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你們,你們兩個……做什麼了?"站在黑暗裡的人語氣反倒比另外兩個要緊張。手裡的光亮又晃了幾下,是手機手電筒打出的光亮。

聽出來人是宋真,尹伊一才從謝振飛的胳膊後面閃出來。白天他無故找事的鬱結還無處抒發,這時候突然出現的宋真剛好成了靶子。

“做什麼也不要你管。”不過是脫口而出的一句回懟的話,對面剛剛還盛氣凌人的男孩卻瞬間啞然。話一出口,她也自覺不太對勁,宋真不接話,她又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你要是路過,煩請你就繼續路過,我們頭上有路燈,不需要你好心照亮。”

宋真本是沒看清楚兩個人的姿勢,只是遠遠看見交疊的身影,第一反應就是拿出手機晃了那麼一下。可眼前的的女孩,怒目而圓,提着一口氣與他說話的模樣,不正是印證了他心裡猜測的被人打斷醜事後的遮掩……

“尹伊一,你還要臉嗎?”他感覺自己胸腔中有一股氣正上下亂竄,來來回回撞的心口直疼,卻還找不到釋放的出口。“學校裡一男一女天天膩歪一塊不嫌丟人,現在都開始在家門口……動手動腳了。”更惡毒的字眼在他舌尖打了圈,被他生生嚥了回去。

尹伊一原本只是揶揄他一句,此刻被他脫口而出的惡語徹底擊垮了繃着的神經:“你……你再說一遍。你說誰動手動腳?宋真……你……”站在她身側的謝振飛試圖控制住局面似得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伊一……伊一!”他一手拉住她,另一隻手按住她的肩膀才勉強控制住她沒有衝出去。

“你給我滾一邊去。這是我們倆個的事。”宋真出手極快,在謝振飛按住尹伊一肩膀的一瞬間就給了他胸口一下子。緊接着側身朝着已經避無可避的尹伊一邁了一大步。

“你要打我嗎?就因爲我打斷了你們不要臉的醜事!來呀,往這打!“他雙手在自己胸口處重重的的拍了兩下:“你賤不賤呀。”然後目光順着她的校服領口向下,挑了一眼又哼了一聲:“也真是下的去手啊,對着這麼一個連發育都沒發育的小丫頭片子上手。”

被推了一下的謝振飛正要踱步回來理論,宋真的臉上已經多出了一個巴掌印。空氣彷彿突然就安靜了,他原本白皙的俊顏因爲那重重的的一下而側向一邊,半邊臉火辣辣的。

打完人的尹伊一胸口起伏,面色潮紅,眼睛裡氤氳着一汪晶瑩。

出於條件反射,宋真揚起的手已經在半空中掀起了一陣風。然而面前的女孩在看清了他的動作後將臉揚的更高了,彷彿是故意迎上來讓他還擊。她眸色清亮如水,此刻透着孤注一擲的倔強。

“宋真,你不能打女孩子。"謝振飛握住了他揚起的手腕。宋真手勁不小,他也是用盡全力。按理來說兩個人的個子本就差不多高,頂立相向必然是誰也站不着半分便宜。

但宋真全程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尹伊一,並沒有分神留意謝振飛,有人這時候跟着出手相互,宋真也是本能反應:他反手就抓住了謝振飛的手腕,腳下錯開步子、胳膊肘曲起撞向來人的肋骨。再接一個拉腕朝上一提,嘎巴一聲,謝振飛的胳膊就從關節中滑出,是脫臼了。

目睹這一切的尹伊一慌了神,她衝過來張開雙臂擋在前面,彷彿是一隻護仔的母雞一般。見宋真沒有下一步動作,然後轉身就扶住了因爲疼痛往後退了兩步的謝振飛。

她哭了,眼淚奪眶而出,剛剛揚着臉與他對峙的倔強神情彷彿根本不存在,目光與其袒護的人想接,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的砸在路面上。

眼前這場景並不是宋真的想要的結果,卸他一條胳膊也僅僅出於跆拳道防衛慣性。宋真胸口竄動的那口氣現在全聚到了一起,憋的他很想大吼一聲。

呵呵,真是夠了,爲什麼非要去自找沒趣,爲什麼非要沒完沒了的管她的閒事,難道從小到大在她哪裡憋悶受的還不夠多嗎?

尹伊一還在滿臉淚水的低聲和謝振飛說着話,他卻感覺如果自己再不離開就要抓狂了。

“把人打了就想走,你站住。”尹伊一的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眼底紅紅的,口氣卻異常堅定。

“你還想怎麼樣?”宋真錯開身子,連頭也沒回。

“道歉,你要給我們道歉。”

宋真聽了她的話,腳下恨不得踢出一個坑來:“我爲什麼要道歉,你知道什麼是正當防衛嗎?我如果不出手,那掉胳膊的就是我了。所以他和你,都是活該。“他邁開步子繼續往前走。

“你站住!”

