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人,如此可以放我等回去了吧?”
二三百人,每個人都捐了一些,因爲又有何貴跟那麼多百姓就在旁邊死盯着,還不敢捐的太少。好不容易一個個都簽完了,那老頭趙四海耷拉着個臉,又走出來向何貴問道。
“趙大東家的年紀也不小了,怎麼老人家的脾氣還這麼急啊?何某還沒跟諸位把話說完呢,您還請稍待!!”何貴也不管趙四海聽到他這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兒,又醞釀出了怎樣的火氣,徑自又對周政宣問道:“一共捐了多少?”
“回大人,現場捐獻者一共兩百三十七家,加上先來的三十一家,總共兩百六十八家。這些人一共捐銀十二萬三千四百兩,大米、小麥與麪粉,合計三萬四千六百石,其中四海商行捐獻的最多,有大米三千石,另外還有位胡掌櫃捐了鹹菜兩百壇!”周政宣揚聲答道。
“還有鹹菜?……好!鹹菜好!這個,你先帶人去運些大米過來,咱們這兒的人一天一夜沒吃喝了,先弄點兒吃的把肚子填飽再說!對了,別忘了那兩百壇鹹菜!那可是下飯的好東西,一塊帶來!”何貴又吩咐道。
“府尊,還是下官去?”周政宣有些皺眉。
“一事不煩二主,反正這路你也走過一遍了,熟!”何貴的回答有些沒心沒肺!
“是!”去就去吧!周政宣苦笑了一下,再次招呼了一下齊渾,然後就去運米。還有那個鹹菜!
……
“老羅。去給大家說一聲,待會兒就有飯吃了。再忍一會兒就行!”
看着周政宣帶人離開,何貴又向羅千山吩咐道。
“是……”羅千山急忙應道。他早就想離開這兒了。這些富戶什麼的,有些他得罪不起,有些平日裡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平時也沒少得過這些人的好處。可如今,剛剛要不是爲了簽字,這些人恐怕還有不少要被捆着。可他這個“熟人”偏偏又站在了這些人地對立面,所以,一直感到十分爲難。所以,聽到何貴地吩咐之後,立即就帶頭去“挨街串巷”的安撫百姓去了。而他所經之處,立即就是一片歡騰,然後,這歡呼聲立即就傳遍了整個火場!
現在這些受災老百姓沒什麼別的要求。先吃頓飽飯就夠了。當然,先前何貴答應過幫他們重建家園也是使得他們能夠稍稍放下心事地一個理由。
“呵呵,大家可是做了一件大善事啊!”
聽着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何貴又笑咪咪地向趙四海那幫人笑道。
“何大人還有什麼吩咐。請說吧!”拿了老子們的錢跟糧,現在又在這兒說風涼話?趙四海一幫人可沒何貴這麼好的心情。
“吃喝暫時解決了。何某先代這裡的百姓謝過大家。不過……”何貴朝這幫富戶抱了抱拳,又微笑着說道:“諸位難道就沒人覺得現在的天氣太冷了嗎?這麼冷地天,總不能讓這麼多老百姓露宿街頭吧?”
“何大人,在場的諸位哪一個家裡不是有那麼幾十口子人?家裡早就都住得滿滿的,容不下了……”一箇中等身材的富戶站出來說道。
“住不下沒關係,可以擠一擠!”何貴現在可不知道什麼叫做“客氣”,聽到這人的話,立即就截口說道:“反正,只要有屋,有個遮擋風寒的地方就行。牀嘛,不行就拆門板,反正門口有的是辦法堵住,當然了,這棉被什麼的,也要大家幫忙接濟一下!反正諸位家裡地人口多,棉被也肯定有富裕的,閒放在那兒也是浪費,拿出來做做善事,這多好啊?是不是?”
