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羅河經常氾濫,大部分的泛濫都會給比爾巴利平原帶來肥沃的土壤,偶爾則會像現在一樣把比爾巴利城外的平原變成沼澤地。不過一般隨着時間的推移,沼澤會乾涸,平原會再次變成有着肥沃土地的農田。
可惜這一次不平凡的天氣變化改變了這種規律,頻繁的暴風雨導致平原地區大量的積水,產生了無數條蜿蜒的小河流。這些臨時河流中最淺的甚至只到膝蓋,但最深的則完全可以淹沒馬匹。
布爾坦尼亞的前鋒以出乎意料的速度出現在戰場上讓瑪格瑞塔聯軍的統帥科爾多瓦伯爵手慢腳亂了一番,當他甚至準備承受巨大的失敗,只爲了能保證奧格伯恩領被完全控制在瑪格瑞塔手中時,連續不停暴風雨徹底改變了戰場的局勢。
現在比爾巴利城外的廣闊平原不再爲布爾坦尼亞的騎士們提供最好的作戰場地,而是把他們徹底困在這泥濘的深淵中。大量的臨時河流導致戰馬無法長距離衝鋒,厚重的鎧甲在戰鬥時落水很可能代表自己將成爲俘虜,前提是他沒被淹死的話。
戰場變成了橋樑與橋樑之間的戰鬥,比拼的是誰建造的臨時橋樑更多,誰奪取的橋樑更多,誰架設橋樑的隊伍最快。
而最爲不幸的便是,由於臨時橋樑的材料和設計問題,參與戰鬥的隊伍規模並不大。這導致需要大量的基層指揮官來負責指揮隊伍,而河流導致互相之間的支援也不會很及時和有效。
瑪格瑞塔的軍隊,甚至魯恩的軍隊對於這點問題都不算太難解決。只有法塔林的隊伍面對這個問題很難辦,白恩和夜宵手下沒有足夠多的人來負責指揮這些隊伍,尤其他們需要一個可以隨機應變並且優先保住隊伍成員姓名的指揮官。最終,包括白恩和夜宵,還有法師團接近一半的人被分配到各個小隊中去,擔任他們的指揮官。
作爲法塔林法師團中的法師們,他們的優點就是在學院裡便學會了怎麼保護自己的小命。而缺點則是他們沒有足夠的大局觀,並且被分散的法師不如抱成團的法師更具威脅。不過白恩也找不到比他們更適合擔任臨時指揮官的人選,畢竟法塔林協會雖然培養了一些戰士,但卻沒有專門培養士兵的機構。
爲此,白恩和夜宵還特地單獨跟這些帶隊的法師們私下說明,一定要保證自己和小隊成員儘可能多的存活。在白恩看來,把小命丟在這種對整體佔據並沒有決定性意義的消耗戰上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因此,噩夢開始了第二階段。白恩的隊伍前面是由一部分士兵和奴隸組成的橋樑工程隊伍,他們負責架設臨時橋樑。
他們先扛着臨時打造的橋樑,把它放在河流上,然後鋪上橋面,然後跑過橋,等待白恩的隊伍過了橋,他們再次卸下橋面上的木板,然後用肩膀把它擡起來。在另一邊,他們又把橋放下來,以跨越另一條臨時河流。
他們重複了十幾次。他們的確在兩次架設的間隙休息了一下,但是架橋隊太疲勞了,短暫的休息是不夠的。他們幾乎每次都喘不過氣來,然後又被迫把橋撿起來。
他們被期望能很快地完成這件事。雖然當軍隊通過的時候,橋上的人可以休息,但是他們必須通過慢跑穿過兩條河之間的空地來彌補時間,這樣他們就可以在軍隊之前到達下一條河流。
白恩之前巧遇的那位水手長給他印象很深,於是白恩把他的架橋隊調到了自己身邊,負責給他架設橋樑。這位名叫蓋茨的水手長對此表示很滿意,畢竟他被白恩晉升爲上尉。不過他仍然告訴過白恩,如果他們沒有足夠快地把橋搭好,他們回到營地時就會受到鞭打的懲罰。
因此,蓋茨負責下命令,咒罵架橋隊的人,當他們走得太慢時就踢他們,從不做任何實際的工作。但是架橋隊的人並沒有對這個骨瘦如柴、面如死灰的男人產生強烈的仇恨。這讓白恩很奇怪。白恩很好奇其他架橋隊的人對做同樣事的軍士有沒有產生仇恨。雖然他們的工作就是咒罵這些人,讓他們保持動力的同時激勵他們。
白恩站在自己的隊伍前面,注意到一個架橋隊的人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但他的雙腳還是按着節奏跟着隊伍奔跑。一,二,一,二,一,二。
“停!”蓋茨上尉喊道。
白恩注意到的那個神志不清的人下意識地停住了。
“舉起來!”
他舉起雙手。
“放下去!”
他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放下橋。
“推!”
他推了推橋。
白恩發現這個人似乎進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態。
“站起來!”
他站了起來,腳上都是血,跌跌撞撞地走着。
“穿過去!”
他穿過橋,懶得去看兩邊那致命的河水。
“拉!”
他抓住一個把手,把橋拉過河面。
“鋪橋面!”
當蓋茨上尉發出這個命令時,這個人終於沒有動,因爲這不是下給他的命令。
白恩等待橋面鋪好,默默地走了過去,他注意到那個人的目光並沒有集中在一點,有些渙散,就像被遺忘石處理過的那頭山羊。
蓋茨上尉在士兵過完橋後,便繼續下達命令,可憐的架橋隊員們不得不再次拆掉橋板,然後擡起臨時橋樑衝向下一條河。
白恩身後的士兵們排着隊,帶着一種緊張不安和被迫放鬆的混合情緒前進,這是士兵們在戰鬥前經常經歷的。
平原上的景色是一片狂風暴雨過後的荒原。這裡有零星露出來的草地,岩石更常見,像氣泡一樣在整個平原上生長,畢竟雨水會帶走土壤,但很少會帶走岩石。大地就如同碎裂一般地被臨時產生的河流所分割。
白恩眨了眨眼,眼睛盯着他們要前往的下一條河流的對岸。河流的另一邊站着一排人,他們穿着一件奇怪的鏽跡斑斑的橙紅色盔甲,覆蓋着前臂、胸部、頭部和腿部。他那麻木的頭腦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紅巾軍。
他們不像普通的比爾巴利人。他們更強壯,更結實,更年輕。他們身強力壯,每個人都揹着武器。有些人留着染成紅色和暗紅色的大鬍子,有些人則颳得乾乾淨淨,只在臂膀上綁上紅巾。
在白恩的注視下,紅巾軍的第一排人跪了下來。他們拿着短弓,將箭搭在弦上。這不是用來把箭射得又高又遠的長弓。反曲弓,短,筆直,快速,強勁。這是一種極好的弓,用來在一羣橋工架橋之前殺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