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名兒樹的影。
儘管桓觀瀾失蹤已經十幾年,算起來一代人都過去了,對於大穆朝堂而言,卻依然是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
縱然是將孟氏從微末門第發展到成爲如今舉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豪門的孟氏三兄弟,提到他也下意識的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武安侯率先想到了最壞的可能:“大哥,你說……當年小文氏所出的小皇子,當真是死了?”
畢竟桓觀瀾明明活着,卻一直隱忍不出,總該有個理由。
最可能的,豈非就是在秘密栽培未來儲君?
這是孟氏絕對無法接受的!
成陽侯也變了臉色:“要不要不惜代價的刺殺密貞?不管那老匹夫藏頭露尾所圖爲何,既然將盤踞西疆的吉山盜交給了密貞,顯然對密貞是非常看重的。如此,若是密貞性命有難,那老匹夫豈能坐得住?”
“小皇子的事情,高密王沒必要騙我們。”鄭國公沉思片刻,說道,“畢竟他自己也沒有讓那位小皇子繼位的意思,在他看來,這大穆的皇位,自始至終就應該是他的!當初小文氏產下皇子,不止我們孟氏不希望文家籍此崛起,就是高密王,何嘗不是希望天子絕嗣,好引‘兄終弟及’的祖訓承位?否則就桓觀瀾的手段,僅僅只有咱們想害那孩子,他未必攔不住!”
歸根到底,當年小文氏所出皇子的死,孟氏是主力,舒氏姐妹擔下罪名,高密王也有推波助瀾。
這纔是文家跟桓觀瀾失敗的緣故。
所以如果那位小皇子還在人世,又經桓觀瀾調教與栽培上位的話,將來孟氏固然討不了好,高密王也難逃秋後算賬。
“但高密王跟密貞之間關係一直不怎麼好。”成陽侯提醒道,“這會兒疑似跟桓觀瀾有深刻關係的是密貞,不是高密王。密貞自幼流落在外,說是被盛家養大的,實際上是個什麼經歷誰知道?如果他一直有受到桓觀瀾的影響的話,以桓觀瀾的手段,不難離間他跟高密王的關係。如此他就算知道小皇子還在人世,又怎麼肯跟高密王說?高密王自己都不知道真相,告訴咱們的又怎麼可能是事實?”
“而且小皇子跟密貞雖然差了兩歲,但密貞前來長安的時候就已經快二十了。”武安侯面沉似水,補充道,“五歲的孩子跟三歲的孩子容易區別,二十歲的男子跟十八歲的男子卻未必,畢竟這麼大年紀的人,生活的優渥、氣質談吐以及容貌媸妍,很容易含糊掉兩歲的差距……有沒有可能,密貞就是那位小皇子,他假冒了高密王嫡子的身份?!”
成陽侯下意識道:“那天不是滴血認親的嗎?大哥還在場?”
“那次滴血認親是在寧威侯府舉行的,東西也是寧威侯府預備的。”武安侯道,“寧威侯府跟盛家向來好的跟一家人也似,密貞就是盛家出來的,還上過盛家族譜。如果盛家有心爲他遮掩,甚至盛家原本就是桓觀瀾埋下的暗子,瞞過高密王妃還有大哥,有什麼好奇怪的?”
“啊等等!”成陽侯忙道,“差點忘記了,高密王府之所以會找上寧威侯府,原因,至少他們對外宣佈的原因,不就是因爲密貞長的像莫太妃?但小皇子是大姐的親孫兒,跟莫太妃可沒什麼關係吧?”
武安侯語塞了下,說道:“也許是湊巧呢?莫太妃年輕時候是個美人,那小文氏姿容也還算不錯。密貞容貌昳麗,這長的好看的人,雖然各有千秋,然而來來回回也就是那麼幾種算好看,沒準就恰好撞上了?”成陽侯不滿道:“二哥你這是在擡槓了,咱們還是聽大哥的吧!”
