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天賜良機!”門窗緊閉的書房內,孟歸瀚按捺住激動,向孟歸羽說道,“萬沒想到高密王會捨得放棄密貞郡王!只要密貞郡王老老實實的死在西疆,那麼他留在長安的安排,也就全部便宜了咱們!”
孟歸羽卻沒有他這麼激動,而是冷靜道:“莫忘記,宮裡那兩位傳這些話來,是讓咱們幫忙出主意,要保下密貞的。倘若密貞這會兒有個三長兩短,舒氏姐妹肯跟咱們罷休?!”
“這倆老婦到底怎麼想的?!”孟歸瀚聞言,猶如兜頭澆了一盆冰水,悻悻道,“您都跟她們說了,密貞乃桓觀瀾的弟子,對她們絕對是不安好心!居然還是不肯跟密貞撕破臉,甚至還嚴令咱們不許外傳……這會兒居然還要保下他?!”
“難爲這倆老婦仗着陛下寵愛,嬌縱輕狂了一輩子,這會兒卻打算做低伏小的感化密貞不成?!”
“然而密貞連自己生身父母都冷冰冰的,遑論她們兩個所謂的‘伯母’?!”
“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孟歸羽道:“舒氏姐妹哪裡來這樣的好心?她們之所以這麼做,無非是因爲密貞於她們還有用處罷了!”
又垂眸,“而且,你以爲只有高密王以及孟氏畏懼桓觀瀾?”
孟歸瀚不解的說道:“難道舒氏姐妹也怕桓觀瀾麼?她們又沒失寵!”
“你也不想想,當年陛下登基才幾天,就迷上了舒氏姐妹?”孟歸羽冷笑,“說句不好聽的話,要不是桓觀瀾自己恪守臣子本分讓了步,當真跟陛下懟到底的話,當時孟氏根基未穩,他要廢了陛下改立高密王或者廣陵王,比舒氏姐妹將他趕回碧水郡可是容易!這麼位主兒,失蹤十幾年,天知道都在做些什麼?”
“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這十幾年來做的事情一朝不查清楚,長安城的貴人們,心裡就沒法安定下來!”
“不然你只看吉山盜,嗯,現在是吉山營了,就是個鮮明的例子!”
“若非密貞前往西疆動用了這支伏兵,誰能想到他們與桓觀瀾有關係?!”
“難怪舒氏姐妹明知道密貞接近她們不安好心,卻還要繼續裝模作樣!”孟歸瀚恍然道,“但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豈不是太可惜了?”
孟歸羽目光閃爍,片刻後,說道:“你說的是!之前咱們做事心急了點,以至於密貞的手下已經有所察覺,我本來料着這個月密貞的質問就會過來的。如今茹茹大軍壓境西疆,倒是上天難得的站在咱們這邊了!”
他沉吟了會兒,“密貞現在不能死,甚至不能一敗塗地!不然,舒氏姐妹固然饒不了咱們,其實對咱們自己來說,也未必是什麼好事!畢竟正是因爲他跟高密王的存在,牽制了孟氏絕大部分精力與注意力,才使得咱們有機會私下裡做手腳!一旦他有個三長兩短,孟氏騰出手來,咱們的舉動,就很難瞞過去了!”
“不過,眼下這機會也不能放過……最好就是西疆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保持着膠着的狀態。如此既牽制住密貞,讓他沒法關注到長安,方便咱們挖牆腳;又滿足了舒氏姐妹的要求!”
“這分寸可不好拿捏!”孟歸瀚憂慮道,“茹茹可不會聽咱們的!而且據說西疆軍備十分糜爛,碰上茹茹主力,八成是一觸即潰!北疆軍的救援不及時的話,密貞只怕就是自身難保!北疆軍救援及時的話,自有北疆軍將領去跟茹茹拼,他大抵是在後方坐鎮,卻哪裡會騰不出手來?”
孟歸羽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合適的法子來,正自愁煩,這時候卻有下人來報,說是孟皇后那邊傳了口信來,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與他面議。
孟皇后深居宮闈,因爲只是一個掛名皇后,既未跟宣景帝過過夜,也沒有實質上主持六宮的權力,所以對於朝堂的消息,是很不靈通的。
這會兒她說有十萬火急之事,孟歸羽跟孟歸瀚兄弟起初都還沒放在心上,聞言只說:“知道了!”
孟歸瀚正要跟下人說,舒氏姐妹的吩咐壓着,只怕孟歸羽這兩日無暇去見皇后的,還好孟歸羽多問了句:“可知道最近是不是有誰去見了皇后?”
下人說道:“好像寧威侯夫人爲了盛家大公子的婚事,想跟皇后娘娘討要幾匹罕見的錦緞。那種錦緞寧威侯原本也有賞賜的,只是之前他們家世子還有康昭縣主出閣時,分着用完了。這會兒輪到盛家大公子,就拿不出來。寧威侯夫人想着皇后娘娘與康昭縣主私交甚篤,就想問問皇后娘娘那兒可有剩餘的?最後皇后娘娘專門親自去了太后娘娘那兒,磨了好半晌,開了太后娘娘的私庫,拿了十匹給寧威侯夫人。”
兄弟倆聞言交換個眼色,神情就凝重了起來,孟歸羽站起身:“七弟,你在這裡等着,我進宮去瞧瞧!”
