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陽光直直的射入裡屋,錦瑟被那陽光刺得睜開了眼,嵐胭正站在離牀榻很近的窗子前。
“什麼時辰了?”錦瑟半撐起身子,聲音有點兒沙啞。
嵐胭轉過身,一臉的甜笑,道:“回小姐,現在是卯時了。”
錦瑟眯起眼往窗子那瞅了眼,“這才卯時怎麼就這麼大的太陽?”
嵐胭笑了笑,“很快就夏初了,今年的夏天來得特別早,應該說夏至未至,天氣就熱了起來,幾天前就是卯時時分太陽就這麼刺眼了呢。”
錦瑟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薄地絲綢被褥,起了身。
“小姐這麼早就起身嗎?”
錦瑟皺眉,假意生氣地道:“你還說,故意這麼早就把窗子打開就是爲了叫我起牀的吧,陽光這麼刺眼,一照在我身上我不就醒了嗎。”
嵐胭忙走過來哄着錦瑟,“奴婢不是怕小姐起晚了嗎。”
錦瑟撇撇嘴,一臉的壞笑:“你不是怕我起晚了,你是怕我起晚了元哥兒會要在外邊白白的等。”
嵐胭臉一下子燒紅了起來,錦瑟笑着推了嵐胭一把。
主僕倆正鬧得歡的時候,弄玉挑開簾子走了進來,手裡端着洗漱的用具,“喲,今兒小姐和嵐胭妹妹的心情看似都挺不錯的。這外邊天還才亮着呢就開始打鬧了。”
嵐胭跑到弄玉身邊,拉着她的手嬌嗔道:“弄玉姐姐,小姐欺負我。”
錦瑟竊笑一聲,道:“我哪裡欺負你了,不就是說了實話嗎。”
“你說說,你一大清早的就過來把我弄醒是爲了什麼?”
弄玉一臉的瞭然,“嵐胭妹妹是怕六少爺等會來了,小姐沒起。”
錦瑟看着嵐胭,一臉的‘你看吧’的表情。
嵐胭窘迫的低下了頭。
錦瑟走到圓桌邊洗漱了一番,兩人都沒理會在一邊窘迫得起勁兒的嵐胭,一會兒工夫,弄玉便給錦瑟打扮好了,錦瑟前腳剛打扮好,元哥兒後腳便走了進來。
待兩人練好後已經是辰時,元哥兒去了宮裡,嵐胭卻過來叫錦瑟說大太太又要大家過去慈園請安。
好在錦瑟老早就換好了衣裳,於是便帶着嵐胭和弄玉往慈園的方向趕去。
慈園門口的丫鬟領着錦瑟往裡走去,穿過那納涼的亭子,錦瑟便聽見一片歡笑聲。
不由得一愣,府裡倒是許久沒有出現什麼一大清早就歡笑的時候了。
錦瑟走進去給衆人福了禮,才發覺府裡來了個老年男子,看那一派正經的模樣,又是着的官服,再加上那男人手裡提着的藥箱子。錦瑟一想便猜着這許是宮裡的御醫,怎麼,御醫來府裡了?而且不止那男子來了,連二房的都來了。
錦瑟還未來得及繼續想,大太太便先開了口,左手側向那男子,笑着對錦瑟道:“七兒,這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特意派來給你二嫂嫂看看的李御醫。”
錦瑟便忙起身給李御醫行了禮,李御醫也極其有禮的衝錦瑟輕點了下頭果然是宮裡的御醫,好似還是個醫術極不錯的。難怪得大太太今兒個眉開眼笑的,屋子裡的氣氛也極好,也難怪大太太會要二房的也過來,就是給二房的人看看,現在蘇府承蒙聖寵,估摸着是讓二房不要動什麼歪心思。
話說回來,不過是府裡的二嫂嫂即將臨盆罷了,皇上竟是派了御醫過來專門瞧,聽弄玉說,皇上上次派御醫給外邊的官員家是在前段時日,侯府長子和次子從邊關回來的那日,長子之所以能讓皇上派御醫過去,那是因爲爲君朝做了事而傷殘,是皇上的特別恩賜,也算是體恤。
而這次二嫂嫂一直身子調養得不錯,皇上反倒是突然派御醫過來,可見是看重蘇府的。
錦瑟又看了眼李御醫,忽而覺得有些面熟,再想起上次在皇后娘娘寢宮門口,擦肩而過的,大概就是這個李御醫吧,記得上次吳公公說皇上特意派了個醫術好的御醫過去個皇后娘娘瞧身子,這次居然把這個御醫也派給了二嫂嫂。
錦瑟笑着道:“李御醫,七兒是見過的,上次在皇后娘娘的寢宮門口見的,不過只是匆匆一瞥。”
李御醫凝眉想了想,撫了下下顎的小短鬍鬚,不過面上卻是完全想不起來的意思,李御醫不好意思的對錦瑟笑了下。
錦瑟擺擺手,又對大太太道:“記得那時候是說李御醫是宮裡醫術極好的,這回過來給二嫂嫂瞧瞧,說不準會瞧出個龍鳳胎來。”
李御醫忍俊不禁的笑了下,道:“七小姐真是說笑了,老夫若是光瞧就能瞧出龍鳳胎來,哪裡在宮裡還能消停呢,那宮裡的娘娘們還不都會要老夫去瞧呢?”