被倆弟弟看着,鄭國公雙眉緊鎖,好一會,才道:“先不要輕舉妄動,如果密貞背後沒人,只是湊巧收服了吉山盜也還罷了,如果當真有人,還是桓觀瀾或者周大將軍這樣的人物……一旦叫他們知道咱們起了疑心,不管是追查他們此刻的蹤跡,還是揣測他們的目的與計劃,都必然千難萬難!”
成陽侯忙問:“大哥,那咱們難道什麼都不做?”
“西疆那邊先不動,畢竟誰知道密貞背後之人,是否只有吉山盜一張牌?且看看他們抵達益州之後的舉動,從長計議。左右家乾已經失敗,暫時就算抓到他們的破綻,也是鞭長莫及!”鄭國公冷然道,“前兩日江南來的消息,不是說洛家拒絕了我孟氏的提親,理由是他們家主之女,早就經過族叔南風郡郡守的介紹,許給了盛家大公子盛惟德,只是雙方素來低調,一直沒有公佈?”
他眯起眼,撫了把長鬚,“我孟氏子弟對洛家掌珠是真心實意的,雖然說君子有成人之美,但年輕人嘛,沉不住氣,做出點衝動的事情來,也是人之常情!咱們事後教訓教訓,給人家陪個不是,也就是了……伯亨這會兒身體還沒好全,就算好全了,他那個廢物還沒碧筠能幹,也是指望不上的。你們倆膝下,可有誰有空,走一趟南風郡,好好查查盛家的底細?”
武安侯跟成陽侯對望一眼,異口同聲道:“大哥,你懷疑桓觀瀾是藏身在盛家?”
“就算人不在盛家,也跟盛家必有深刻淵源!”鄭國公冷笑,“這不僅僅是密貞出自盛家,也是因爲盛家的崛起……你們不覺得太快了嗎?也許盛蘭辭確實是擅長商賈之道,又趕上公孫氏這個好上家,只是他這一路終究過於順風順水,關鍵時刻還總有貴人相助,同密貞此次西行有異曲同工之處,怎能不弄個清楚?!”
吐了口氣,“爲防桓觀瀾當真就在盛家坐鎮,記住,去的人必須是小輩,平時不起眼的那種,而且目的是爲了爭風吃醋,盡最大可能不讓他們多想,明白嗎?”
“……大哥,但是盛惟德人就在長安啊!”武安侯有點尷尬的說道,“如果是爭風吃醋,應該找正主比較合理不是?”
“盛惟德聲名不顯,現在好像連個秀才都不是,哪怕是料理家中產業,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成就吧?”鄭國公無語的看着他,“既然如此,要爭風吃醋,找他做什麼?他到現在都沒見過洛家女孩兒呢!能夠得到這門親事,還不是靠着家族?!既然如此,我孟氏子弟想跟他爭,於是去南風郡弄點產業經營,好將盛家比下去,豈非合情合理?”
至於說長腦子的都知道,就盛家目前在南風郡的地位,以及與馮家、宣於家互爲姻親的關係,就算是孟氏子弟去了,也肯定討不了好,這沒關係,就好像鄭國公說的一樣:少年人嘛,腦子一熱,做點惹人笑話的事情也不奇怪。
他們孟氏枝繁葉茂,這些年來出色的子弟有,紈絝也不少,好事壞事,聰明事糊塗事,都有人做,眼下這情況,可不正是紈絝出馬的時候到了?