“六哥,要出大事了!”不出他所料,輕車熟路的從角門進了宮城,一路揀沒人的小路抵達望春宮,孟皇后早已清場相待,才見面,劈頭就說,“孟氏勾結茹茹、意圖裡應外合謀害康昭還有密貞,因爲家乾的臨陣倒戈,已經被高密王還有密貞拿了鐵證!!!”
孟歸羽瞳孔驟然收縮,用力攥了下拳頭,才沉聲問:“家乾的臨陣倒戈?!”
“康昭這會兒正在呂時雨部的護送下離開西疆,因怕被呂時雨發現她通風報信,所以沒法長篇大論,只能草草解釋了下來龍去脈。”孟皇后雙眉緊蹙,快速又低聲道,“據說這事兒,孟氏是派遣高且儀假冒商隊裡的管事,秘密潛入西疆做的。大概是想着一旦事發就把高家推出去做替罪羊,所以壓根就沒跟家乾說!可能家乾這些年來生長北疆,見多了茹茹的殘暴,對茹茹厭憎已久,接受不了這樣的做法,是以在被高且儀強行送出益州城時,設計殺了聽從高且儀命令的副將孟成,找到呂時雨部投了誠!反過來跟呂時雨部伏擊了一把茹茹的那伏真!”
“康昭縣主已經在離開西疆了?!”孟歸羽愣了愣,卻是顧不得理會孟家乾,急急問,“那麼縣主接下來打算去哪裡?”
孟皇后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康昭有了身孕,離開西疆之後,當然是來長安了!”
“長安?”孟歸羽眯起眼,沉聲問,“可知道她都有些什麼人隨行?”
皇后皺起眉,狐疑道:“你不關心家乾倒戈的事情,問這個做什麼?”
孟歸羽心中惶恐,這會兒也沒心思糊弄皇后,直截了當道:“我最近做了些事情,恐怕爲密貞所不容!倘若康昭縣主這會兒回來,隨行有密貞手底下的得力干將陪同,說不得就是衝着我來的。那麼我當然要好生善後,免得到時候灰頭土臉了!”
“你都做了些什麼?”孟皇后詫異道,“怎麼都沒跟我說的?”
孟歸羽道:“也不是不跟你說,這不是還沒做完麼?咱們見面得瞞着大伯父他們,時間這麼緊,還沒落實的事情當然也就不說了……且說正經的吧!”
皇后用不信任的目光看了他片刻,到底因爲找不到其他合作者,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繼續說道:“康昭信裡沒說,寧威侯夫人也沒提。畢竟這會兒最要緊的難道不是高密王跟密貞抓了孟氏勾結茹茹的把柄嗎?這事兒一個不好,孟氏吃不了兜着走,對你我又豈是什麼好事?”
雖然他們堂兄妹對孟氏也沒什麼好感,甚至比起有些跟孟氏沒什麼關係的外人,還要痛恨些這個家族。但事實就是,這個家族的光彩與權傾朝野,他們未必有份;這個家族悲劇了,覆巢之下,他們還逃不掉!
孟皇后心煩意亂道:“所以,現在要怎麼辦吧?!”
“你也不要太擔心,這事兒其實就是高密王拿了把柄比較麻煩。”孟歸羽到底是混朝堂的,此刻聞言略作思索,就說,“至於密貞那邊,他要是打算拿這事兒對付孟氏,還會讓康昭縣主給寧威侯夫人寫信,讓寧威侯夫人找藉口進宮來稟告你?就算康昭縣主自己寫了,密貞的人也能輕而易舉的在半路或者攔截、或者把信改頭換面吧?”
“我看,密貞還有康昭縣主在這件事情上的想法,跟咱們是差不多的:要是讓高密王藉此事扳倒了孟氏,密貞豈非就沒了發展壯大的機會?!”
“所以密貞這會兒非但不會落井下石,反而會可着勁兒的幫孟氏脫罪!”
“他是益州刺史,放牧西疆,他的話,可比呂時雨他們有分量多了!”
“然而家乾跟他的部下,如今可都在呂時雨部手裡!”孟皇后煩惱道,“這些都是現成的人證!高密王一派樹大根深,根基根本就是先帝一手爲他打造的,豈容小覷?!”
孟歸羽不以爲然道:“高密王確實不好對付,然而孟氏不是一直跟他勢均力敵嗎?眼下這危機,是孟氏造成的,要怎麼解決,當然也是讓孟氏去辦!你回頭只管通過姑母,告訴大伯父,讓他們頭疼去好了!”
皇后道:“我當然會告訴他們去!不過我要是去說了,鄭國公他們肯定要問消息從哪裡來的?不說的話根本交代不過去,說的話,我就怕他們恩將仇報,反過來算計寧威侯府還有康昭!”
“你當康昭是咱們呢?爹不疼娘不愛什麼都得靠自己!”孟歸羽聞言,嘴角抽搐了下,淡淡說道,“她背後站着的人那麼多,一個比一個精明,豈是那麼好欺負的?!孟氏想算計她,那還是等把密貞鬥垮了再說吧,不然頂多就是點不痛不癢的小動作!”
孟皇后想想也是,嘆口氣:“好吧,那我等下就去跟姑姑說……對了,你最近有沒有什麼可以跟鄭國公他們提的要求?這麼大的消息,可不能白給他們!我反正深居宮闈,也沒什麼好處可要的。你那邊要是有需要,我試着在不引他懷疑咱們關係的前提下提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