“算了,伊一!”謝振飛和尹伊一幾乎同時開口。

“憑什麼算了?我跟尹伊一的事輪得到你攙和?你能代替她嗎?謝振飛,還是說你喜歡她呀?”已經走出去幾步的宋真突然轉身又折了回來。他雙手插在褲袋裡,肩膀在經過尹伊一身邊的時候不輕不重的撞了一下。

“宋真,你還有完沒有?”尹伊一被她撞的腳下不穩退了一步,此刻她突然感覺心口抽緊,連帶着全身都緊繃繃的得不到舒展。

“你回答呀?是嗎?你看看她?怎麼都不敢看呢?”宋真並沒有理會尹伊一,與謝振飛相對而立。

“……”謝振飛的視線一直盯着宋真那張戾氣深重的面龐。他喉結上下翻滾了一下,不自覺地抿緊了嘴脣。

“你閉嘴!”懵懂年紀的女孩,以爲妥帖收藏好了那份情愫。不需要言語、不需要表達,他和自己就如同兩顆並排而生的白楊,地下盤根錯節,地上迎風而展。一切都那麼順理成章,站成永恆的姿勢,互相守護……然而,她的樹在此刻沉默了。

“我爲什麼閉嘴?這回你知道了吧?你整天在學校倒貼他那副樣子有多讓人討厭,人家根本不喜歡你。你想說什麼?朋友?你能不能長點智商,哪個男的願意跟你們這些磨磨唧唧哭哭啼啼的女孩做朋友?還不是想佔點便宜,你有錢給他花你就是朋友,女的就是蠢。”他用最惡毒的語氣、最猙獰的表情一口氣說完了所有的話。

“……”四下無聲,激烈的爭吵竟然在他這一場發泄似的指責中歸於平靜。尹伊一的目光不在他的身上,她眼神迷離,茫然的看了一眼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的謝振飛後低下了頭。

“你……回家去。”宋真到底還是有點心軟,微涼的夜風吹過男孩汗溼的掌心,不由分說的就上前去拉一直低着頭女孩的胳膊。

“你知道你自己特別讓人討厭嗎?”尹伊一站在原地沒動,四目相對,她眼裡的淚水已盡,只留下細細的血色。

“誰稀罕你喜歡一樣。尹伊一,小爺今天告訴你,我也討厭你,還有他!更懶得管再管你的閒事。所以以後別讓小爺看見你和他兩個人,不然看見一次揍一次。從小到大,我都討厭你們,一個瘋子的兒子,一個可憐兮兮被人收養的孤兒,你們兩個還真是絕配!……快滾,不然小爺連你胳膊一起卸了。”

胸腔中那一口氣終於爆發,他還是把那件自以爲會一直替她保守的秘密說了出來。無所謂了,反正他們都討厭死了對方!宋真狠狠的踢了一腳路邊的石頭,上前一把將尹伊一推到在地,然後自己頭也不回的走了。

那一刻,宋真是真的覺得自己特別討厭面前的兩個人,他逃似的跑回家。將書包扔在地板上,拖鞋也還不急換就跑上了樓。他討厭她哭,更討厭她笑,莫名其妙的看見她在學校裡跟誰都是那一副不溫不火的表情就更加討厭。

憑什麼?憑什麼每次只有自己這麼生氣,她依然遊離在事件之外。她哪裡是什麼乖順的小綿羊,明明就是一隻藏着利爪的小狐狸,還偏偏混跡人羣裝乖賣傻。只有在謝振飛面前纔會又生出一副面孔,那副面孔讓他最爲討厭……他寧可她還是裝出來的,可偏偏不是,因爲眼睛欺騙不了人。

“兒子,你作業做完了?爲什麼書包仍在地上?”聲音來自已經出現在臥室門口的宋媽媽,她拎着書包就站在門口,並沒有進來的意思。

“我能不說話嗎?”宋真頭蒙在被子裡,搭在牀邊的兩隻腳仍不解氣的來回狂蹬了幾下。“我要煩死了。”

“那你讓我給你做的新耳扣還要嗎?”宋母也不惱,將書包給他放在臥室門口的地板上,打開了一個紫色絲絨的盒子。

“這麼個小玩意我以爲兩三天就可以取的,結果等了大半個月,也不知道哪裡特別了。”

她細細打量着盒子裡的小玩意。這是之前她詢問兒子過生日想要什麼禮物時他開口要來的東西。因爲這小子還畫了個草圖,所以外面自然買不到他要的款式,她也是託了朋友找了師傅特意定做了這麼個小玩意。

耳扣是黑色的,正面嵌着一個人字,落筆處還有一個小小的鑽石。本來宋媽媽不主張小孩子的東西過於招搖,但耳扣這件事不太一樣。她從前絕不是個唯心主義者,自從有了孩子卻也不那麼堅持抵抗所謂的‘命格’。

紫薇命盤說:其獨子命宮無主星,根基不穩,恐天命不足,多有波折。但遷移宮中存日、太陰同守,會照命宮,命主起,主平亂,當富貴。如命宮未宮爲空,且對宮醜宮有太陽、太陰同坐時,命主的格式更好。特別是又有太陽化權或者化祿,太陰化科或化祿時,格式最佳。命主可左耳引日輝一縷,化權、化科、化祿,定可大富大貴,歷劫情滿,順遂無羈。

爲了說服宋真去‘引這一縷日輝’,全家上下除了爸爸宋諫雲,沒有一個不是想盡了辦法,費勁了口舌,最後到底還是強拖着他去了。

因爲這個耳洞,宋真沒少發脾氣,而且是哪天氣不順從外面回來就要鬧一鬧,十分牴觸。好容易這次他主動要求做一個耳扣,她自然是竭盡全力滿足他的要求。再說兒子也並沒有說那一點一定要用鑽石,是她自己自作主張,填補一點自己心裡的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