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高密王妃還沒設計詐出西疆之事前,世子婦戚氏就接到孃家的叮囑,讓她盯牢了容清酌:“千萬別讓你那夫婿犯傻,爲了密貞的安危,跑去求你那公公婆婆!”
戚氏聞言雖然理解孃家的做法,也很擔心小叔子的能幹,會奪走自己一家子本來會得到的權勢地位,然而她也不是歹毒的人,想到妯娌盛惟喬剛剛有了身孕,即使這會兒被容睡鶴送出西疆,一旦容睡鶴自己在西疆有個三長兩短的,盛惟喬孃兒也是可憐。
故此心中實在有點難安,到了容清酌跟前,心神不寧之下,話也說的乾巴巴的:“我爹說,母妃身子骨兒不大好,父王年紀也大了,讓咱們能不打擾他們,就別打擾。”
容清酌自來不算聰慧,聞言沒有立刻會過意來,還以爲妻子是在委婉抱怨自己這段時間的冷落,只歉意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倒是姨娘彤蓮,在旁邊捂嘴笑:“世子,她的意思,是讓您別多管閒事的去給密貞郡王說話呢!這也難怪,戚家當初就是衝着出皇后才把女兒許給您的,這會兒密貞郡王異軍突起,他們能不急嗎?”
“你給我閉嘴!!!”戚氏氣的臉色通紅,怒斥道,“主子們說話,有你一個做姨娘的插話的地方!?給我拖下去,掌嘴二十給她長記性!”
她爲人賢淑,對人對事素來有耐心,雖然彤蓮出身草莽,仗着容清酌的寵愛,這段時間沒少生事,但戚氏都是退讓的。
此刻驟然發作,連容清酌都被嚇了一跳:“瑗兒!?”
瑗是戚氏的小字,向來只有單獨在閨閣裡時纔會用,這會兒喊出來,就有些爲彤蓮說情的意思。
“拖下去!”然而戚氏這次難得沒給丈夫面子,冷着臉,朝丫鬟擡了擡下巴,也不理會彤蓮的掙扎與詈罵,定了定神,就對容清酌冷笑,“世子,我們夫妻一場,自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算是爲了孩子們,我也不會害你!所以從這彤蓮進府以來,就算她百般折騰,我都沒計較過!可你看看,這會兒她都成什麼樣子了?!方纔那麼多丫鬟下人在側,虧她說得出口!”
“回頭叫三弟跟三弟妹那邊知道了,你說他們是什麼心情!”
容清酌張了張嘴,低下頭沒說話,這卻是戚氏跟戚家有所不知了,他其實早就爲容睡鶴求過高密王高擡貴手,只是高密王的提醒,又讓他遲疑:如果在父親與胞弟之間只能選擇一個,他歸根到底還是要選擇高密王的。
畢竟對於他這種恪守規矩的人來說,長輩高於平輩,父親重於兄弟,何況高密王這些年來對他真的不壞。
他對容睡鶴再覺得愧疚跟憐惜,到底兄弟分別多年。
這會兒聽着戚氏的話,心中就是百味陳雜,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纔好?
不過在戚氏看來,這卻是丈夫用沉默來表示反對了。
她深吸了口氣,說道:“二弟當初在碧水郡……到底怎麼回事,你也應該心裡有數。你善待三弟,我一點都不反對!因爲王府的確虧欠他,咱們也算是佔了他便宜。可是一旦他當了家,卻也不知道是否會給我們一條活路?”
見容清酌不作聲,戚氏想着別把他逼急了,暗歎一聲,起身道,“你好好想想吧!靈瞻已經入學,靈眺跟靈睢也快了,他們還那麼小,你作爲生身之父,對他們可有父王對你的盡心盡力?”
回到自己屋子裡後,大丫鬟上來伺候,看着戚氏大腹便便的樣子,就是心疼:“世子婦都快臨盆了,憑什麼瑣事,以後還是緩一緩罷!方纔彤蓮那賤婢插話的時候,奴婢好生擔心,就怕您給氣着了!”
“那麼個粗鄙的東西,也就世子糊里糊塗的不嫌棄!”戚氏冷笑了一聲,“也值得我操心?要不是想着我這會兒正有孕在身,爲了給孩子積德,生產之前且饒她一命,早就送了她下去了!湘霽堂後頭能有池塘,我這翠篁院裡,難爲就埋不得人了?”
她淡淡道,“不過是對世子不放心,所以纔要一直派人盯着她罷了!”
畢竟是快有孫輩的年紀了,這會兒說了幾句話也就露出疲倦之色,擺了擺手入內安置。
大丫鬟陪着進去服侍了一番,就到外頭喚了人,吩咐眼線看住了彤蓮:“這賤婢素來給臉不要臉,今兒個世子婦去跟世子商量正事,她也敢大放厥詞!雖然世子婦只稍微給了一番規矩,這會兒指不定不知道感恩,正籌謀着要針對世子婦呢!世子婦如今有喜,容易乏,咱們做底下人的,哪裡能不幫着上上心?”
