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鳴聽見有人自外面上了馬車,便將頭從一堆點心中擡了起來,準備看看是誰上來了。
出乎韓鳴的預料,鑽進來的是一個十來歲的白衣少年,他並不認識。
這少年穿着極爲華美,純白的衣服邊緣繡着精巧的滾雲條紋,頭上隨意的插着一根玉簪,烏黑柔順的頭髮被十幾個小巧玉製髮箍束成一條條小辮子,脖子上還掛着一塊晶瑩的玉製長命鎖,腰間圍着一條玉製的腰帶。
這少年不僅身上的穿着顯眼,容貌更是驚人之極,他膚白如雪,脣紅齒白,簡直比女孩子還要漂亮。
韓鳴方一看見進來的少年,心中便不由得生出了一絲的暗嫉,他自己長相雖然有些清秀,但在容貌上怕是拍馬也趕不上眼前的少年。
韓鳴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俊美異常的少年,他就感覺這個少年在朱家的地位怕是不低!因爲這少年身上的玉飾晶瑩剔透,透明無雜質,就是他這樣的鄉下小子也能看出這些玉石珍貴異常。
韓鳴細細回憶一下不久前從萍兒那裡得知的關於朱家的大概情況,想看看能不能認出這少年是誰,等他稍微回憶一下之後,一個人就蹦到了他的腦海中——朱家三老爺朱達義的獨子朱逸文,朱家的小少爺。
萍兒就是這位朱家小少爺的貼身婢女,和另一個侍女蘭兒一起負責照顧這位朱逸文小少爺的生活起居。
這位朱家小少爺在朱家所有的年輕一輩中最受朱家老太爺的喜愛,他在朱府中幾乎是有求必應,地位遠比其他的少爺小姐高。
除了朱老太爺的寵愛外,脾氣古怪的華老也對這位小少爺尤其的關心,曾經親自爲他配置了數年的藥食,還朝夕陪伴了這位小少爺幾年。
朱家最有權威的兩個老人都對這小少爺極爲的寵愛,這就導致了這位小少爺在朱家說一不二,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按照萍兒所說,這位朱家小少爺雖然地位尊貴,但是一點也沒有世家少爺驕縱的惡習,從來不會招惹是非,待人非常的溫和!
“難道這位就是朱家小少爺!就是他看見我栽倒在土堆前,然後派人將我救回來,並且請求華老爲我解毒?”韓鳴在心中暗自嘀咕道。
“你醒了!身體全好了?”那少年看了韓鳴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結果憋了好久就蹦出幾個字來。
“啊,是好了。”韓鳴還不知道眼前的少年究竟是什麼身份,也不知該怎麼回答道這個俊美的少年。
那少年聽到韓鳴回答同樣簡單異常,不覺楞了一下,然後就不知該說些什麼。
韓鳴也頗爲尷尬的看着那少年,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們倆只好大眼對小眼地對視了起來。
那少年撓了撓頭,又憋了好久才說出幾個字:“你在吃點心啊,你繼續吃啊。”
韓鳴摸了摸鼻子,尷尬的說道:“奧,我這就吃,你也吃點吧。”
萍兒回來時看見了極爲不可思議的一幕,自家小少爺正和那個中毒的少年分食着一個水果,萍兒很是不解,自從她伺候小少爺以來,小少爺生活極爲規律,幾乎不會在三餐以外吃東西,而現在竟然破天荒的在半晚不晚的時候吃東西了。
萍兒暗自在心中打算,準備將這件事向另一個侍女蘭兒好好說道說道,保準能讓蘭兒一陣吃驚。
“萍姐姐,你來了,帶吃的來了!我騎馬在外面跑了一天快餓死了。”那少年見萍兒又端了一大堆點心,大喜之下就將食盤接了下來,又和韓鳴分食起來,完全不顧萍兒那吃驚的眼神。
不過這少年的飯量似乎不大,又吃了幾個水果便再也吃不下了,他輕輕拍了拍小肚子後就坐在了一旁,“我吃飽了,你吃吧!”
