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恩·蘭登將皇帝押進地牢之後,皇帝就一直試圖和他聊天。
話題從“對於自己害死了父親有什麼想法”“聖武士到底怎麼贖罪”,到“那個新來的法師是不是將來要娶你妹妹”,完全涵蓋。
但是韋恩·蘭登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呼應着,從不吐露自己的想法,恪守着自己的職責。
直到第三天,牢裡來了個新看守。
那是個魁梧的戰士,背後揹着把巨劍,臉上的橫肉看起來就像一個個瘤子。
韋恩蘭登立刻認出來,這是他弟弟的心腹,那天因爲不好在地下施展本事,纔沒有參加去對付厄爾文的行動,因此撿了一條命。
韋恩:“怎麼把你派來了。”
戰士隔着桌子一屁股坐下,把腿翹桌上擺了個交叉,然後把一個小玻璃瓶放到桌面上:“爲了這個唄。我可跟你說了,只要我有機會,我就要毒死你背後門上正往外看的老頭。”
韋恩嚴肅的說:“你不像是個會用毒的人啊。”
“打開牢門,對着嘴灌下去誰都能做不是嗎?倒是你,這個老頭要殺你們全家,你居然還護他周全,你們聖騎士都是傻屌嗎?”
韋恩低頭看着手:“我不能違揹我的誓言,也許背後那個老頭該死,但是不能死在我面前。”
“你還下來護着他?如果不是你在這裡,他早就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韋恩:“我的誓言讓我……”
“誓言誓言!你的神不是還崇尚必要的惡嗎?”
韋恩:“如果經過審判,這個老頭該死,我願意親自擔任行刑人!如果他在戰場上遇到我,我願意親手斬殺他!如果現在我提出決鬥,他同意了,那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斬殺他!”
背後牢房裡傳來皇帝的話:“我又不傻,就算你用手套扔我的臉,我也不會決鬥的。我寧可承受你的羞辱。”
韋恩兩手一攤。
壯漢戰士搖搖頭:“我們老大怎麼攤上你這麼個哥哥。不過話說回來,將來你來護他周全的時候,我們這些做心腹的也能安心就是了。不過那都是未來的事情,我現在可告訴你,你一刻也不能掉以輕心,哪怕你只是走神了一瞬間,打個盹,門後的老王八蛋就是個死人了。”
這時候,老王八蛋笑了:“那位小惡魔,是想把你拴在我這裡啊。搞不好他要在上面做什麼傷天害理、違反公序良俗的事情呢。你能坐視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韋恩用手緊緊握住劍柄,握到關節發白,手腕微微顫抖。
戰士看着聖武士的手,露出了憐憫的表情。
韋恩一字一頓的說:“我不知道我弟弟要做什麼。”
皇帝哼了一聲:“還能做什麼,無非就是一些蠅營狗苟的事情,比如在河谷公爵的牀上放條毒蛇,狠狠的威懾一下來的選帝侯們,讓他們在議會上投票。”
韋恩說:“那是你對我弟弟的誹謗。我不確定他會做什麼。”
皇帝哈哈大笑,趴在牢門上,整張臉都塞進那個小小的窗口,讓格柵陷入自己的皮肉裡:“聖武士,你這樣自我欺騙,你的神不會感覺自己被愚弄了嗎?你明明知道你的弟弟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坐視殘忍與卑劣的事情發生!
“聖武士!你明天就會失去你的聖光!你的恩典!就因爲你,放縱了自己的私慾,縱容了你弟弟的罪惡行徑!你永遠,永遠也無法贖罪!”