話一說出來,大太太和錦瑟便皺起了眉,這話怎麼聽着奇奇怪怪的,李御醫正說得眉■色舞,餘光瞥到大太太的表情,心裡一個咯■,他這是說的什麼葷話呢
敢拿宮裡的娘娘打趣。李御醫忙尷尬的自己咳了幾聲,道:“我這嘴啊,就是會壞事兒。”
“剛剛啊我在喝茶,都不知道李大夫說了什麼的。”大太太笑了笑,給了李御醫臺階下。
請完安後,大太太竟是讓衆人又各自回了屋子,大家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尤其是二房的人,顧氏的臉色不是很好看,這麼一大清早的叫他們二房的過來,居然只是幾個小輩們請請安,按說他們這些同是長輩的請個什麼安?應是招呼他們一齊用早膳纔是,顧氏滿腔的埋怨,但又不能說出來。
二老爺自是發現了自家夫人的不快,見着大太太有意無意的瞟了顧氏幾眼,二老爺忙拉了顧氏一把,示意她不要有什麼不妥當的表情。
二房的一齊告辭後便離去了,錦瑟見大太太也沒有留他們大房來的這幾人的意思,便也知趣的走了。
看來大太太果然這麼一大清早的興師動衆把府裡所有的人請過來,就是爲了給大夥兒看看,皇上專門派了宮裡的好御醫給蘇府。
錦瑟撇撇嘴,怎麼大太太今兒這麼勢利小氣呢?
不像平常的她啊。
“小姐怎麼就出來了?”弄玉和嵐胭見錦瑟這麼快就從慈園裡出來,都是驚異得很,她們還以爲是像以前一樣用完早膳纔出來,可誰知剛剛二房的就出來了,嵐胭和弄玉正納悶着的時候錦瑟卻也出來了。
錦瑟聳聳肩,“嗯,母親只是讓我們過去請安的。”
弄玉看了眼二房的離去的方向,小聲地和錦瑟耳語道:“但奴婢看着二房的人也來了,不是請安這麼簡單的罷,難不成顧二奶奶還要給大太太請安?這說不過去啊。”
錦瑟眨眨眼沒有回答,只是拉着弄玉和嵐胭走回了菊園。
又過去了十日,蘇府裡的氣氛倒是愈來愈緊張,不過都是因爲二嫂玖熙的產期馬上就到了,府裡都做好了準備,只等着迎接新生命的到來。
而這十日除了大太太指派照顧二嫂的下人們外,其餘的一律不允許靠近二嫂和鴻哥兒住的院子。
剛剛嵐胭跑回來給錦瑟說,二嫂的產期如無意外的話確實就在明日,十日前李御醫給二嫂嫂測出來的。
“希望不要出什麼事兒啊。“嵐胭雙手合十的唸叨着。”
錦瑟點了下嵐胭的額頭,道:“你別這麼說纔好,出事兒出事兒,這話掛在嘴邊多難聽,你只需說,希望是個男娃兒或者是個女娃兒。”
嵐胭雞啄米似的點着頭,“奴婢又說胡話了。”
“二嫂那邊怎麼樣了?”錦瑟問。
嵐胭道:“一切都很好,大太太還把劉媽和廖媽給了二奶奶呢。”
錦瑟有些詫異的道:“廖媽也給了?”
嵐胭點點頭。
錦瑟鎖着眉,“廖媽是老祖母的人,照理來說,應該是讓廖媽回自己家鄉的,我一直未曾關注過,還以爲廖媽老早就回了老家,誰想到還在府裡待着。”
嵐胭認同地點頭,道:“奴婢也以爲廖媽回去了,這幾個月奴婢無論是在哪裡做活兒都沒見着過廖媽,也沒聽別的丫鬟們說起,所以也以爲廖媽不在府裡了,結果剛聽別人說,大太太在十天前就把廖媽給了二奶奶。”
嵐胭想了想又道:“其實也無所謂,現在府裡都是大太太做主,大太太愛怎麼擺弄府裡的人就怎麼擺弄,誰也不會多說什麼的。”
錦瑟聽着嵐胭的話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嵐胭語氣有些說不出來的味兒,她知道嵐胭一直對大太太是心存怨恨的,不過礙着她的面子,嵐胭從來不把怨恨的情緒在別人面前表露,不過這讓錦瑟更是有些歉意。
明明知道是誰害了嵐心,可她卻什麼也做不了,總不能爲了個嵐心就去害大太太吧?怎麼說也說不過去,錦瑟嘆了口氣,其實怎麼爲自己解釋也只能說她的力量不夠,下人和主子在她的心裡還是存了階級的。
當然這本身就是從古至今根深蒂固的東西,沒有哪個朝代裡下人是能和主子一齊提上的。
不過,嵐心定是不會白死,錦瑟深信壞人終有壞報,時候到了便可。
錦瑟拍了拍嵐胭的肩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嵐胭對上錦瑟目光,瞭然的一笑,道:“小姐無需擔心,奴婢有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