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大雨傾盆,陳府池塘滿溢,靠着池塘不是很近距離陳三小姐居所“怡情閣”不知爲何跳入一大羣青蛙,大小不一,顏色深淺不同,把半夜“怡情閣”弄得人聲喧鬧,尖叫不已。
寧氏半夜被驚醒,披衣而起,頂着傾盆大雨,撐着油紙傘,穿着蓑衣,帶着一羣丫頭僕婦趕到“怡情閣”。見燈光下,滿院子蹦着數不清、大如拳頭,小如拇指般青蛙,甚是壯觀。“怡情閣”裡數十個丫頭婆子正拿着掃帚驅趕着青蛙,但這些青蛙彷彿不願走似,掃帚掃過這裡,它們便跳到那頭;掃過這頭,它們又跳到那邊去,弄得這些衣着光鮮、平日裡趾高氣揚丫頭婆子們蓬頭亂髮,滿頭大汗,筋疲力。
寧氏看着好笑,吩咐手下僕婦多喚幾名小廝來,一起抓青蛙。個頭大青蛙抓起來放到籠子裡,待明天早上全府煲青蛙粥喝。小若拇指則扔到池塘裡放生。
寧氏剛吩咐完,便聽到裡屋傳來一陣尖聲,聲音淒厲,彷彿被鬼索命一般。她忙帶着錦秀趕到裡屋,打開門一看,不由一下子愣住,想笑又不敢笑,爲了嫡母形象,只有極力忍住,但旁邊錦秀卻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只見富麗堂皇閨房內,三小姐披着頭髮,抓着被子縮到了牀一角,渾身發抖,臉色蒼白,目光驚恐,一動也不敢動。而她頭上,盤踞着一隻拳頭般大青蛙,青黑色外表,兩隻眼睛鼓鼓,大大嘴巴,從嘴巴而下則是雪白雪白。三小姐對面,鋪牀上被子上,也大小不一伏着三四隻青蛙,這幾隻青蛙鼓着眼睛對視着,呱呱大叫個不停。
牀沿邊上,站着黎姨娘,她同樣驚恐地看着那些青蛙,想伸手去抓,卻伸出來又縮了回去,始終不敢用手去抓那些滑膩膩青蛙。
“,拿走啊。”三小姐緊張得連聲音都顫抖不已,歇斯底里地叫道。她猛然瞥到寧氏,忙哭着叫道:母親,救救怡兒吧。”
寧氏沒有想到這位驕橫任性衝動、天不怕地不怕庶生女兒,竟然也會有害怕時候,居然還是害怕青蛙,不由覺得一陣好笑,忙喚了個僕婦過來幫忙抓青蛙。
那名僕女腰圓膀粗,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幾只青蛙抓了起來。當然,她沒有忘記把三小姐頭上那隻青蛙抓下來,把三小姐“解救”出來。
高度緊張與極度恐懼令到三小姐幾乎虛脫,如今見到“危險”解除了,心頭一鬆,眼一閉,竟然暈了過去。
“女兒!”黎姨娘嚇得身姿矯健無比地衝了上去,抱着女兒不停地搖着,“女兒,你這是怎麼了?醒醒啊 。”
結果當然又是一陣請大夫忙亂。
等收拾完殘局時候,已是四天了。寧氏看到衆人眼睛都熬得紅紅,於是留下幾個值守,其他人都打發去睡了。而寧氏自己,也趕緊回房去補眠,今天可是自己兒子騎馬佩花榮市日子,按慣例自己可是要出席。如果到時面對那麼多看熱鬧人,一臉憔悴容顏,那就有失禮儀了。
而“明珠閣”那邊,則是院門緊閉,一片靜悄悄。臨睡前時候,陳寶珠就吩咐下去,讓翠微等人把秋天用薄錦被取出來,堵窗子,還有門縫上,不讓一絲喧譁聲透進來。
然後,讓綠意牀頭掛了從二姐姐那裡要過來香料,清淡雅香氣中,面帶微笑,心滿意足地睡了過去。
由於明天就是鄉試頭名文武科解元騎馬榮市重要日子,司天監早就對天象作了預測,說了前一天晚上有暴風雨,但是第二天天空就會放晴,榮市活動可以照常進行,不受影響。
前一天晚上有暴雨?那不就說是今天晚上嗎? 陳寶珠枕着風雨入睡,覺得心裡暢無比。暴雨當夜,真是作案好時機啊。一場暴雨,什麼痕跡都沖走了,就算是自己爹爹,三品吏部侍郎,恐怕也查不出什麼吧?無錯不少字
京城人酷愛吃田雞粥,由於野生青蛙數量有限,況且是有益動物,出於保護意識,還有商機,京城田雞養殖場應運而生。其中大兩個田雞養殖場分別位於京城北邊與西邊,裡面聘請了數十個師傅,專門研究田雞養殖技術,以供京城人食用。
不過,明天一大早,京城人可能吃不到甜美鮮田雞了,而且除非從別地方運過來。不然話,這種缺貨現象將可能持續一段時間……
當然,明天也會傳出一個驚人消息:就昨天下午,京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據說是一位一夜暴富富商,爲了答謝上天恩賜,特地來到京城大兩間田雞養殖場,一口氣把裡面所有田雞都買了下來,到京城清水河畔放生。