韓鳴見這少年坐在了一旁不吃了,也就不再客氣,直接放開了肚子大吃了起來,完全一口一個點心,一直把肚子撐得圓圓的才住嘴。
韓鳴驚人的飯量着實把萍兒和那個少年嚇了一跳,他們實在無法想象韓鳴那小小的肚子裡究竟是怎麼裝下那麼多的食物。
對於一個十歲的小孩來說,吃這麼多的確是有些不正常,不過這也不能怪到韓鳴頭上,誰讓他數月來都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呢。
“呃。”韓鳴打了個飽嗝,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擡起了頭,衝那少年和萍兒尷尬的笑了笑“我也吃飽了。”
“好,吃飽了就好,要是沒吃飽,萍姐姐還能再去準備的,這裡的點心很多的!”那少年燦爛的一笑。
“吃飽了,不用再準備了,肚子再吃就要撐壞了。”韓鳴連連擺手道。
吃過一頓點心後,韓鳴和那少年徹底放開了,那少年看了看韓鳴身上破舊的衣服,就朝着萍兒說道:“萍姐姐,拿一套我沒穿過的備用衣服,快去。”
“哎,少爺我這就去”萍兒看了看韓鳴身上的衣服,便懂了自家少爺的意思,轉身低頭又下了車去。
韓鳴心裡暗叫一聲果然,眼前的少年果真是朱家最受寵愛的小少爺朱逸文。
那少年似乎想起了什麼,就嘻嘻笑道:“我叫朱逸文,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韓鳴,是大漠邊上的住戶,因意外迷失在大漠中,誤食了毒草,就昏了過去,醒來就在這裡了。”不知爲何韓鳴對眼前的少年有着一股莫名的親切感,有些提不起提防之心來,但先前的謊話已經說了,現在只好繼續編下去。
“你身上衣服破了,我今天隨開路隊探路玩耍時見到前面有一處清澈的山泉,我馬上帶你去洗個澡,順便換套衣服。”說完話那小少爺就拉着韓鳴鑽出馬車。
韓鳴身子還沒有完全康復,但外表已恢復了正常,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妥,不然那小少爺也不會拉着他就往外走。
那少年方一下馬車,馬車邊上的四個勁裝大漢就跟了上來,朱逸文擡頭吩咐了幾句,便立即有兩個大漢轉身離開了。
“韓鳴,等一等,馬上就好!”朱逸文轉身對着韓鳴說道。
“好的,那就等等吧。”韓鳴一直納悶這小少爺爲什麼會對他這麼好。他和這小少爺身份地位相差十萬八千里,一個是養尊處優的世家少爺,一個是一無所有的窮酸小子,這兩種身份的人怎麼會相處到一起?
韓鳴不知道的是,朱逸文從小到大幾乎就沒有出過朱府,他平日見到的不是丫鬟就是家丁,這些人最小的都是十三歲。
而除了他之外,朱府最小的也都比他大三歲,這些人在剛滿十歲時又會被送到青榮府,再回來時就過了十五歲,那時誰還願意和一個小屁孩玩耍,種種原因導致朱逸文自小就沒見過幾個同齡的小孩。
終於朱逸文到了十歲,要被送去青榮府了,這一路上他就像一隻出了鳥籠的鳥,整天到處亂跑亂看,不然也不會遠遠看見韓鳴倒下的身影。
而見到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朱逸文不知爲何就變得興奮極了,當即命令隨行的侍從將韓鳴帶回了車隊,見韓鳴臉色發黑,一副中毒的模樣,他又央求華老救治韓鳴。
韓鳴自然不知道這位朱家小少爺的經歷,他也沒空去知道,他現在正忙着打量朱家的車隊呢。
看見朱家車隊韓鳴才知道什麼叫做財大氣粗,這條車隊足足有一里多長,車隊中有近三十輛的豪華馬車,最大的幾輛足足有四五丈寬,像一間移動的屋子,他方纔坐的那輛馬車就是其中最大的幾輛之一。
