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桃姌因爲廣陵王府在長安貴胄中的尷尬地位,自從出閣以來就非常的低調。
以至於很多人輕視廣陵王府的同時,也將她忽略了過去。
實際上,她跟趙桃媗一樣,都是懷化將軍趙適的親生女兒。
甚至作爲長女,她跟趙適相處的時間還更多點。
只不過人人都知道,趙家一直以來支持的都是高密王,對於趙桃姌嫁給廣陵王世子這點,就覺得不以爲然了。
這會兒孟側妃轉述孟歸羽之言,攛掇容清安覬覦大位,趙桃姌自然立刻想到,這兄妹倆,是打着拉攏自己孃家父親的主意!
她不禁嘿然道:“賢兄妹倒是一片苦心,只可惜且不說嫁出門外的女子,潑出門外的水,我既爲廣陵王府世子婦,那麼孃家的起落,與我關係也就不大了;就說家父與家姑家姑父的情分,又豈是我一個小輩能比的?!”
說着就起了身,“賢兄妹是打錯了主意了!念在側妃還在坐月子的份上,這事兒我不會對任何人說!但以後這類事情,也不必再召我來!”
“世子婦!”孟側妃見狀,稍稍揚高了聲音,喝道,“令尊對高密王忠心耿耿,天下皆知!我們兄妹怎麼敢癡心妄想到讓您去勸說懷化將軍的地步?!”
趙桃姌已經走出兩步的腳步一頓,有些詫異的回過頭來:“哦?那麼賢兄妹卻拿什麼攛掇世子去爭那個位子?說句不好聽的話,側妃現在也是王府的人了,該知道王府的情況:哪怕密貞郡王爭儲失敗,上有高密王伯下有高密王世子以及世子的子嗣,怎麼都輪不到廣陵王府的不是嗎?!”
“世子婦忘記密貞郡王是怎麼迅速崛起的了嗎?”孟側妃說道,“雖然這位郡王確實出色,然而歸根到底,也是合了貴妃娘娘的眼緣!”
“若無貴妃娘娘說服昭儀娘娘,又一塊兒在陛下跟前給他說話,給予他種種便利……他焉能有今日?”
“以陛下對那兩位娘娘的寵愛,兩位娘娘看中的嗣子人選,陛下還能不當太子全力栽培?!”
趙桃姌啼笑皆非道:“側妃,您都說了,那兩位早已看中了密貞郡王。東宮跟大位,從來都只有一位!難道您以爲,世子能跟密貞爭?不是我瞧不起自己的夫婿,可密貞絕對是容氏同齡宗室裡頭最出色的!那兩位得糊塗到什麼地步,纔會放棄那麼出色的嗣子人選,選擇世子?”
“還是令兄在那兩位面前的地位,已經到了可以說服她們放棄密貞的地步了?”
最後一句,多少透露出些許揶揄來。
孟側妃咬了咬脣才道:“家兄在那兩位娘娘跟前,當然是沒有這樣的地位的。”
她垂下眼眸,“實際上……是家兄察覺到那兩位娘娘的心思,打算趁着事情還沒顯露之前,佔個先手,這才讓我給您傳話!”
趙桃姌臉色微變:“難道密貞戰死在西疆了?不可能吧?!近來根本沒聽到有八百里加急入城!”“密貞郡王目前的具體情況,我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確實沒有噩耗傳來……”孟側妃解釋的話說到一半,就被趙桃姌打斷:“既然密貞還活着,那兩位又怎麼可能換嗣子人選?!”
孟側妃嘆口氣:“是因爲密貞郡王妃!”
“康昭縣主?”趙桃姌好奇道,“她不是隨密貞一塊兒去西疆了嗎?雖然聽說這位主兒嬌氣的很,所以一直不大討長輩喜愛,也就她孃家那邊當個寶……但千里迢迢的,卻怎麼能得罪得了宮裡那兩位?”
“前些日子,這位不是寫了信過來,說是已經有了身孕?”孟側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毫無笑意的笑容,淡淡道,“按照一般人家的規矩,這時候既要與夫婿分房而臥,自然也該將姨娘的人選預備起來了?”
“雖然密貞郡王按照規矩還可以有兩位側妃的,可是宮裡那兩位娘娘考慮到密貞郡王妃素有善妒的名聲,也不打算太過咄咄逼人,想着讓舒家女孩兒做個姨娘就好!”
趙桃姌皺眉:“怎麼?那位主兒沒答應,於是宮裡那兩位就想換人了?”
孟側妃遲疑着說道:“要只是密貞郡王妃不答應,宮裡那兩位頂多怨恨郡王妃,倒不至於說生出換了郡王的想法。”
“只是……您大概也曉得的,郡王對那位郡王妃非常的寵愛,自來千依百順。”
“可能因爲這個緣故,他哄郡王妃的時候,說了一些對於宮裡那兩位娘娘來說,無法接受的話。”
“兩位娘娘輾轉得知後,非常的憂愁,擔心將來陛下不在了,會被過河拆橋!”
