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了宜萱宜衡,車裡只剩下了陳氏跟月桂二人,邱晨這纔開口詢問衛國公常家以及常老太太、常佳儀的事情。
“常老太太當年,衛國公府仍舊顯赫,常家老太太乃第三代國公爺的嫡女,才貌出色,主意大,從十四歲上門提親之人就絡繹不絕,卻都被她拒絕,直到十九歲,尚未選定人家,把當時的國公夫人愁得幾乎白了頭。唐家老太爺不過是寒門出身的士子,只有十七歲就高中二榜第三名進士。被常家老太太看中,榜下招婿,結成佳偶,也算成就了一段佳話。只是衛國公府後繼乏人,常老太太只有一位嫡兄,卻不學無術,貪戀美色,還豢養孌童,老國公還在時尚知收斂,等老國公一過世,這位降級承爵就完全沒了管手,天天跟歌伎舞姬孌童廝混,衛國公府不可挽回地衰落下去。”
說到這裡,陳氏難掩滿臉的惋惜,嘆息着搖頭。當年開國之初,諸位國公爺哪個不是少見的英雄人物,跟隨太祖馬背上浴血廝殺,拼命掙下來的一份榮寵尊貴,那十幾個國公府,哪個不是勳貴至極,盛極一時。只是,花無百日紅,再英雄的人物也終有遲暮之日,再繁華尊貴的家族也有衰敗之期。衛國公府是後輩不爭氣,當年威名赫赫的越國公卻是後繼無人,絕了嗣,如今只剩下靖北侯秦錚這一份血脈存世,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淒涼!
“反倒是常老太太嫁到唐府之後,精明算計,爲唐家掙出了一份殷實的家業。唐老太爺一輩子清雅,在吏部右侍郎位上做了十幾年,今年剛剛升爲吏部尚書,雖浸淫吏部多年,卻並無貪墨舞弊之事,多爲常老太太相扶持之故,對常老太太一直尊敬有加,不貪女色,只有常老太太懷孕時主動給他收的兩個通房,也無所出,後來還是常老太太念及兩人伺候的好,提了姨娘,如今聽說也早已經去了。”陳氏說這一番話,語氣中多是不加掩飾的讚賞之意。邱晨卻只是垂着眼睛笑了笑,不置一言。常老太太要的是個賢名兒,她卻對那個沒甚興趣,她不會爲了掙個好名聲主動地把自家男人送到其他女人牀上,妾室不行,通房丫頭同樣不行!
陳氏沒有注意到邱晨的表情變化,之前的感概也罷,稱讚也罷也很快斂了去,又含笑道:“常家表小姐的事情奴婢知道的不多,只是到是常老太太唯一嫡親侄子之女,因爲那位常二爺身子弱,娶妻之後半年就病去了,只留下這麼一脈骨血。常二太太生產時落了病,沒出月子也去了,撇下這位常家表小姐,被常老太太接到了唐府撫養。之前名聲不顯,十三歲時,唐家二太太回京住了半年,帶着她外出走動,被長樂長公主看中,娶爲了兒媳婦,據說心思縝密、手段了得,嫁進長公主府不到一年就接了管家權,如今連外頭的鋪子莊子都攥到了手中。當然,這位也確實了得,長公主府之前的產業多出息不豐,這位接了手之後,出息連着幾年增長,被她打理的紅紅火火的。”
承影衝好了一杯紅棗茶遞上來,又從馬車暗格裡取出一碟杏幹一碟無水小蛋糕出來。剛剛邱晨在唐家坐了幾個時辰卻吃得不多,並非邱晨挑剔,主要是那種大宴席上的菜餚只追求精緻漂亮,端上席大多都冷了,口感能好到哪裡去!更何況,還有許多孕婦避忌之物,邱晨如今有孕在身,不得不多加註意。
拿特製的小銀叉插了一塊無水蛋糕放進嘴裡,又喝了口熱乎乎的紅棗茶,身體都變得溫暖了許多,讓邱晨舒適地微微眯了眼睛:“看樣子,那常佳儀倒是傳了常老太太的精明幹練……”
說到這裡,邱晨心中微微一動。常老太太跟常佳儀二人今日的態度着實有些過於親熱,她還沒有自戀地以爲自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如今聽陳氏說了兩人都擅長經營理財,而她傳出去的名聲除了小寡婦的身份外,最被人樂道的大概就是她白手起家掙下的一份家業了。
還有在短短時間就在京城醫藥界崛起的仁和堂。雖然只開了不久,但有穆神醫坐診,有她和太醫院挖出來的成藥方子,還有開膛破腹救人性命的手段,仁和堂在京城已經名聲鵲起。想必依唐老太太和常佳儀善於經營的性子也一定注意到了。或許,兩人異常的態度也與這個有關。
心裡只是如此猜測,邱晨卻不能確定猜測是否準確。
陳氏在旁邊又說了一句:“今兒,唐府老太太過壽,皇上和皇后都有賞賜。只是,賞賜到的早,我們去的時候沒趕上!”
