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元哥兒拿筷子扔我”四姐兒委屈的叫道。
大太太看了看元哥兒怒氣騰騰的神色,心知四姐兒說的是實話,但元哥兒是個輕易不發火的人,既然他在這麼多人面前對四姐兒發難,那肯定是四姐兒說了什麼聽不得的話。
元哥兒騰地一下站起身,指着四姐兒道:“你再給我瞎說嘴巴放乾淨些”
剛剛元哥兒把手裡的筷子仍四姐兒身上時,錦瑟便呆愣了下,元哥兒這一吼,錦瑟纔回過神來,忙起身拉住他,小聲道:“元哥兒消消氣,現在府裡有外人,二房的也在,切莫讓人看笑話。”
元哥兒被錦瑟一勸,雖然怒氣未減,但也知道他有些衝動了,面上略微有些尷尬的坐下。
“孩子們都在鬧些什麼呢?難得你們四姐兒回來一趟,這再回府就不知道多久了,你們還在這瞎吵,也不怕被人取笑了去。”大太太雖然也很詫異元哥兒的失態,但心裡總歸還是想護着四姐兒的,便開口解圍道。
四姐兒一直伏在地上,也沒人去扶,陳府長子臉色變了變,走過去把四姐兒扶起,柔聲道:“你摔着了沒?”
四姐兒低下頭,抽抽噎噎的道:“摔着了,好疼。”說罷還用一雙眸子幽怨的看着元哥兒,又看看大太太。
元哥兒一見四姐兒那模樣,好不容易壓下去點兒的火氣又騰地冒了上來。剛準備起身卻被錦瑟唰地一下給拉回了位子。
元哥兒看了眼錦瑟,錦瑟的眸子裡分明是在說讓他真的不要再發火了。
“看來大家都不是很歡迎我和錦禾,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不多打擾了。”陳府長子開了口,語氣裡帶着隱忍的怒氣。
四姐兒驚異的看了眼陳府長子,陳府長子扶着她肩膀的手有些微微地顫抖,好像是真的在……生氣?
是爲她生氣麼?
大老爺輕咳了聲,沉聲道:“你們這吵來吵去的也不嫌鬧騰?都安安靜靜地坐下吃飯。”
大老爺又指着陳府長子和四姐兒道:“你們倆也是,別瞎猜,元哥兒是學武的,就是個衝動的性子,沒人有那閒工夫去特意針對誰。”這下子大老爺的話語裡是帶着嚴厲的感覺,整個人坐在正位上,屋子裡雖然通明透亮的,但大老爺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大老爺一說話,屋內便安靜了下來。沉穩有力的聲音在屋內徘徊着,繡兒吐了吐舌頭,不自覺的搓緊了錦瑟的手,大伯發起威來還真嚇人。
錦瑟回握了下繡兒,小聲道:“別怕,你大伯不是在說你。”
陳府長子和四姐兒坐下了,兩人都沒再出聲。
大老爺又對着元哥兒道:“不過你剛剛確實過分了,怎麼能這麼沒規矩了呢?入了宮,當了官就神氣了?這個官說實話,當上了也沒有什麼好驕傲的。就你這衝動的性子,怎麼在宮裡好好的拉攏關係?雖然你我都是入宮的,但我也不能總是看着你。”
元哥兒低下頭,錦瑟忙推搡了元哥兒一把,小聲地道:“元哥兒現在先別慪氣,去道歉罷。”
元哥兒這才擡起頭,對大老爺回道:“兒子知道了,讓爹操心了。”
說罷元哥兒便站起來給大老爺、大太太敬了杯酒,而後他又走到四姐兒和陳府長子面前,四姐兒見元哥兒走過來便忙往陳府長子身上靠,陳府長子悄悄滴輕輕捏了下四姐兒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怕。
“四姐姐、姐夫,剛剛是我的不是,給你們道歉。”元哥兒說話說得有些僵硬,但卻讓屋裡的不少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元哥兒也會給人道歉了?而且明眼人一看便知雖然元哥兒是衝動了些,但先錯的人絕對是四姐兒。
陳府長子站起來,舉起酒杯和元哥兒碰了下,兩人便都一飲而盡。
大老爺見元哥兒主動認錯,臉色好看了些,揮手讓元哥兒坐回他的位置去了。
因得這一鬧,大家也沒了什麼心情,飯間說話的人很少,就算是說話也是小心翼翼的。
繡兒覺得不自在起來,擡頭看了眼一桌坐着的元哥兒,小聲地問道:“爲何剛剛元哥兒要給四姐姐道歉呢?繡兒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四姐姐的錯。”
元哥兒身子僵了僵沒回答,錦瑟便捏捏繡兒的圓鼻子,道:“四姐姐和元哥兒都有錯,所以是兩人互相道歉了,沒有什麼公不公平的,快點兒吃完我帶你去我屋裡玩兒。”
繡兒聽到要去玩兒便馬上忘了要問元哥兒的事,開始迅速的啪啦起碗裡的飯來,因是吃得太快,繡兒嗆到了,連着咳了好幾聲。
錦瑟便給繡兒拍着背,好一會兒繡兒才緩過來。