遠在西疆的容睡鶴一行人自然不知道,容睡鶴隱藏的最重要的一張底牌,正在被孟氏徐徐揭開,他們還在爲接風宴上吳大當家的選擇而討論:“我以爲她會選阿喜的。”
實際上容睡鶴想撮合給吳大當家的就是公孫喜,這從接風宴上許久不見的公孫喜的出現,以及他座位幾乎就挨着吳大當家,都可以看的出來這份用心。
甚至向來一襲青衫的公孫喜,今晚還專門換了一套很襯他膚色氣質的淺藍綢袍,腰繫鎏金玳瑁素帶,懸着魚銜蓮枝羊脂玉佩,頭綰四方髻,橫插白玉竹節貓睛簪。
他容貌本就清秀,雖然因爲性情使然,常常給人陰鬱之感,但多年匪徒生涯下來,多少積了些殺伐的氣勢在身,望去並不顯文弱,卻是一種別樣的魅力。
不止盛惟喬,就是宣於馮氏在座上環視了一圈之後,也跟外甥女低語,要她選,她肯定選公孫喜:賣相好,看位子就知道在容睡鶴心目中地位數一數二,不嫁他嫁誰?
結果吳大當家託着腮,將列席的衆人挨個打量了一番,最後卻挑了公孫應敦!
盛惟喬跟宣於馮氏知道這結果後,感到整個人都不太好……
倒不是說公孫應敦比吳大當家小了好幾歲,她們姨甥倆都是長年跟玳瑁島打交代過的,知道匪徒們對於這種事情看的很淡,只是女方比男方大幾歲而已,比起公孫應姜那種視輩分倫理爲無物的主兒來簡直太正常了。
關鍵是,實在看不出來公孫應敦有什麼值得吳大當家託付終身的地方???
這種話當着衆人的面自然不好問,所以宴散之後,回到上房,盛惟喬衣裳都顧不得換,就立刻拉着容睡鶴說上了:“她怎麼會看上應敦?還是應敦有什麼不容易發現的長處,我們平時都看走眼了?”
“……”容睡鶴沉默了一會,幽幽道,“乖囡囡,你爲什麼覺得吳大當家不該看上應敦?”
盛惟喬理所當然道:“這還用說麼?應敦論容貌論才幹在你手底下的人裡都不怎麼樣,論心志城府也算不得高明……說句不好聽的話,吳大當家雖然就比他大幾歲,到底執掌吉山盜有幾年了,這樣的資歷,看應敦難道不應該跟看半個晚輩一樣?要是收乾兒子看中他還差不多!”
“乖囡囡,就是這個道理啊。”容睡鶴慢條斯理道,“吳大當家自己當家作主慣了,這會兒也沒想着要找個兩情相悅的夫婿,就是爲了前途考慮找個丈夫而已!既然如此,她爲什麼要找個樣樣出挑也深得我信任重用的人?畢竟這樣的人首先就不太可能讓着忍着她,就算她這會兒能夠暫時佔據上風,長此以往,吉山盜歸順帶來的恩情耗盡之後,不管是我還是被她選定的夫婿,還會繼續容忍她嗎?”
“倒是應敦,他看起來很有脾氣,其實骨子裡欺軟怕硬,打上幾頓就很聽話了,非常容易馴服。”
“論身份是公孫氏子弟,跟吳大當家出身彷彿不說,關鍵是公孫氏對我有大恩,憑着這一點,將來我有成就,怎麼也不會虧待這一家!”
“如此吳大當家既能繼續做一家之主,又有前途的保障,何樂不爲?”
他以爲盛惟喬聽了這話會稱讚吳大當家有遠見,誰知道這小祖宗想了想,一臉警惕的看着他:“話說你也是樣樣出挑啊,連你手底下出色的人才,都不肯讓着忍着妻子,何況是你?你給我老實交代,你這會兒對我好,有何居心?!”
“……嗯,我當然是有目的的。”容睡鶴沉默了一下,面無表情的說道,“我的目的是……”
驟然一把抱住盛惟喬按到榻上,一面解她衣襟一面冷笑,“我的目的就是每天都讓乖囡囡在帳子裡求我求我再求我……你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成天套你家睡哥哥的話,完了反過來折騰你家睡哥哥,今兒個不給你長足了記性,你還真是玩上癮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