不做辯論,走回到座椅前,對吳正道道:“貧尼不慎敗陣,實是慚愧。”
吳正道忙道:“庵主言重了,對方只不過使用些下九流的詭謀伎倆,庵主不必放在心上。”
黃蓮大師合什一揖,才坐回到了座椅之上。
此時那彭三也走到了柴林的身後站定,卻沒有說話。而坐在一旁的華不石,卻朝着這個看起來毫不出衆的漢子多瞧了幾眼。
此人取勝所用的火焰固然只是騙人的把戲,但先前硬接下黃蓮大師的一掌,用的卻是貨真價實的硬功。儘管黃蓮大師那一掌未出全力,但能夠硬捱一掌而毫髮無傷,這彭三的武功決計不會象看上去的那般差勁。
如此看來,柴園之中當真是有一些能人異士,而這南澳柴園,也並不僅是普通的豪門富戶那麼簡單。
卻聽得柴林朗聲道:“武功也好,伎倆也罷,我南澳柴園已勝了第一場,下面的第二場,吳掌門可是想要親自出手麼?”
吳正道心中實是頗爲惱怒,已方的三名高手在實力上明明佔有絕對的優勢,卻被這柴林用詭計勝了一場,這等形勢之下,下面的兩局已是不容有失,須得謹慎安排才行。
他輕“哼”了一聲,道:“投機取巧之事,可一而不可再,你們柴園若能派出象樣的高手,要老夫出手也是無妨。”
這句話回答得並不明確,吳正道心計深沉,自是不肯吃一點虧,他言下之意,是要柴林先指派人手,他才決定已方出戰之人。
柴林道:“好。”
他轉過身來,對一旁的毛家兄弟道:“第二局便由你們兩兄弟出場,看看是否能堪吳掌門一擊。”
兩名年輕小夥子齊聲應道:“是!”一齊邁步出來,走到了廳堂中間站定。
吳正道目光一凜,道:“柴善人派出兩人,是甚麼意思,莫非是想要倚多爲勝麼?”
柴林道:“毛家兄弟向來孟不離焦,但凡與人動手皆是成雙成對,吳掌門若是認爲吃虧,也可以派出兩人與他們比試便是。”
吳正道眉頭緊皺,一時沉吟不語。原本這三場比試,已方正好有三名高手,各擅一場便是,可如今對方在第二場派出兩人,卻又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若是象柴林所說,已方也派兩人,如果是吳正道自己和鐘不老二人出戰,自是穩操勝券,但接下來的第三場卻是無人可用了,而若是讓他所帶來的“南海派”門下弟子出戰,卻又未必能贏得了這一對毛家兄弟。
正猶豫間,卻只見身邊的鐘不老打了一個哈欠,道:“本老一整天都沒有活動筋骨,實在是有點乏了,這樣吧,這場就讓本老玩一玩,也好解解乏!”
這肥胖老者把手裡抱着肥狗阿財放在椅上,已大大咧咧地走到了場中。
吳正道素知這位“鼎湖派”大長老的武功,見他自願出戰,想必有些勝算,便道:“此局就有勞鍾兄了!”
鐘不老擺了擺手,已走到了廳堂中央,此時毛家兄弟的鋼刀已經出鞘,雙雙擺開架式,準備迎戰。這兩兄弟看年紀最多不過二十出頭,但是一見持刀的手勢,便知他們均是用刀的老手。
鐘不老瞧了兩眼,忽然“嘿嘿”一笑,道:“原來你們兩人練的是‘兩儀刀陣’,怪不得總要一起出手,果然有點門道。”
“兩儀刀陣”是武當派的武功,雖還算不上絕學,卻也是江湖中頗有名氣的合擊刀陣,威力不凡,令人不易抵擋。當然,這僅是對於一般江湖人而言,象鐘不老這等高手,自有其應對之法。
眼看着雙方立刻便要動手,卻忽然間聽見有人大叫了一聲:“鍾老且慢!”