“何大人,您這不是強逼嗎?”有人叫道。
“這話實在。沒錯,我這就是在強逼你們!我也知道我這麼做會讓諸位覺得很冤,很委曲!……可不逼你們的話我又能怎麼樣?諸位如果有誰能給我姓何的提出一個別地解決辦法,能不讓這一萬多口子人挨餓受凍,別的不說,我何某立碼上書朝廷,給你們請功請賞,就是把我這開封知府地印信交出來,也絕無二話!……怎麼樣?”何貴大聲問道。
“這……”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一干富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還真是接不上這個話茬兒來。
“人心都是肉長的。人都說我們這些人是‘父母官’,可我何某一向不這麼認爲!其實沒有老百姓,我們這些當官的又算哪門子貨色?老百姓纔是官員的‘衣食父母’,也是在場諸位的衣食父母!……而且,諸位就不怕這一萬多人受不住冷,受不住餓,最後忍不住用強的?你們可能會說那是官府的責任,百姓鬧事也得由官府鎮壓,可我實話告訴諸位,這種事兒我何某人不會做,也做不出來!所以,
把他們當祖宗供着!不僅要包吃包住,馬上還得幫他園!所以,想來想去就只有麻煩諸位了!……當然,諸位可以不滿,可以覺得冤曲,可以去上層的衙門去告我,不過,何某話說在前頭,不管你們想怎麼樣,先把人給我安置好再說!誰如果有誰在這件事上找我何某人的麻煩,可就別怪我手段過份。”何貴又接着說道。
“知府大人,我等其實也並非不想幫助這些百姓。都住在一個城裡,誰也不願意看着大傢伙挨餓受凍。先前您派人過來,我們也都答應了要出錢糧,只是沒有答應讓人住以我等家中而已。本來,這事兒我們也大可商量,可您派去的那位周大人……哼!二話不說就把我們給抓來了。如此行事,您讓我們怎麼想?”又一個富戶站出來說道。
“就是啊,鄉里鄉親的,誰說不願幫忙了?可你們官府也太欺負人了!”這個富戶的話頓時引起了一片共鳴之聲。事實也確實如此。同一個城裡地百姓遭了災。這些又都是富裕戶。出點兒錢糧倒也並不是難事,不願出地只是極少數,只不過這些人都不太願意自找麻煩。所以並沒有同意讓那些百姓住到各自的家裡去。可週政宣卻用了強,甚至有的還直接就用了繩子,自然會讓這些人覺得十分反感兼憤恨,一見到何貴就破口大罵也就可以理解了。
“呵呵,當時何某剛剛從提督大人處回來,說實話。心情非常糟糕,所以下地命令也就有點兒過份。不過,周大人也是按我的命令行事,諸位要怪,就怪何某好了!只要這事兒過去,何某給諸位挨個登門謝罪!如何?”何貴又朝衆人拱手鞠躬道。
“哼,堂堂的知府大人登門謝罪,咱們可生受不起!”趙四海冷哼一聲答道。
“趙老先生不願意。何某也不勉強,不去就是,免得你見到何某心煩!”何貴笑道。
“你……”
“也罷。何大人既然都這麼說了,咱們也不好再計較什麼……”剛剛那個報怨周政宣手段強硬的富戶又站了出來。朝何貴抱拳說道:“何大人,您有什麼吩咐。就接着說吧。反正,咱們現在是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天都黑了,在場的也都不是沒事幹的人,咱們就別耽誤功夫了!”
“呵呵,這話說得爽利。那咱們就按諸位地庭院大小還有空屋的多少安排受災百姓住進去。你們捐獻的錢糧也不用直接拿過來,吃的喝的都給我記帳,從捐獻裡面扣,少的無所謂,多的到時找官府報帳!不過,咱們把醜話說在前頭,這些受災的老百姓住進新居之後,官府每天都會派人去查看他們地居住情況,要是有人敢打人罵人欺負人的,何某可不會跟誰客氣!”何貴又吩咐道。
“那要是那些災民在我們家裡亂來呢?”有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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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諸位的防範手段,而且我也會事先警告這些災民……至於其他的,何某不敢保證,只能全看雙方自己了!”何貴鄭重地答道。
“這麼樣不還是我們吃虧嗎?憑什麼我們又捐錢又捐糧地,反而還要受氣?”有人不滿道。
“誰說要你們受氣了?要有了事兒,何某自然不會無視,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何貴說道。
“何大人,這可是您說的……”在場都不是智力低下者,其實也都知道何貴剛纔說得並不錯,鬧不鬧事兒地,誰也不能完全保證,不過,那些老百姓鬧事兒的機率確實很小,再加上有何貴的保證,也就沒有誰再繼續追問。於是,便開始依次登記自己家中空閒房屋的多少,以備災民的入住!
