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吧,她這麼點兒小心思,連我都瞞不過,遑論是父王?”戚氏搖了搖頭,不屑的說道,“只要等世子下定了決心,她沒了用處,父王又怎麼可能爲了一個賤婢,讓我這個正經兒媳婦委屈?”
猶豫了會兒,到底嘆口氣,“其實最主要的也是,三弟聰慧非常,背後八成還站着那麼一位主兒,據說趙家兩位舅舅,對他都非常的欣賞!就算世子有父王跟我孃家的鼎力支持,也不是說他想爭就一定爭得過三弟的。”
“倘若將來事敗……好歹兄弟倆還有借彤蓮這個幌子保持表面上的和睦的可能。”
“如果是我或者父王直接出面,你說回頭叫世子跟三弟要怎麼相處?那麼屆時又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大丫鬟恍然:“奴婢就說麼,王爺跟王妃素來最疼您的,王妃也還罷了,因爲身子骨兒不好,長年在湘霽堂調養,您孝順的不拿事情去打擾,也不許奴婢們幫您說;就是王爺,又怎麼捨得叫您還有郡君反覆在那賤婢手裡受辱?原來是因爲她還有些用!真虧那賤婢這段日子一直沾沾自喜,只道是自己多麼了不起呢!”
她們主僕的談話到這裡且告一段落,那邊高密王聽了底下人的稟告,也是欣慰:“兒媳明理,懂得進退分寸,又會揣摩上意,做長輩的就是省心。”
然而他欣慰了沒多久,慶芳郡主卻找上門來了,看起來很急,開門見山:“父王,您能不能幫二弟請封郡王?”
高密王險些以爲自己這些日子政務繁忙,以至於出現了幻聽:“什麼?!”
“二弟都快而立之年的人了,您不讓他住王府,不給他家產,對他死活不聞不問也還罷了,總不能連他應得的爵位都不幫忙吧?!”慶芳郡主理直氣壯,“國朝舊例,帝孫爲郡王,三弟是認祖歸宗之後沒多久就封的爵位,論長幼二弟還在三弟之前,這會兒……”
話沒說完,就被高密王抓起茶碗砸到面前:“混賬東西!真虧你說得出口!密貞能那麼快封郡王,是什麼緣故,你不知道?!他那個郡王之封,基本就是他拿狀元換來的!且不說容清醉學業不成一無是處,就算他有什麼本事……你忘記你們母妃當年說過的話了?!你這是存心想氣死她麼?!”
“父王,這是有緣故的。”慶芳郡主朝旁邊踏了一步,躲開碎瓷,解釋道,“二弟要成親了,他……”
高密王再次打斷她的話,厲聲喝道:“他就是要死了,又同王府有什麼關係?!早在當年,我們就說過,我們沒有這個兒子!!!若非你外祖母尋死覓活的攔着,老子早就讓宗人府將他從玉碟之上勾去,豈能容他留着宗室子弟的身份這麼多年?!”
“但父王可知道二弟要娶的女孩兒是誰?”慶芳郡主抿了抿嘴,低聲而快速的說道,“是趙家二表妹!二表妹已經……已經把什麼都給了他,您忍心不管二弟的死活,難道忍心不顧二表妹的前途,不在乎小舅舅跟小舅母的面子?!”
見高密王瞬間浮現出的驚愕,郡主再接再厲,“兩位舅舅本來就偏愛三弟,又知道您是偏愛大哥的。若果二表妹這次得不到體面的對待,趙家那邊愛女心切起來,萬一遷怒大哥,這……父王您難道願意看到那一幕嗎?”
“是你做的是不是?”高密王怒極反笑,“好啊!真是好!本以爲我跟你們母妃雖然前世作孽,攤上那樣的親生子女,註定這輩子要在兒女身上有還不完的債,然而終歸還有一雙子女是可以像尋常人家那樣常伴左右,承歡膝下的!誰知道,人家說女生外嚮,出了閣就是夫家的人了,再不會很念着孃家。你倒好!既不顧念生身父母,也不心疼結髮之夫,成天惦記着孃家不爭氣的弟弟妹妹!”
“甚至不惜拿你大哥的前途,來要挾生身之父!!!”
他吐了口氣,對旁邊被驚呆了的書童擺擺手,示意書童出去,末了沉聲問,“你老實告訴我,你對你弟弟妹妹,到底怎麼想的?!”
慶芳郡主起初沒明白他的意思,會過意來之後,就是面紅耳赤:“父王!我真的只是覺得他們當時年紀小,不該承受這些年來的折磨!您……您怎麼可以這麼想?!那可都是我的同胞弟弟妹妹!”
高密王冷笑着道:“你還知道他們是你的同胞弟弟妹妹?不是你的心上人?!這天底下也不是人人都會爲了姘頭不孝父母罔顧原配丈夫……你還有臉問我怎麼可以這麼想,我倒奇怪你怎麼有臉這麼做?!”