發出喊叫的,卻是一直翹着腳坐在一旁的華不石。
鐘不老扭頭望向這位大少爺,問道:“華少爺有何話說?”
華不石盯着毛家兄弟手中的鋼刀,一時之間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才忽然輕笑了一聲,道:“鍾老可曾聽說過,鄂境江夏‘子午門’的‘子母鴛鴦刀’?”
鐘不老眉頭皺起,立時目光一轉,也瞧向了毛家兄弟手裡握着兩柄兵器。
卻聽得華不石又道:“毛家昆仲,你們把兩柄刀合在一起,騙騙別人也就罷了,本少爺卻能夠看得出來。”
此話一出,毛家兄弟的臉色微變,那坐在椅上觀戰的柴林,望向華不石的眼光,也露出了些許異色。
毛家兄弟對望了一眼,雙手一合,手裡握在手中的鋼刀,猶如變戲法一般地變成了兩柄,一柄三尺二寸,一柄一尺八寸,一長一短,正是“子母鴛鴦刀”的尺寸。
“子母鴛鴦刀”是鄂境武昌府“子午門”的秘傳刀法,一向以快捷兇狠著稱,如果說“兩儀刀陣”只是大衆皆知的普通武功,“子母鴛鴦刀”卻是能算得上是獨門的刀法絕技,在“子午門”中亦是一脈單傳,一向都不外傳,就算是鐘不老這等見多識廣之人,也僅是聽聞過其名,沒有親眼見過。
這一對毛家兄弟,想必就是“子午門”的嫡傳弟子,卻不知爲何會被南澳柴園所網羅,而適才他們故意擺出“兩儀刀陣”的架式,竟是爲了迷惑對手,讓別人對他們的武功做出誤判。
因爲“子母鴛鴦刀”與“兩儀刀陣”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刀法,而“子母鴛鴦刀”完全是單人獨使的刀法,根本不是甚麼合擊之術,他們二人非要一起出手,也是帶有欺騙之意。鐘不老如若判斷失誤,毛家兄弟在動手之時,尋得適當的時機突然亮出雙刀,定會使得他措手不及,就此落敗也大有可能。
與先前的那個彭三一樣,這第二場下場的毛家兄弟,竟然也是打着詭謀取勝的主意,只不過被華不石當面出言點破,這計謀自是不能得逞了。
鐘不老見毛家兄弟各持着雙刀,長刀正握,短刃反握,已知他們的刀技定是不同尋常,但此時既然已經有了防備,卻也不足爲懼了。而令得他更爲驚奇的,卻是華不石的眼光,適才毛家兄弟擺出的乃是“兩儀刀陣”的架式,就連他這老江湖也未瞧出破綻,那不會武功的大少爺居然能一語道破,實是令他大跌眼鏡。
鐘不老自是不知道,若論對各種奇門武功的見識,以及觀察力的細緻敏銳,江湖上已很少有人能及得上華不石。事實上毛家兄弟剛一進入客廳時,華不石就已注意到他們佩刀的刀鞘厚於尋常兵器,而且刀柄中間的那一條細線,正是兩把子母刃的刀柄合在一起所致,是以立時就已聯想到了鄂境的“子母鴛鴦刀”。
此時的毛家兄弟已不再是並肩而立,而是散開身形,一左一右分立在鐘不到的兩側,相距兩三丈遠,雙刀交錯,擺出了進攻的架式。
鐘不老則是一動不動地站在當地,腳下不丁不八,象是全然沒有防備一般。
只聽得一聲呼喝,左首一人已疾步搶上,寒光閃處,長短不同的雙刀有若車輪一般朝着鐘不老飛卷而至,而右道之人則移動身形,繞着鐘不老不住地旋轉。
這也是一種頗爲聰明的戰法,兩人刀法之上既是沒有相互配合攻防的招式,索性由一人主攻,另一人則伺機而動,尋找鐘不老的破綻出擊。不過這種戰法,卻也不是毛家兄弟最先的設想,這自是因爲他們的刀法之秘被華不石揭破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