“別吃這麼急,知道嗎?”錦瑟笑着道。
又吃了一陣子,除了大家相互敬酒會說些話以外,其餘時間都是在沉默着,大太太有些心煩,好好的回門就這麼被攪了。
但這也是無可避免的,畢竟四姐兒惹禍的性子,不過讓大太太有些在意的是元哥兒,平日裡元哥兒可是個脾氣好的,雖然一身武藝但從不隨便發火,從元哥兒懂事起也就發過兩次火。一次是上元節那晚對輔君王府家的世子大打出手,第二次便是對四姐兒發難。
吃完後,丫鬟們忙着收拾,陳府長子和四姐兒便告辭了,大太太說了幾句一貫要說的留人話後便把他們兩人送到了府門口。
大太太看着四姐兒和陳府長子坐上了轎子,嘆了口氣,轉身走回了慈園。
大老爺竟是難得的在慈園裡。
大太太上去給大老爺福了禮,十分自然的走到大老爺身後給他溫柔的捏起肩膀來。
“我看其實陳府長子倒是不錯的。”大太太邊捏着邊說道。
大老爺舒服的眯起了眼,嘴裡嗯嗯地應着。
大太太又繼續道:“今兒元哥兒欺負四兒的時候,陳府長子是真真生氣了,我特意看了的。而且之後陳府長子也是不自覺的會攬着四兒的肩膀,應該是真心會對四兒好的。”
大老爺回道:“如此便好,你也操心操夠了,四兒已經嫁出去,你便無需再多想什麼。路已經走出去了,之後會怎樣,一切都只能看她自己。”
大老爺頓了頓,想起了之前在書房裡與陳府長子說過一陣子話,略略側頭對大太太道:“我之前在書房裡和陳府長子說話,他談吐自如,一舉手一投足之間都透着王公貴族家的公子氣質,我說句實話,他那副不招人喜歡的樣子,只怕是裝的。”
大太太皺起了眉,連給大老爺捏肩膀的動作都停了下來,急急地問:“這是爲何?裝這種模樣的話,對陳府長子哪裡有好處呢?”
大老爺搖搖頭,道:“你不記得了,陳府長子在幾年前與自家府裡的一個廚娘好上了,之後被陳尚書發現,那廚娘便不知所蹤,陳府長子是在和陳尚書生氣呢。”
大太太不禁笑了起來,“怎麼還和小孩子似的,多大的人了還生氣。”
大老爺道:“沒那麼簡單,我看陳府長子表裡不一的樣子,其實心裡有些擔憂四兒的,四兒再怎麼說也是心地單純,很容易被人騙去。陳府長子這樣子我估摸着是想弄壞他爹的名聲。”
大太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大老爺說得有理,陳府的名聲一直不大好就是因爲陳府長子的所作所爲,連帶着連宮裡的人好似都不大喜歡陳尚書。”
大老爺嗯了聲便不再說話。
大太太想了想,有些慌亂的道:“那這陳府長子還挺嚇人的,計較的心這麼重,爲了個小小的廚娘什麼都不要了。”
大老爺嘆了口氣道:“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四兒和那小廚娘長得挺像的。”
大太太嚇了一跳,忙走到大老爺身前,“那這麼說的話,陳府長子一直以來執意要娶四兒,對四兒忽冷忽熱,都是因爲……?”
大老爺十分肯定地點頭。
大太太一下子癱軟在地上,顫着聲道:“那該如何是好?四兒是替代品,那陳尚書也不會多待見她,偏偏四兒又是個沒眼力見兒的,這……”
大老爺站起身把大太太扶起,拍了拍她的肩膀,慰道:“走一步算一步吧,現在我們蘇家的地位擺在這兒,陳尚書又不是個愚笨的,我想他不會因爲四兒和那小廚娘長得像就會對四兒多不好的。”
大老爺的安慰對大太太沒有起到什麼效果,大太太仍然是很憂心,想着四兒的處境,大太太不自覺的哭了一晚上。大老爺雖然心裡也有些難過,但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是與大太太一齊睡下了,兩人都沒說話。大老爺也由着大太太哭了一晚上。
這讓大太太更是傷心起來,怎麼大老爺能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呢。
第二日大太太一清早便起身,這時大老爺卻還沒醒。大太太去照了下銅鏡才發覺昨兒哭得有些狠了,眼睛都是腫的,便皺着眉頭喚來了傅媽,讓她去給各房各院的人說今兒不用來請安了。
牀榻上傳來動靜,大太太回頭溫柔的一笑,似是昨天的事兒都沒發生過一般,“大老爺起身了。”
“嗯。”大老爺點點頭,大太太便上前伺候他換官服。
大老爺看着細心伺候他的大太太,雙眼紅腫,眼裡還有血絲,大老爺心軟了下來,柔聲道:“四兒那邊我會多多注意的,你且安下心。”
大太太不自然的揉了揉眼睛,又道:“七兒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