清水河是京城裡大一條河,水質清澈,京城裡各家官宦大家內置人工湖,還有池塘取水都來自於這條河。
陳寶珠加知道,那名所謂“富商”,受囑託完成這一重大事情之後,早就揣着銀子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京城人視線中消失了。
雖然是花了些錢,但是陳寶珠通體舒坦,人嘛,當然不能屈得太久,不然話,會生出病來……
連一向沉穩綠意,或許是被下午三小姐野蠻行徑激怒了,居然一反常態,支持起自家小姐行動來,跑前跑後,張羅好一切事宜……
這件事情除了綠意與翠微知曉內幕之後,院子裡丫頭婆子,包括梅、冬雪一概不知。她們聽得小姐說夜裡風大雨大,吵得睡不着覺,要把薄薄錦被拿出來捂住窗戶與門縫,便信以爲真,十分殷勤地照着吩咐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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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綠意有些不太明白,爲何自家小姐什麼都不要,非得要買田雞?她記得三小姐自小害怕是癩蛤蟆。聽到自家小姐說了幾個字之後,她這才明白過來。
半夜時分,黑燈瞎火,如果摸到軟綿綿、滑膩膩東西,任誰都會是一場心理考驗,特別對於本來就害怕癩蛤蟆三小姐而言,那種震憾絕對是……
這一晚,陳寶珠睡得相當安穩,一夜無夢到天明。
第二天一大早,精神十足陳寶珠被叫醒,正梳妝時候,就看到冬雪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但嘴角卻有着掩飾不住笑意。她心知肚明,有好消息傳過來了。
果然,冬雪張口就說道:小姐,出大事情了。”
陳寶珠裝作不知,愕然道:出了什麼大事情了?難道今天大哥騎馬榮市取消了嗎?不會吧,司天監人不是說今天準放晴嗎?”無錯不跳字。
“當然不是。”冬雪擺擺手,脣邊忍不住笑意盈然,“是三小姐院子裡出了大事情了。”
“出了什麼大事情了?”翠微板着一張臉,她一向活潑慣了,如今要擺出一副不知情漠然神情,忍得極是辛苦。
“我剛纔開了院門出去時候,見整座府里人都還沒有起牀呢。聽說好像是昨天晚上一場暴雨,把全京城青蛙都衝到三小姐院子裡來,滿院子大大小小青蛙,蹦得到處都是,當時又是夜裡,三小姐院子裡丫頭婆子以爲是蛇,嚇得不輕。後來夫人也趕過去了……聽昨天夜裡去過三小姐院子僕婦們說,三小姐膽子都嚇破了,頭上還頂着一隻碩大青蛙,狼狽不堪……”
冬雪還沒有說完,翠微早就忍不住,笑得捂住肚子蹲到了地上,。
陳寶珠瞪大眼睛,昨天夜裡,這喜劇效果這麼明顯啊!她倒是有些後悔當時沒有場了。
冬雪也笑了一陣,緩過氣來,方道:別看三小姐平日膽大得可以,居然害怕青蛙,昨天夜裡直接就嚇暈了過去!”
“嚇暈了?”陳寶珠愕然道,這倒出乎她意料之外了,“母親應該傳喚了大夫了吧?無錯不少字”
冬雪點點頭:昨天半夜就喚了大夫過來,開了安神方子,抓了藥,吃兩副。”她停了一下,笑道,“今天夫人說了,天賜那麼多青蛙難以處理,索性吩咐了大廚房,今天早上煲青蛙粥。”她掩着口吃吃笑着,“我看,三小姐就沒有這樣口福了。”
“還有青蛙粥喝啊。”翠微朝自家小姐擠眉弄眼,低聲道,“小姐,你喜歡喝青蛙粥啊。”
陳寶珠頓時心情大好。
綠意走了過來,讓梅香與冬雪出去拿早飯,把二人支了開去,這才戳了翠微一下,道:你這小妮子,小心着點,可別露出什麼破綻來。聽說老爺一早就回府了,聽說了此事,正哭笑不得呢,也不知道會不會追究下去。”
陳寶珠篤定道:追究什麼?昨夜一場狂風驟雨,迷迭香氣味早就吹散了。再說,那個消息不是昨天就放出去了嗎?今天京城裡人肯定會說,翁姓富商行爲感動天地,所以天降暴雨,今年一定會五穀豐登。而那些放生青蛙,欽慕書香門第陳府三小姐出衆才藝,所以全都跑到三小姐院子裡來了……”
說到這,陳寶珠忍不住笑了起來。一個深閨千金小姐,招什麼不好,偏偏要招青蛙,這傳出去確不太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