“畢竟就算郡王當時是爲了安撫郡王妃,隨口講講的,沒有往心裡去,可他那麼順着郡王妃,萬一郡王妃記住了呢?”
“日後翻起舊賬來……宮裡那兩位……您說是吧?”
趙桃姌沒有親自見過盛惟喬,對這位前縣主現郡王妃的瞭解,全部來自孃家人。
而趙家對於盛惟喬的得寵跟嬌縱是深有體會的,尤其是當初盛老太爺爲了拆散盛惟喬跟容睡鶴,親自鬧上趙府,雖然趙府賠禮道歉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但即使是一直以寬厚形象示人的秦老夫人,私下裡對於盛惟喬也不無微詞……老夫人對孫女們管得緊歸管得緊,並非不疼愛。
所以這會兒對於孟側妃的話,倒有點半信半疑。
但想到孟氏兄妹的提議,還是覺得古怪:“好吧,就算宮裡那兩位動了換嗣子的想法……密貞沒了機會,高密王伯與那兩位同輩,不是還有高密王世子以及世孫們?”
當她不知道,容清安的生身之母柴王妃,當初死的那麼含含糊糊不明不白,同宮裡那兩位就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既然會擔心盛惟喬日後算賬,豈能不怕容清安秋後爲母報仇?!
趙桃姌認爲孟氏兄妹一定有陰謀。
當初柴王妃猝然過世,她驚慌失措之下,是立刻給孃家送了信的。
趙府那邊聞訊也是驚訝非常,因爲柴王妃是北疆將士留下來的孤女,由趙府養大,也是趙府撮合給了廣陵王做正妃,論起來趙府既是趙桃姌的孃家,也是柴王妃的孃家。
後來秦老夫人跟嵇氏親自過府弔唁,趁勢跟趙桃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狠狠整理了一番,當時就懷疑上了二舒。
只不過,秦老夫人一直不允趙桃姌將這個真相告訴世子容清安。
容清安作爲柴王妃跟廣陵王的嫡長子,與母親感情非常深厚,柴王妃過世的時候,他一度哭的昏厥過去,悲痛欲絕真情流露,在不知道真兇是誰的情況下就先遷怒了孟側妃,要他知道確切的殺母仇人,誰知道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而柴王妃是不在了,趙桃姌母子卻還是要過日子的。
秦老夫人雖然對於一手養大的柴王妃也充滿了憐愛,不無爲這義女報仇的想法,卻總不能因此罔顧嫡親孫女的死活吧?
當時趙桃姌看着容清安的悲慟還有點不忍,後來見他發瘋似的跟孟側妃耗上,就一點兒也不敢說了……這還只是折騰孟側妃,尚且引來孟歸羽兄弟的反擊與打壓;要是曉得了真相,誰知道會不會衝宮闈裡去送死啊?
到那時候,她跟她的子女可要怎麼活!
不過此事固然容清安到現在都不清楚,宮裡的舒氏姐妹卻肯定是心裡有數的。
所以即使她們不要容睡鶴了,那也不可能考慮廣陵王府的子嗣的:廣陵王府的子嗣,除了孟側妃才生的那對龍鳳雙胞胎外,全部都是柴王妃的血脈。
“高密世子的岳家是戚家,戚家人多勢衆,且對密貞郡王很有敵意,顯然也是野心勃勃,不定就是下一個孟氏。”孟側妃道,“最重要的是高密世子本身性情優柔寡斷,令兩位娘娘無法信任。”
趙桃姌道:“那還有高密世子的子嗣,他膝下三個兒子年紀都不大,就算也是戚家的外甥,這會兒開始養,很快就會跟親生父母生疏,同養母親近的不是?”
“最重要的是,東宮出自高密王府,容易得到高密王伯的支持,這對於宮裡那兩位來說,不啻是個好消息吧?畢竟舒家的權勢地位,怎麼都沒法跟孟氏比的。”
她打量着孟側妃的神情,“而你們兄妹卻建議我的夫婿考慮踐祚……難道世子他有什麼在兩位舒娘娘眼中看爲特別的優勢?這個我卻是毫無頭緒了,卻不知道側妃能否教我?”
孟側妃說道:“主要是王妃去後,世子哀痛萬分,令人動容。”
見趙桃姌笑的諷刺,她停頓了下才繼續,“其實之所以約世子婦單獨來談,主要是因爲,這次宮裡那兩位之所以會厭棄密貞,歸根到底就是希望讓孃家侄女,在嗣子的後院有一席之地!”
“所以,你們希望我主動跟兩位舒娘娘請求,讓世子納她們的孃家侄女爲侍妾?”趙桃姌要笑不笑的說道,“還是索性更大度更賢惠點,自請下堂,讓出世子婦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