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傳父神的旨意?
這頂帽子實在是扣得太大了,以至於古斯塔夫都不敢不理睬了,不然若是繼續催促萊克公爵下令進攻,倒像是他默認了諾曼給他扣的這頂帽子、此刻正要殺人滅口一般。
他嘴一張,就要喝斥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斥責他胡說,但是諾曼卻又搶在他面前說了起來。
“父神教導我們,要愛我們的仇敵,爲那些逼迫我們的禱告。”
在衆目睽睽之下,諾曼這樣說道——他在富蘭克林那裡學過神學,父神的話也看過一些,雖然他沒能記住,但是聖殿騎士團的人對此可是記得很牢。
諾曼的右手按在胸前,看錶情頗爲虔誠,再加上這張口就來的父神語錄,竟讓現場的所有人一時之間恍惚了起來。
這傢伙究竟是自由神教的人還是父神教的忠實信徒啊?站在自由神教大主教身邊背誦父神語錄,也真是夠可以的。
而聽到諾曼的話後,古斯塔夫不由得把自己本來要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現在他顯然不能再斥責這傢伙胡說了,畢竟諾曼莫名其妙突然迸出一句父神語錄來,他怎麼可以斥責父神的話是胡說?
得把這句父神語錄繞過去喝斥對方。
可是還沒等古斯塔夫想清楚呢,諾曼已經繼續說了下去。
“我也不指望你能做到這種境界了,畢竟你只是卡德納斯的一位小主教,思想境界達不到這種程度,我們都可以理解。”
一聽這句話,古斯塔夫頓生怒意,卻又無法反駁:如果他要反駁了,豈不是就認同了“要愛我們的仇敵”?那樣的話這場異端剿滅戰還要不要打了?
最終古斯塔夫也只能強忍一口氣,默不作聲,先聽這異端還有什麼要說的。
局勢如此,他不信光靠這傢伙一張嘴就能翻天覆地。
見古斯塔夫默不作聲,諾曼爲蘭斯洛特的智慧大大感到欽佩,同時吊着的心也鬆了下來。
這位古斯塔夫一看就是一個大人物,真正的大人物,應該是和萊克公爵同一級別的那種。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斥責這位大人物,他可是鼓起了相當巨大的勇氣的。
還好對方如同蘭斯洛特所料那樣,沒有發作。
於是諾曼精神一振,繼續說了下去。
“那我們退一步,要求你愛你的朋友,愛你的兄弟姐妹,你總能做到的吧?”
古斯塔夫自持身份,自然不可能迴應他,甚至連哼都懶得哼一聲。不過也不打緊,諾曼本來就沒指望古斯塔夫會迴應他,默認就夠了。
“嗯,畢竟身爲父神教的主教,我相信你這一點還是能做到的,可是我從你的行爲中卻沒有看到這樣一種跡象來。你根本就沒有把這些士兵們、把這些法師們當作你的夥伴,當作你的兄弟姐妹,在你心裡,他們只是你通往權力王冠的階梯!別說愛你的兄弟姐妹了,你甚至都沒有把他們當人來看!”
“你一口一個父神的旨意,但是偉大的父神從來只在你的嘴上,沒有進入你的心裡!甚至,在你的心裡,連父神都是可以利用的對象,也是是你登往權力王冠的階梯而已!”
諾曼扣帽子上癮了,這帽子是一頂接着一頂不要錢地往古斯塔夫頭上扔,一頂比一頂大,而接到這最後一頂巨大無比的帽子的時候,古斯塔夫終於再也憋不住了,情緒激動之下,忍不住張口斥道:“狗屎!”
古斯塔夫平日的涵養不可謂不好,也很有城府,要換作別的話語他大可置之不理,可偏偏諾曼這頂帽子實在是扣得太大了,直接把父神扣了出來。他還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這位父神忠實的信徒有一天還能被扣上這樣的帽子,以至於心情激盪之下,這位地位崇高的大主教也忍不住跟粗野平民一樣爆出了粗口。
此正所謂,當局者迷。任你才智再高,一旦牽涉到自己最緊張的事物,也不禁會失常。
古斯塔夫這粗口不爆還好,一爆,立刻又被諾曼抓住借題發揮。
“原來父神在你心裡真的只是可以利用的對象,你竟然罵父神是狗屎!”
古斯塔夫一聽,一口老血憋到胸口差點噴出來,但是這種時候可不是吐血的時候,他得趕緊反駁纔是。
“我剛纔說的是你是狗屎!”