邱晨仰起頭,微微驚訝道:“哦?一大早上門賞賜……看來,皇上皇后對唐家這個兒媳婦倒是蠻中意的啊!”
陳氏瞥了邱晨一眼,無奈地笑笑搖頭。夫人日常禮儀做得都很好,卻她們幾個親近的人卻都知道,夫人真是大膽,什麼話都敢說,特別是說起皇家來,常常冒出一兩句口無遮攔來。最初她聽到時還會驚愕,後來時日久了,發現夫人很知道深淺,也只是偶爾當着她們幾個親近信任之人才會如此,而且也不會太過分,即使傳出去,也不虞招來什麼禍端,她也就只當自己聽不到了。
邱晨也看到了陳氏眼中的不贊同,笑了笑,轉了話題:“看今兒的情形,唐家大小姐的婚禮陣仗絕對小不了,到時候定然又是賀客無數……嗯,回去以後,你將之前定好的添妝禮再加兩樣,加一匣子七彩琉璃珠子,再加一套碧色蓮葉琉璃盞。”
劉家嶴的玻璃窯已經成功地燒製出成品來,只不過,平日裡燒製的都是平面玻璃,賣給豪富之家鑲嵌窗戶用的。七彩琉璃家良和邱晨之前也曾燒製過,加上得了內務府工匠的秘傳,燒製出來的琉璃絲毫不比皇家所用之物差。只不過,這個東西太顯眼,邱晨沒讓家良燒製太多,僅僅燒了一些,她拿來自己把玩的。如今蘭芷嫁入皇家,送兩套給她,也不用顧慮什麼了。
周氏答應着,記在心裡。
邱晨吃了兩塊無水蛋糕,喝完紅棗茶,就依着大迎枕眯着眼睛休息了。
雖說如今胎氣很穩,她也沒什麼不舒服的,挺着大肚子出去大半天,特別是應對那些夫人太太們,讓她覺得很是疲累,眯眯眼睛,並不睡覺,也能休息一下微微脹疼的腦袋。
一眨眼,十月份過去了。蘭芷定在來年二月初六出閣。在此之前,雍王楊璟庸也要迎娶一正一側兩妃。
正妃文氏,乃文淵閣大學士文繼明嫡長孫女,芳年十七,據說才華出衆,氣質不俗;
側妃黎氏,乃錢塘府知府黎項明之女,年方十五,據說容貌絕佳,姿容出衆,更有江南女子的溫婉靈秀,清麗可人,還擅繪畫女紅刺繡,是個不可多得的妙人兒。
最初聽到這個消息時,邱晨忍不住就撇了撇嘴。楊璟庸還真是豔福不淺,這一娶就是兩位美嬌娘,而且春蘭秋菊,各擅勝場,真是紅玫瑰和白玫瑰兼而得之了!
楊璟庸一正一側兩妃分別在十一月和來年的九月。
打點了唐蘭芷的添妝禮,更主要的還要打點楊璟庸的新婚賀禮。只不過,楊璟庸的新婚賀禮沒有蘭芷的添妝那麼簡單,只要不太過了,送些首飾珍玩就夠了。楊璟庸這邊,首飾之類顯然不合適,要想送大件兒物品,就讓邱晨有些犯難了。
倒不是說她拿不起,沒有東西發愁。秦錚雖然沒得樑國公府多少東西,但卻得了越國公幾代人的積蓄,還有紀夫人當年的嫁妝……另外,在靖北侯府的庫房裡,還有許多箱物事,都帶着明顯的遊牧民族風格,它們的出處,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秦錚這個靖北侯的侯爵,可就是因爲他代軍橫掃了差不多整個大漠得來的,那些遊牧民族的貴族生活可是相當奢靡的,好東西自然少不了。
只不過,這些東西有些見不得光,自然不能拿出來給楊璟庸送賀禮。至於越國公的家傳之物,珍玩古董也不少,邱晨卻不想動。越國公府和紀夫人已經故去,這些東西對與秦錚的意義自然不同,經濟價值遠不如紀念意義來的重要。
除了這兩個出處之外,庫房中還有一部分是她跟秦錚婚禮時收的賀禮……雍王爺大婚,到時候上門致賀的人定然不少,若是看到靖北侯拿當初收的賀禮送人,似乎也不太妥當。
琢磨來琢磨去,秦錚積攢的東西都不能動,於是她命人取了自己的嫁妝單子和私庫單子過來。私庫裡是邱晨自己積攢的一些物件兒,也有婚禮時別人送的一些賀禮,好物件兒倒是不少,邱晨看了幾遍,卻仍舊沒能挑出來。
撂下手中的庫房單子,邱晨擡手揉了揉自己脹痛的鬢角,起身活動活動僵硬的腰身腿腳,招呼當值的蒸雪和旋冰:“去後園子裡走走!”