韋恩平靜的回答:“那就讓我的神來考驗我吧,他自會有自己的判斷。”
說着他伸出手,於是聖光如往常一樣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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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皇帝之後第三天,王站在謁見廳裡,看着正在向蘭登公爵行禮的河谷公爵。
他的位置在伊麗莎白的椅子側後。
這個時候,謁見廳裡總共有兩把空的椅子,一把屬於公爵的哥哥,目前公爵領軍隊的指揮官韋恩·蘭登,另一把在公爵的位置旁邊,屬於公爵的配偶,蘭登領的女公爵——但布魯斯·蘭登現在未婚。
這其實非常罕見,一般貴族家的孩子從出生開始就有婚約,到成年就會結婚,這樣當孩子繼承大統的時候,那個椅子上也應該會有一名女主人。
但現在肯定不能算是一般情況。
布魯斯冷聲道:“你居然還有臉來啊,河谷公爵閣下。”
河谷公爵兩手一攤:“來向勝利者稱臣,和有沒有臉並沒有關係吧?作爲敗軍之將,我保證在今後的帝國議會上和蘭登公爵同進退,共命運!”
布魯斯哼了一聲,沒有迴應。
河谷公爵繼續說:“您要是覺得我的保證不靠譜,我有一個提案。請允許我向您介紹我的女兒露絲。”
河谷公爵向旁邊讓了一步,一名看起來和伊麗莎白同齡的少女上前一步,拉着裙角向布魯斯行禮。
王挑了挑眉毛,再低頭看看伊麗莎白,便不再看河谷公爵的女兒——人和人之間亦有差距,哪怕都是公爵的女兒也一樣。
布魯斯挑了挑眉毛:“露絲小姐,久仰您的大名。不過不知道您父親此時介紹您,是何用意啊?”
河谷公爵上前一步:“當然是想撮合一下婚事啦。其實我早就和老公爵有書信往來,我曾經提過這件事啊。”
布魯斯笑了:“你個無恥的東西,夥同皇帝老兒背刺我,現在還想當我的岳父?如意算盤打得也太響了吧?”
河谷公爵賠笑道:“不敢不敢。不過您可能已經知道了,我並沒有兒子,我的女兒是我的第一繼承人。待我百年之後,她就是河谷女公爵,到時候我們兩個公爵領,可以一起壟斷來恩蘭河上的貿易,永結百年盟約。
“您和她的孩子,甚至可以成爲兩塊公爵領的共主!”
布魯斯冷冷的質問道:“那要是你之後又生了個兒子呢?我記得河谷領可是男士優先繼承法。”
河谷公爵大笑:“我已經六十歲了!”
布魯斯:“有什麼奇怪的,我爸爸也是差不多這個年齡有的伊麗莎白。她比我們兩個當哥哥都要小很多。”
河谷公爵眼睛咕嚕嚕一轉,笑道:“那我回去就改繼承法!改得和我們的盟友一樣!”
布魯斯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哈哈大笑起來。
河谷公爵也跟着哈哈大笑。
只有被當成聯姻工具的露絲尷尬的站在那裡。她看向坐在高臺上的伊麗莎白,兩個人的目光都露出了同病相憐的神色。
不過伊麗莎白馬上扭頭看向王。
王:“我沒在看!”
伊麗莎白皺起眉頭。
這時候,布魯斯站起來,大步走向河谷公爵,握住了他的手:“太好了,這叫什麼,一笑泯恩仇啊!來人啊,拿酒來!今天我們就舉行訂婚儀式!今晚,所有十二個選帝侯領的主人們,一起一醉方休!”
衆人歡呼起來。
布魯斯轉過身,在轉身的剎那,臉上的笑容就消失無蹤。在和王對上眼之後,他才輕輕擠了擠眼睛,嘴角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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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謁見廳出來,伊麗莎白拉住王的袖子:“看到了嗎?沒有你,露絲的命運就是我的命運。”
王:“可是你不覺得,你哥哥答應得有點利索嗎?”
伊麗莎白嘆了口氣:“他可是利益驅動的動物,這種有利可圖的事情他當然會做了。我就是覺得那個女孩真可憐,我二哥根本不愛她,一點都不。這就是出生在貴族家的女孩兒的宿命。”
伊麗莎白頓了頓,出神的看着王:“所以,請帶我走,無論如何都帶我走。”
王點頭:“我是這麼打算的,小規模遭遇戰中你是非常重要的火力投射點,我需要你的灼熱射線。”
伊麗莎白無奈的看看天花板。
王:“對了,今晚你不要穿不好移動的裙子,那個護腕也記得戴上。這是隊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