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烈沒有同意我的要求,他覺得我越級諫言不僅毫無用處,還可能會因此受到處分,得不償失,完全沒有必要。
“我們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就算流血犧牲,也是職責所在。再說,你怎麼才能讓鈞座相信你?難道整個參謀部的智慧都不如你一個營長?”黃文烈說完這番話,留下一個呆若木雞的我站在原地,他轉身帶着副官去前面繼續視察陣地。
西岸的槍炮聲依舊響徹山谷,硝煙、戰火、鮮血,所有的一切,都在我們眼前紛亂上演,彷彿電影一樣的循環播放着相同的場景。
一寸山河一寸血,這樣殘酷的戰爭真正意義上詮釋了這句話的真諦。等到我們拿下西岸這片土地的時候,怕是真的在一寸的土地上都染着我們烈士的鮮血。
“炮擊怎麼停了!”我發現一營的幾門戰防炮,突然停止了轟炸。以我自己的能力,現在唯一能幫助對岸同袍們的事,就是不間斷的侵擾轟炸日軍一防陣地和主峰陣地之間的聯繫。
負責炮兵的一個少尉排長匆匆跑過來,說道:“報告營長,咱們的炮彈所剩無幾,再打下去,恐怕就要打光了。”
我厲聲說道:“那也要繼續打!炮彈打光了,我去團部給你們要!服從命令,接着轟炸標定目標!”
“是!”少尉排長轉身跑回去。
我把大話說出去,其實心裡一點底都沒有,新200團並非這次渡江作戰的主力團。所以槍支彈藥的配發都是以主力團爲主,輪到新200團的手裡的只是常規彈藥配給,重武器也沒剩下什麼。
炮彈就更不用說,炮彈是最重要的攻堅武器,在本來就緊缺的情況下,不可能供給我們太多。所以我壓根也沒打算去找黃文烈要炮彈,我知道去了也是白去,他自己還不知道找誰要。
我在營部裡急得團團亂轉,終於一咬牙,喊道:“劉副官,跟我去一趟軍部!”
劉副官驚訝的說道:“營長,您去軍部幹嘛?現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我們要隨時候命,擅離職守貽誤軍機可是重罪。”
我戴上鋼盔,說道:“我去軍部要炮彈,這就是重要軍機!一旦我們中斷了炮擊,前線我軍的死傷會更加嚴重!”
劉副官說道:“那陣地怎麼辦?”
我對門外喊道:“傳令兵。”
傳令兵推門走進來,說道:“到!”
我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傳我命令,命令各連嚴守陣地,執行團部命令。團座要是問起我,就說我去軍部要彈藥去了!”
劉副官腳步踉蹌着跟在我身後,說道:“營長,您在考慮考慮吧……這是不是太兒戲了?現在是大戰之時,您這麼去要炮彈,還不得讓鈞座轟出來,弄不好都會……”
傳令兵追出來,喊道:“營長,營長,團部電話!”
我只好再折返回去,走進營部抓起電話,說道:“喂,我是安思虎。”
電話那頭是二營長張達的聲音,他焦急的說道:“安營長,黃團長是在你的陣地上吧?讓團座立刻回到團部!”
我說道:“怎麼了?什麼事這麼緊急?”
張達說道:“西岸前線傷亡慘重,軍部命令我們新200團做爲補充部隊,立刻渡江增援!”
我說道:“好,我這就通知團座,讓他趕快回去。”
我放下電話對傳令兵說道:“快去通知團座,就說軍部要求我們渡江增援,讓他立刻趕回團裡。”
“是!”傳令兵飛跑着出去,帶着幾個人滿陣地的去找黃文烈。
劉副官摘下鋼盔,說道:“這下好了,營長,你也不用再去要什麼炮彈了,咱們馬上就要渡江作戰,您是指揮官,哪也去不了。”
我想了想,說道:“不行!跟我走,我還得去軍部。就是因爲要渡江增援,我才更應該去一趟!”
我們乘坐一輛運輸連的卡車,在山路顛簸中開奔軍部,因爲山路溼滑泥濘,卡車幾次都險些拐進山溝裡。
轟!一發榴彈炮呼嘯着在我們側方十幾米處爆炸,炸起的碎石打在車門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這是日軍在例行攻擊東岸的後方,試圖轟炸我軍的補給線,估計是日軍偵察機給的座標也不是太準確,很多炮彈都偏離了目標,炸在非軍事目標上。
我們乘坐的卡車剛好行駛在日軍炮擊的區域,這樣一來,卡車就不得不在泥濘和炮彈中亡命的穿行。在十幾分鍾後,終於沒有躲過厄運,一發炮彈在卡車的幾米外爆炸,彈片擊破了卡車油箱,油箱立刻燃起火焰。
司機連忙去踩剎車,連踩幾腳也沒踩住,可能是被爆炸震壞了剎車系統,司機大喊道:“營長,跳車吧,汽車要爆炸了!”
司機喊完這句話,打開車門當先跳下去,旁邊的山路都是刀子一樣鋒利的石砬子,加上車速又快,司機被摔的滿臉是血,躺在地上呻吟着,也不知道傷的怎麼樣。
劉副官慌張打開車門,說道:“營長,咱們也跳吧,再跳來不及了,汽車就要爆炸了!”
我迅速坐到司機的位置,喝道:“冷靜點,誰說的汽車一着火就要爆炸?這哥速度跳下去,不死也剩下半條命!”
劉副官回頭看着車後面越來越高的火苗,說道:“那,那怎麼辦?”
我把方向盤往右側打,讓汽車右側撞向路邊一棵棵小樹,減緩汽車的速度。
咔嚓!咔嚓!咔嚓!汽車在行進中,把小樹不斷的撞斷。這時候濃煙已經進入到駕駛室內,再不跳車嗆也要嗆死。
我對劉副官大喊着說道:“可以了,跳吧!”
我和劉副官相繼跳下車,汽車在小樹的撞擊下,已經降下速度,我們雖然摔得一身污泥,卻沒受什麼重傷,只是有些輕微擦傷。
劉副擦擦額頭的冷汗,說道:“真是萬幸……”
我回頭看了一眼,汽車四周的黑煙已經越來濃,我大叫道:“萬什麼幸,快跑,汽車要爆炸了!”
我當先在泥濘的山路上向前奔跑,沒跑幾步摔一下,起來再接着跑,沒一會兒,周身上下就變成了一個泥猴子。
我回頭一看,劉副官也比我強不了多少,他追上我氣喘吁吁的說道:“營,營長,你不是說不能爆炸嗎?那咱們還跑什麼?”
我坐在泥地上喘着氣,說道:“萬一要是爆……”
轟!遠處的汽車發出一聲巨響,整輛車在爆炸中,瞬間被大火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