戚氏主持高密王府多年,自然不缺人手,沒多久,就過來跟大丫鬟回報,說是彤蓮捱打之後,果然到容清酌跟前哭哭啼啼。
只是容清酌好像還在思索戚氏跟他說的話,卻難得沒什麼興致仔細安慰侍妾,只隨口敷衍了幾句。
“我就知道這賤婢不會安分!”大丫鬟冷笑了一聲,“繼續看着,倒要看看她一個下九流出身的賤婢,能進王府就是祖上八輩子積德了,不知珍惜反而一個勁的作死,能作到什麼程度?”
但半晌後,那邊傳來的消息讓她就費解了:“你說她勸說世子聽世子婦的,千萬別給郡王幫忙?這怎麼可能?!那賤婢打從進門以來,可是處處跟世子婦作對啊!連建安郡君都因此很受了一番委屈,怎麼這會兒就忽然轉了性子?”
報信的小丫鬟抿嘴笑:“許是咱們世子婦性情溫柔,從前太慣着她了,以至於她放肆的理所當然。今兒個捱了一頓規矩,頓時就知道怕了,自不敢不識趣!”
大丫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因爲彤蓮看起來實在不像這麼容易屈服的人,於是趁着傍晚戚氏醒來的機會,一面服侍她梳洗,一面三言兩語的稟告了經過。
戚氏聞言就是冷笑,說道:“什麼識趣!她這是想的美!”
就給心腹解釋,“自來妻妾有份,尤其她的出身跟我根本就是天壤之別,我膝下還有諸子女爲依仗。倘若世子一直是世子,是臣子的身份,勢必不能太亂了規矩,她就是將世子哄的千依百順,譬如嬌語之於鄭國公,噢,這會兒是鄭侯了,當初還不是說死就死了,死了也沒個說法?”
“無論她生前將向夫人欺凌的多麼可憐多麼淒涼,歸根到底她也只是妾,正室的位子輪不到她坐!”
“但皇家,主要是後宮就不然了!”
“現成廢后文氏與舒氏姐妹的例子呢,廢后文氏出身那麼高,舒氏姐妹出身那麼低賤,就算這姐妹倆被孟氏截胡,到現在還沒正位中宮,可孟皇后那個名義上的正宮,跟被禁足望春宮有什麼兩樣?”
“也就是舒氏姐妹無子,否則這會兒父王、孟氏只怕都要歇着了!遑論是早就被遺忘的文家跟廢后文氏!”
“所以彤蓮當然要勸世子千萬別讓着三弟了!”
“如果世子執意讓三弟,回頭就算繼承了父王的王爵,歸根到底也是臣子!”
“彤蓮她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人家嬌語那麼得寵,就是長安上下,也就是關心大家後院的一些閒人知道她;可舒氏姐妹,這大穆上下,哪怕是僻壤之地,但凡知道今上的,誰不知道她們啊?”
大丫鬟這才明白過來,不禁啐道:“她還真是想的美!咱們世子雖然性子軟和些,可怎麼說也不至於跟今上那樣啊!”
“先不管她。”戚氏冷哼道,“我之所以要忍她這些日子,除了爲了肚子裡這孩子考慮外,歸根到底也是知道她在這件事情上,肯定比我還急!留着她多少有些用處……畢竟我如今有孕在身,世子傷勢未愈,雖然同在一府,卻分居兩處,哪裡有那賤婢方便見縫插針的勸說?”
大丫鬟道:“那麼這賤婢倒是好運,多少可以給她這些日子的惡行贖點罪了。”
然而想想又覺得奇怪,“世子婦,既然賤婢她也是不贊成世子讓着密貞郡王的,何以您方纔去跟世子說這事兒時,她不給您幫腔也就是了,還要說惹您生氣的話?”
“目的相同,然而身份地位不同,卻也未必能夠做盟友的。”戚氏淡淡道,“我是王府正兒八經擡進來的嫡長媳,公公婆婆都認可的賢惠孝順,膝下還有衆多兒女。她呢?別看她這些日子被世子一味的護着,那是父王還有母妃恰好都顧不上她!饒是如此,聽前院的人私下透過來消息,父王已經旁敲側擊的讓世子別太慣那賤婢,免得讓我寒心了!”
“你說回頭等父王母妃騰出手來,她能有什麼好下場?”
“所以她要勸世子跟三弟爭,但絕對不能是給我幫腔,甚至最好是把我氣走,她一個人去勸!”
“這樣的話,才能夠討好父王,讓父王覺得留她在世子身邊,還是有點用處的。”
“否則,父王對世子那麼重視,怎麼會允許這麼個東西老是賴在世子跟前?”
大丫鬟聞言臉色微變,說道:“她真是好深的心計!娘娘,那咱們絕對不能讓她得逞!不然入了王爺的眼,咱們再要動她,可不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