“呼……”
兩三百戶富戶,少的住進十幾個人,多的進幾十上百個人,再加上還有一些客棧能空出房間來,一萬多人終於都有了一個暫時的棲身之地。不過,想把一萬多人按家按戶的安排好,也不是件容易事,等何貴帶着一身的疲憊回到府衙的時候,已經是亥時快過將近子時了。但是,也不知道是精神過於興奮還是怎麼的,雖然累,何貴卻怎麼也睡不着,就只有拉着剛剛纔眯了一會兒的林適中聊起了天,而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那個周政宣的身上。
“周政宣此人有些傲氣,心胸也不太寬大,好得罪人。要不然,以他的本領,早就不會只是一個小小的通判了!”帶,這是王伏林等人殺進來的時候受的傷,據說當時有一使劍的反賊想刺死他,結果被他拿胳膊別了開去……還好傷勢不重,所以還能帶傷坐鎮府衙。
“這小子明知道
只是火氣大,可他還真敢就這麼來。我聽齊渾說,是問一下,稍有猶豫就下令捆人!哼,這恐怕不只是心胸不夠寬大的問題,他這是想給我找麻煩!而且,想想當時,他的話也似乎是想故意挑起我的火氣……”何貴微微冷笑着說道。
“府尊……”林適中聽到這話一驚,現在可不是鬧什麼內鬨的時候呀。
“呵呵,別擔心。他這種人。不過是恃才自傲加心胸狹小。性情還有點兒暴戾,又好耍小聰明罷了……我才懶得跟他計較!”何貴揮手說道。
“原來府尊您一早就看出來了!”林適中搖頭苦笑了一下,“其實。周大人這個人,才能是有地,每次出去做事也從來沒出過什麼紕漏,只是可惜了他這性子……您地前任張府尊在的時候,就經常被他氣得夠嗆。可他終究是堂堂的六品命官,每件事又都是按命令做地。就是想找紕漏也難。而且,有時候,這府衙還真離不了他這麼個人。”
“呵呵,難得林大人你跟他還能一直共事這麼多年!”何貴又笑道。雖然接觸時間短,不過,周政宣這個人卻讓他覺得很不舒服。像一匹狼一樣,而且還是孤狼!毫無來由的驕傲,毫無來由的耍小聰明。毫無來由的去算計人,毫無來由的去得罪人……做事全憑一時的心情喜好。這種損人不利己地性格他以前倒是聽說過,可是,還真沒有見過!看來自己的那個前任要麼是個好脾氣的。要麼就是個沒脾氣的,不然。哪還能容得了這麼一個傢伙在身邊!
“府尊,您這次強召富戶捐獻,又強徵房屋,雖然解了一時之憂,可也得罪了不少人。尤其那個趙四海,是開封府出名的鐵公雞,仗着女兒嫁到了京城給一位貝勒爺做了妾室,平日裡誰的帳也不買。你這次得罪了他,當心他給你使絆子呀!”林適中又說道。
“呵呵,我既然敢這麼做,就沒打算善了!該來的就來吧,反正我現在是事多了不愁!”何貴苦笑了一下,說道。
“大人還是當心一些好!這些人畢竟是我開封府的中流之柱!臬臺王大人已經派人向朝廷上了六百里加急地摺子,估計新任巡撫兩天之內就會到,那時候,如果讓某些人告到巡撫衙門,新撫臺爲了平息這些人的怨氣,恐怕真的會拿您來開刀啊!”林適中有些擔心地說道。
“來就來吧!總不能殺了我吧?嘿嘿,只要不是要我的命,我還巴不得罷官回鄉呢……這幾天地日子,真他娘不是人過的!”何貴面色鬱郁地說道。
“府尊,您可不能這麼說!”林適中急忙警告道。他自然知道何貴這些日子有多不好過。先是被人綁架挾持,隨時有可能丟掉性命,之後好不容易自由了,偏偏又遇上反賊做亂。巡撫、布政使、按察使二死一傷,城裡又起了大火,身爲知府必須走在救火一線。等到好不容易滅了火,又要安排災民地吃住,接下來,還要收拾火場,賑濟重建等等……這麼多事兒一件接一件,之間根本就沒個停頓,放在誰身上都夠受的。可是,按察使王太嶽受傷在家,只能偶爾理事,豐升額這個新任提督又不懂行政,現在整個開封府就只有何貴最大,這個時候要是讓誰聽着何貴要撂挑子的話,肯定會引起不小的混亂。
“說說而已,你還當真了?我這個官可來得不易,哪捨得扔啊!”何貴抹了一把臉,又苦笑說道。
“你,呵呵……”林適中搖頭失笑。
……
“大人,大人……”
“又怎麼啦?”
身上覺着累,可人就是沒有睡意,何貴正在感嘆人類的潛能無限,越是事兒多反而越是有精神的時候,府衙外面又大呼小叫的衝進來一個士兵。對於這種事,何貴已經沒有任何的感覺,只是隨手揮了一下,開口問道。
“大人,兄弟們發現了反賊!哈哈,那幫兔崽子,居然跑到火場去了,結果,被兄弟們兜了個正着,哈哈哈哈……”一說完,這士兵就忍不住大聲尖笑起來,絲毫不顧自己面前正有兩個“上級”。
“你說什麼?”
反賊?
何貴先是有些不能置信的茫然,接着就一蹦而起,一把扯過這名士兵,“你再說一遍?”
“大人,那幫反賊……嘿嘿,那幫反賊自己跑到火場去了。現在咱們五百多兄弟正在圍追堵截,都宰了好幾個了!他們跑不了了!”士兵依舊笑道。
“正碰着?哈哈,好,……真好!”何貴大吼一聲,咬着牙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