馬車周圍跟着許多的侍從,這些侍從中女的貌美如花,舉止婉約,男的則健壯威武,身配刀劍,扮相頗爲不凡。
車隊已經不再前行,而是駐紮了下來,大部分人就在原地休整,還有些人則在四處走動放哨,整個車隊井井有條,一看就知道訓練有素。
萍兒從不遠處的一輛小馬車上下來,手上拿着一疊衣服,當她看見朱逸文正站在馬車外等待,便立刻加快了腳步,朝着朱逸文這邊一路小跑而來。此時那兩個離去的勁裝大漢也已經牽着兩匹馬快步走了過來,他們身後還跟着十餘位身着白色衣衫的佩劍侍從。
那些侍從的後面還有一個穿着淡黃色內衫的大漢,這大漢赤手空拳,沒有佩戴任何武器,但看其模樣卻似乎是那些侍從的頭領。
牽馬的大漢將兩匹馬分別交到朱逸文和韓鳴的手裡,然後就躬身退到了一旁。
韓鳴雖然沒有騎過馬,但自小在山裡跑來跑去的,身體還算靈活,踉蹌上個馬倒不是太難。
而朱逸文上個馬就沒有韓鳴那樣踉蹌,他只是稍微一躍,便輕輕地上了馬,很是瀟灑自然,看其身體的素質竟然比韓鳴還要好得多,這到讓韓鳴驚訝不小,怎麼反倒他像是個養尊處優的少爺。
韓鳴雖然不怎麼會騎馬,但是他坐下的棗紅色駿馬很是溫順,跑起來到不怎麼顛簸,而且馬鞍尤爲寬大舒適,就是他想掉下去也做不到。
朱逸文所說的那口山泉就在車隊附近數裡遠的兩座小山之間,不是很遠,韓鳴等人又是騎馬,所以很快的就到了那眼山泉處。
韓鳴也覺得自己該洗澡了,他在大漠中就沒有換過衣服,好在衣服一直保持着乾燥,不然還不知道身上有些怎樣的味道呢。
山泉非常的清冽,水流叮叮咚咚的敲在石頭上,特別好聽,一道道白色的水花濺起,在黃昏的中顯得極爲朦朧。山泉在底部匯成一兩丈見方的小水池,池中有一兩條小魚游來游去。韓鳴沒有什麼磨蹭,當即脫了外套,跳到了水池中。池水不是很涼,但卻給他一種極爲舒適涼爽的感覺。
“嘿,你也下來吧,好舒服的”韓鳴衝着朱家小少爺喊道。
“不了,你自己洗吧,我不用了。”朱逸文連忙擺了擺手拒絕道。
韓鳴倒也沒有勉強,畢竟他和這位小少爺還不是太熟。朱家小少爺不願意下來,韓鳴就只好自己泡在水裡好好享受這種清涼。
韓鳴雖然在享受着泉水的清涼,但他腦中卻在盤算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見識過朱家車隊的龐大,韓鳴才意識到自己的弱小,在絕對實力面前,一些小聰明和堅定的意志丁點作用都沒有用,現在朱家有誰想殺他的話,他沒有一點反抗的餘地!
現在韓鳴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凡人,**凡胎,不比別人多什麼!腦袋被砍了不會再長出來,繼續東行只是找死。如果一定繼續走下去,保不準那天就會死在荒郊野外,屍首也被野狼野狗給拖去吃了,連個完整的屍首都留不下。
韓鳴盤算了很久也沒想出以後該怎麼辦!他擡頭看了看天空,卻是發現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倒也不好意思再洗下去,他快速的把全身弄乾淨,然後換上了先前萍兒交給他的衣裳。
這一套衣服和朱家小少爺穿的一樣,也是極爲華美的,從裡到外一件又一件,穿起來很是費事,韓鳴着實鼓搗了好久才穿戴整齊。
韓鳴穿上衣服後精神煥發,像是換了一個人,除了皮膚稍微黑些,根本就看不出先前那副落魄的模樣。
朱逸文見韓鳴變了個模樣也是一喜,手一摸後腦勺就說道:“走吧,天馬上就要黑了!再不回去就該有人來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