旋冰和蒸雪聞言,連忙拿手爐、斗篷、手筒子過來,給邱晨穿戴妥當,她們二人也快速地取了兩件珍珠皮的小斗篷披了,簇擁着邱晨走出屋門。
還沒等她們主僕走出沐恩院,一名小丫頭匆匆從門口跑進來,看到邱晨先是一怔,隨即躬身稟報道:“回夫人,門外來了一行人,自稱是夫人的二弟!”
邱晨一怔,隨即歡喜起來。
林旭被勸說着延了一期鄉試,她婚後,林旭就和郭四公子郭銘恂一起,跟着郭大老爺郭敬詮出門遊學去了。當初定的路線是一路南下,去金陵、江浙、兩湖,再入川,然後由甘陝一路進京。
期間邱晨也接到過林旭寫回來的幾封信,卻因爲路途不便,林旭一行又是遊歷中,她也沒辦法回信。每每想起來,也難免牽掛。沒想到,居然一下子來了京城,怎麼讓她不歡喜!
綻開滿臉的喜氣,邱晨連連吩咐道:“是你們二爺,趕緊的,去請二爺進來……”
小丫頭答應着回身就走,卻被旋冰伸手拉住,然後對邱晨道:“夫人,二爺一路趕過來,怕是又冷又累的,不如先將二爺他們安置在前院客房裡,讓他們洗漱一下,休息休息,再讓人帶二爺進來見你!”
邱晨聞言笑道:“休息洗漱倒是應該……置於帶進來就免了,我們一家人,哪裡用得着那些客套禮數。你這就帶人去安置,待二爺洗漱好了,我去前院看他!”如無意外,還有郭大老爺郭敬詮,她可是認過伯父的,自然不能讓老人家上門來見她,她得上門請安才行。
想着林旭和郭家二人一路奔波,洗漱還要用一段時間,邱晨也不急着往外院趕了。看看時間,剛剛申時中,吃晚飯還早,就吩咐送一些點心去前面。
“……讓小喜做三份雞豆花送過去!”那個溫熱清淡,營養價值卻高,給三人驅寒點飢正好。
春俏利落地答應着去了。
這個小丫頭是之前提起來的二等丫頭,一共提了八個,春俏、夏豔、秋麗、冬香、水紋、風輕、雲彤、霧嵐,這些人跟承影等人一樣能夠到屋裡伺候,但卻只是只是清理打掃這些,又分別隸屬於承影四個大丫頭管理。月桂也是一等,只不過月桂性子沉穩,心機卻不夠,邱晨就將原來青杏管理的庫房交給月桂打理,給她配了兩個三等的小丫頭天晴、雨霏。
邱晨回顧自己身邊的蒸雪和冬香、雲彤,吩咐道:“冬香去叫水紋、春俏、秋麗過來。”
冬香應聲而去,邱晨轉回屋裡,去掉身上的斗篷等物,又進了淨房洗了臉,轉回來讓蒸雪替她重新梳了頭,略略用心地收拾了一下,看着鏡中人微微有些浮腫的臉,經過收拾之後,看起來浮腫已經不怎麼明顯,若不仔細看,也只以爲是豐腴了些。
打量過鏡子裡收拾好的妝容,邱晨低頭看了看已經明顯隆起來的腹部——如今已經七個多月的身孕,任何寬大的衣裳也沒辦法掩蓋隆起的腹部。
林旭畢竟是小叔子,不可能對她再嫁完全沒想法。如今自己再次身懷有孕,想來林旭心裡怕是會更加牴觸。若是平常情況,改嫁之後,跟前任婆家的人大概也就不再往來了。但邱晨和林旭的情況卻不同,她來到這個世界,林旭就是她第一時間接觸到的人,而且,當時若非林旭瘦弱的肩膀挑起整個家庭的重擔,想辦法給她治療,給她跟兩個孩子弄食物,她和阿福阿滿估計那會兒就不在了。雖說,當時承受這一些的還不是她,但既然佔據了這個身體,她仍舊深深感念林旭所做的一切。