“……我沒有拿大哥前途要挾您的意思。”慶芳郡主被說的滿臉通紅,僵立了會兒,才吃吃道,“二弟自己找到了趙家禁足二表妹的莊子,也不知道怎麼買通裡頭的人聯絡上了……後來有一天他派人跟我說,他跟二表妹私會了有一個月了,很怕二表妹會……有喜!所以……所以求我幫他說情,無論如何也要把二表妹風風光光的迎娶過門!我……”
高密王氣的直想吐血,反倒是冷靜下來,冷笑道:“好了,不必再說,老子已經清楚了:方纔拿清酌前途要挾的話,是那畜生教你的,是不是?”
慶芳郡主想否認,只是被他刀子似的目光盯着,張了幾次嘴,纔不情願的說道:“……他說考慮到大哥跟三弟這會兒的情況,如果這眼接骨上,二表妹嫁的太寒酸,只怕趙家會對大哥不利,所以雖然本來不想打擾您的,但恐怕被誤會,還是請我來跟您說下,我……”
“他倒是會挑時機!”高密王臉色陰沉,目光閃爍了會兒,怒意卻漸漸消退了下去,淡淡道,“只不過他妄想拿這個來要挾,卻是錯了主意!趙家那幾位都不糊塗,肯不肯將女兒許給他也未必!”
慶芳郡主驚訝道:“但是二表妹都跟他……”
“密貞那小姨子福昌縣主還流落海匪手裡過呢!”高密王冷冰冰的說道,“還不是照樣挑挑揀揀的選夫婿?!趙家門楣擺那裡,桃妝正值青春年少,即使有行差踏錯,難爲就沒人要了?!”
見慶芳郡主似要說什麼,他轉過頭看着這個女兒,淡淡道,“你再給這畜生說一個字,信不信老子今兒個活活打死你?!”
“……”慶芳郡主從來沒見過父親這麼暴戾的神情,一個哆嗦,下意識的低了頭。
喝住她之後,高密王思索了會兒,說道:“讓那畜生預備一下,過兩日在我常去的茶樓頂層雅間等着!”
慶芳郡主欣喜道:“那爵位的事兒……?”
話音未落,已經被忍無可忍的高密王揚手一個耳刮子,打的眼前金星亂冒,半邊臉麻木了好一會兒,才嚐到一股子腥鹹味:“那畜生到底是我跟你們母妃生的,還是你生的,你要這樣不計代價無所畏懼的幫他,啊?!還是他就這麼會灌迷魂湯,你見到他就昏了頭?!不要臉皮的東西,你是他嫡親姐姐,不是他三生三世的冤家你知道不知道?!”
將女兒趕打出府仍舊不解恨,高密王轉頭就把女婿元流光召到跟前噓寒問暖了一番,重點追憶了下懷遠莊侯當年的勞苦功高,暗示他不妨廣納姬妾,多爲元家開枝散葉,也好告慰懷遠莊侯的在天之靈。
元流光一聽這話就知道慶芳郡主又去摻合孃家事情了,而且絕對將岳父氣的不輕!
從岳父跟前告退之後,衙門都不回了,直接回府去質問經過。
見慶芳郡主話裡話外還是幫着容清醉,他也不囉嗦,直接吩咐左右,將妻子從此軟禁在後堂的三進獨門院落裡,沒有他的准許,既不能踏出一步,也不許子女以及小叔子進去見她!
完了就叫人去找人牙子,一口氣買了八個年少美貌的女孩兒,全部給了姨娘的名份!
這中間元開跟元冬籟母子連心,元流金則念着長嫂如母的情分,都曾跪在元流光跟前苦苦哀求,試圖爲慶芳郡主說情。
然而這回元流光半點不心軟,隨他們陸陸續續跪了三天三夜,什麼昏倒暈厥哭鬧,甚至是元冬籟絕望崩潰之下的滿地打滾,都一律不理!
最後元流金看出兄長決心已下,只得苦笑着勸說元開兄妹起來,互相扶持着回屋找太醫診治,從長計議如何幫助慶芳郡主。
懷遠侯府的這番風波,由於元流光的治府從嚴,不曾外傳,對外就說慶芳郡主不慎着了冷,病倒了,怕臨近年關過了病氣給家裡人,他們不好走親戚,故此專門獨居。
不過元流光聽着底下人暗中稟告元流金等人長跪之後,多多少少都有些抱恙後,心裡實在氣不過,遂又派人去找到容清醉,狠狠警告了一番:往後再敢趁元流光政務繁忙,攛掇慶芳郡主給他當槍使,害的懷遠侯府閤府不寧的話,元流光保證打斷他的腿!
只不過容清醉表面唯唯諾諾,等警告他的人離開後,就是不屑一笑:“父王都已經看到我的才幹了,既然願意親自見面,顯然就是存了用我的心思!如此我往後只需靠才幹過活,還用得着繼續討好這些賤人?!”
他對慶芳郡主的下場毫不關心,甚至還有點痛快的意思,“這些年來,我在趙府寄人籬下,這所謂的長姐卻在王府享盡榮華!說什麼疼愛我願意幫我,歸根到底也沒見我處境有什麼改變,我能有今日,還不是靠着自己的聰慧跟應變?!”
“如今也該這長姐嚐嚐我這些年來爲人所制戰戰兢兢的滋味了!”
對着銅鏡整理衣冠,容清醉將慶芳郡主徹底拋之腦後,只仔細斟酌着見到高密王之後,該如何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