……
隨着諾曼的開口,現場局面逐漸從劍拔弩張的緊張對峙狀態漸漸放鬆了下來,這是最合萊克公爵的意的。於是他的右手也從頭頂收了回來,饒有興趣地看着諾曼和古斯塔夫隔空鬥嘴,心中則是盼着他們最好能一直就這麼對噴下去,永遠不要停,不然他可是要肉疼的。
託瑪仕也站在一邊,靜靜地旁觀,嘴角隱約可見一抹笑意。
而站在諾曼前面的那位如山一般爲他們遮風擋雨的巨型男子卡隆沒想到是個話癆,在諾曼和古斯塔夫對噴的時候,一聽到精彩的部分就忍不住插嘴悄聲說上兩句。
“沒錯,這古斯塔夫就是一個滿腦子都是權力的怪獸!”
“說得好,他根本沒有把他們教會裡的人當成他的兄弟姐妹!”
“太對了,父神就是一坨狗屎!”……
卡隆的牢騷話之多,讓乾瘦老頭聽着都有些尷尬,瞥了一眼託瑪仕後不知不覺間悄悄又往後挪了一步,似乎是想要裝作自己不認識這個大個子。
太丟臉了。
而諾曼和古斯塔夫噴着噴着,又拐回了正題來,不再糾結狗屎的問題了。
本來也是,“狗屎”那問題只能玩玩文字遊戲噁心一下古斯塔夫,真正將古斯塔夫軍的另有其物。
“……你說你謹遵父神的教導,愛他們如同愛自己的兄弟姐妹,那你爲什麼要催促着他們去送死?你不是不知道我身邊的這位是誰,他就是四星白袍法師、叛神者,託瑪仕?卡布奇諾?尤里烏斯!”
“是卡爾普尼亞,不是卡布奇諾。”
蘭斯洛特在他的心中提醒道。
……不管了,反正差不多。
諾曼就當作自己沒有說錯,也不回頭再改了,免得擾亂自己的思緒,繼續說了下去。
“你還知道,廣場周圍的這些平民中有自由神教大量的精銳戰士以及法師!”
諾曼大手往右一揮,目光越過聖教軍落到被聖教軍和重裝士兵夾在中間的密集平民人羣中,眼含自豪,彷彿那些正在鬼哭狼嚎的平民全是“自由神教的精銳戰士和法師”。
這是入戲了。
“你甚至還知道,在第八區,在第九區,自由神教早就埋下了一萬六千名士兵,這些士兵現在正在趕來!”
好傢伙,兵力這直接又翻了好幾倍。
而諾曼此刻的神情也愈加激動,意氣風發,揮斥方遒,一幅天下大勢盡在我掌握中的模樣。
這是徹底入戲了。
大個子話癆卡隆聽得非常激動,碎碎念道:“原來大主教在卡德納斯是這個用意,打了個反包圍戰,大主教的智慧果然驚人!……”
乾瘦老頭面不改色,默不作聲,心中卻是苦笑連連:卡德納斯有多少自由神教的人他能不知道嗎?
連他、卡隆和託瑪仕全部加上,總攻也才十幾個而已,而現在這裡更是隻有他和卡隆兩個,哪來的精銳戰士、法師,哪來的第八區第九區的大部隊啊!?打開傳送門運送過來嗎?!
大主教的這位小朋友還真是敢說。
但是自由神教究竟有多少人,只有乾瘦老頭知道,父神教的可不清楚。
所以古斯塔夫面色凝重起來。
看諾曼的表情,這話似乎不似作僞,當然了,這小子並不可信,真正讓他相信的是託瑪仕。
自由神教的第二號人物獨身深入險境?這種事太不可思議了,古斯塔夫是不會信的,他也早就想過卡德納斯會有自由神教的餘孽了,所以他剛纔纔會一直催促着萊克公爵趕緊進攻,先集中力量把託瑪仕消滅了再對付其他的人。
而諾曼的話,只不過把他心中的猜想落實了而已。
萊克公爵也是這麼想的,所以這位大鬍子先生左顧右盼起來。當然,他暫時什麼都看不到,最後只能把目光收回來,看向場內的諾曼,心中暗自祈禱着這位小夥計最好能想出個什麼辦法來避免大戰的發生,否則的話,他的這座卡德納斯城怕是要毀了。
衆人心思各異,諾曼的表演則在繼續。
他大手一揮,直指古斯塔夫。
“你明知道這一切,知道我們的力量如此強大,卻還催促着這些士兵們進攻,這分明是讓他們送死!而這一切本來是可以避免的,因爲我們並不想引發戰爭!”
不想引發戰爭?那你託瑪仕跑到這裡來幹什麼?難道是爲了和平?
古斯塔夫心中暗自腹誹。
諾曼卻像是聽到了他心中所說的一般,雙手一揚,展翅飛翔,聲情並茂地詠歎起來。
“我們,是爲了和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