更何況,後來她帶着兩個孩子和林旭掙扎生存,林旭仍舊隱忍擔當,任勞任怨。當時只有十二歲的林旭,瘦小的個頭天天跳水砍柴,連第一次去清水鎮賣藥,都搶着揹負重物,抱孩子……這些,永遠都留在邱晨的記憶中。只要林旭還認她這個大嫂,她就會一直將他當做自己的弟弟看待。
另外,林嫺孃的事情,雖然讓她有些慚愧,但卻不後悔那麼做。她也會在合適的時間將林嫺孃的情況告訴林旭,不爲爭取林旭的原諒和理解,只希望,萬一以後林嫺娘再找上林旭,讓他能有個心理準備,知道該怎麼做。
林嫺娘,絕對比她想象的更有手段,幾乎在得到楊璟庸指婚消息的同時,她也從楊璟庸身邊的安轡處得了個消息,被楊璟庸打發到通州莊子上的林嫺娘居然又回到了雍王府。雖說,如今仍舊沒有林嫺娘受寵的消息,楊璟庸也沒有給她什麼名分,但她知道,憑藉林嫺孃的容貌和心機,名分受寵只怕都是早晚的事。
不過是沉吟片刻,冬香帶着三個小丫頭轉了回來。
邱晨收斂心神,打疊起精神轉回身來,看着水紋、春俏、秋麗三個小丫頭,都穿了青色的棉衣棉褲,外面罩着灰紫色兔皮無袖皮褙子,因爲只有十二三歲年紀,身形還未完全長開,梳着兩個包包頭,卻個個形容清秀俏麗,特別是秋麗,是八個二等丫頭裡容貌最好的,眉眼間隱隱有幾分林嫺孃的風姿,只除了身形稚嫩,目光平和生澀,沒有林嫺娘那般目光靈活韻致。
打量了一眼,邱晨淡淡開口道:“今兒,林家二爺和郭家大老爺、四公子過來了,你們三個過去伺候着。客房裡都配了粗使丫頭,你們過去帶着她們盡心伺候,需要什麼物事儘管報進來。”
三個丫頭規規矩矩地躬身答應了,邱晨這才起身,蒸雪上前給她披了火狐皮斗篷,又將帶子繫了整理好,旋冰和月桂則將手爐和手筒子遞上來,給她穿戴好。
一行人出了沐恩院,邱晨乘了小暖轎,丫頭們隨行左右,往外院去了。
到了外院的客院,邱晨剛下轎,就看到郭大老爺郭敬詮在前,身後跟着兩個少年,正是郭銘恂和林旭。
目光從郭敬詮和郭銘恂身上一掃而過,落在一身靛青色直身棉袍的少年身上……不,眼前的林旭又拔高了一截,比身旁的郭銘恂還要高出一層,臉頰稍有消瘦,身形也略有些單薄,但一下子看到,已經褪去了之前少年的青澀和稚嫩,沉靜穩重了不少,已經能夠稱得上是青年了。
收回目光,邱晨含笑對郭敬詮曲膝行禮:“海棠見過伯父,一別半年有餘,伯父看起來氣色精神都好!”
“好,都好!”郭敬詮哈哈笑着,伸手將屈膝行禮的邱晨扶住,目光掃過邱晨隆起的腹部,臉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點着頭道,“看你如今也不錯,伯父也能放心了!”
邱晨笑着點點頭:“進京之後,一切皆好,伯父不必掛心。”
說完,邱晨回頭看向郭銘恂和林旭,郭銘恂一臉燦爛的笑意,跟林旭同樣,也沉穩了不少,可見外出遊學大半年,讓兩個人都收穫不小。林旭的目光第一時間看到臉頰微豐的大嫂,轉而就看到了邱晨隆起的腹部……他的眼神一黯,卻也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含笑上前跟邱晨見禮。
邱晨伸手虛扶兩人,笑着招呼道:“你們都黑了,也瘦了,卻也沉穩幹練了。”
說着,回頭看向郭敬詮道:“這一路,想必伯父操心勞力不少,您受累了!”
郭敬詮笑着擺擺手,“都是自家孩子,談什麼操勞……走,天寒地凍的,咱們進屋裡說話去!”
邱晨笑應了,隨着郭敬詮一路進了房間,郭銘恂和林旭也緊跟在後邊走進來。
進了客院的小花廳,四人分主次坐定,承影帶着幾個丫頭快手快腳地送上熱茶,又退到房門口侍立着。郭敬詮看着幾個丫頭的行止舉措,暗暗點了點頭。之前海棠跟靖北侯成婚,安陽不是沒有風言風語,哪怕是跟海棠親近的人中,也有爲數不少地擔憂她一個寡婦,還帶着兩個孩子,突然從天上落下這麼一樁婚姻,雙方門第可謂天差地別,雖然嫁進樑國公府,也可能根本站不穩。安陽府那個地方稍稍富貴些的人家尚且內鬥不斷,更何況樑國公府是屹立上百年的勳貴豪門,內裡的關係必定更爲複雜殘酷,就連他當時也難免有些擔心,海棠是聰慧機變,但畢竟出身在農家,對於勳貴人家的內耗幾乎毫不瞭解,她孤身一人真的能站穩腳步麼?
如今看邱晨神色從容,氣色精神俱佳,身邊伺候的丫頭大多已經不是當初在劉家嶴時的那幾個,卻仍舊恭敬謹慎……看得出,已經站穩了腳步。
更何況,邱晨已經身懷六甲,只要這一次能夠一舉得男,以後邱晨在靖北侯府、樑國公府的地位就穩固了,再不虞有什麼事情能夠輕易動搖她的地位了。
邱晨不知道郭敬詮短短時間心裡想了這麼多,進京之後,這還是第二次見到故鄉的親友,歡喜之色毫不掩飾地溢於言表,開口就詢問起他們一路的情況來。
郭敬詮收回心神,哈哈笑着道:“我們離開安陽一路南下,淮安、揚州、蘇州杭州,在那邊盤桓了數日之後,逆江而上,經金陵入湖北,然後入川,在天府之國盤桓了一陣子,戰事爆發,我就帶他們出川北上,經甘肅、陝山兩省直接進京!”
這個行程基本跟邱晨猜測相同,不過聽到郭敬詮提及西北戰事,仍舊露出一抹憂色,道:“伯父帶着他們經甘肅、陝山太冒險了,那邊離戰場太近了!”
郭敬詮點點頭,又連忙道:“我之前估計略有不足,實在沒想到戰局那般緊張……好在,我們爺三個有驚無險地回來了。好了,我這把老骨頭畢竟不中用了,這一路也疲憊了,就不跟你多說了,你還有什麼話就問他們,我去歇息片刻!”
聞言邱晨擡眼看過去,就見郭敬詮雖然表面上不顯,眼神確實有些疲倦昏暗,透露出一些疲倦之色,連忙起身,吩咐秋麗道:“你扶伯父回去歇息。小心伺候着。”
秋麗曲曲膝,上前引了郭敬詮回了客房。郭銘恂也隨後找了個藉口離開了,只留下林旭跟邱晨二人說話。
送走郭銘恂,邱晨跟林旭轉回頭看向對方,邱晨展顏一笑,看着林旭道:“這一趟出去,看着變化不少,相比收穫也很多吧?”
林旭看着邱晨慈和的目光,心中一暖,那份見到邱晨懷孕生出的彆扭也淡了許多。
點點頭,林旭略略一遲疑,仍舊上前伸手扶住了邱晨,帶着她進了隔間,在臨窗的火炕上坐了:“大嫂,你上炕吧,這屋子剛剛生火不久,地上還清冷的很,別傷了身子。”
林旭上前來攙扶,讓邱晨暗暗鬆了口氣,能這般熟稔不避嫌,想來這孩子心中的彆扭緩解了許多。
“你也上炕坐吧!”邱晨上炕坐好,又笑着示意林旭。
林旭應着,上炕在邱晨對面坐好,承影帶着小丫頭重新沏了茶送上來,又送上來幾盤點心,就輕手輕腳地退到外屋伺候了。
邱晨拿了一塊板栗酥,把碟子往林旭面前推了一下:“嚐嚐這個,用京西油慄做的,甜糯着呢!”
林旭雖是男孩子,卻酷愛甜食,也喜歡栗子的甜糯,在安陽讀書之時,邱晨每次去安陽,總會用板栗做一些甜味的糕點給他解饞。沒想到,到了京城,大嫂還記得他的喜好。
扯扯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林旭捏了一塊板栗酥放進嘴裡。板栗酥入口即化,正如邱晨所說,甜糯不膩,可口香甜……這香甜不禁滿足了口舌,更是從口舌一直蔓延到心底。
邱晨端了茶,遞給林旭,關切道:“喝口熱茶沖沖。”
林旭接了茶喝了,邱晨的目光一直關注在他的臉上身上,這回很清楚地看到了林旭手背上一道疤痕,足有兩寸長,頓時臉色一變,伸手過去握住林旭的手問道:“你的手這是怎麼了?什麼時候受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