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的追隨者魁格在他的喃喃自語中達到十二的時候,屬於艾薩辛氏族裡的張斯奎克抽動着鼻子,聞着夜晚的氣味。
奇怪,他想;就像遙遠東方的人類城市的臭氣,但又如此不同。在這裡,他可以聞到牛肉、蘿蔔和烤豬肉的味道。在東方,它可能是醃製白菜、米飯和雞肉。食物聞起來不一樣,但其他東西都一樣。那裡有同樣的氣味溢滿下水道,也是許多住在附近的人聞到的氣味。
他張開耳朵側耳傾聽,因爲他的大師這樣訓練過他。他聽到了神廟裡的鐘聲和車輪在鵝卵石上發出的嘎嘎聲。他聽見醉漢的歌聲和巡夜人的喊聲,他們在大聲報時。這些聲音並沒有使他煩惱。他不會分心。如果他願意的話,他可以把一切不相干的聲音都排除在外,從人羣中找出一個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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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鼠人眯起眼睛向黑暗中望去。他的夜視能力很敏銳。樓下是男男女女手挽着手離開酒館的模糊身影,他們正前往後街小巷和骯髒的單間屋裡進行短暫的親密接觸。張斯奎克一點也不關心他們。他的兩個目標是在被人類稱之爲酒館的建築裡。
他不知道爲什麼這位可敬的先知會從這座城市所有的低等靈魂中選擇了這兩個人,讓他們無可避免地死去。他只知道他的任務是讓他們的靈魂輕鬆地進入魔主的胃裡。他已經獻上兩根安神香,並將其不朽的精華獻給了他的黑暗之神的盛宴。他也許會爲那些註定要死的人感到遺憾,但並不完全如此。
他們就在那家酒館裡,在那塊瞎豬的招牌下,他們不知道末日就要來臨了。他們也不會知道,因爲張斯奎克多年來一直在被訓練如何傳遞無聲的死亡。早在他離開東部家鄉溫暖的叢林,到這些寒冷的西部地區爲魔都委員會服務之前,他已經在他的氏族中接受了古老神秘的暗殺技藝的完美訓練。當他還是個小個子的時候,他就被逼着光着腳在白熱的煤堆上奔跑,從人類城市裡盲人乞丐的碗裡搶硬幣。甚至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這些乞丐通常都不是瞎子,而且他們常常是邪惡的武術高手。
到他出道的時候,已精通各種徒手格鬥的技術。現在他是深紅利爪的三段高手,正在努力成爲致命之爪的道路上,並且希望握着一條黑腰帶。他在叢林裡接受了長達十二個月的潛行訓練,還有一個月在黃牙山上進行齋戒和冥想,只有自己的糞便作爲食物。
從那時起,他就以魔都委員會的名義一次又一次地殺人。他殺死了古馳氏族的卡瓦伊大人,當時那個強大的督軍密謀殺死不潔者司如特。當偉大的暗殺者殺死弗雷德裡克-哈塞爾霍芬和他的全家時,他曾是史內克的私人助手,而刺客大師親自對他進行了一對一的指導。
張斯奎克的成就名單很長,今晚他將再添一項。他的任務是殺死矮人格雷羅根-馬哈爾和他的人類追隨者白恩。他不知道自己如何纔會失敗。
一個矮人和他愚蠢的人類朋友,怎麼有機會對抗一個身強力壯並且在每一種死亡技藝上都訓練有素的大塊頭鼠人?張斯奎克自信地認爲他自己便可以解決這一對。他幾乎被先知坦古爾的堅持所侮辱,先知堅持要求他把所有的陰溝行者都帶上。
當然,關於這個矮人的可怕謠言被誇大了。那個矮人不可能單槍匹馬就殺死了一支風暴突擊隊。而且,他不可能在沒有一整隊僱傭兵的幫助下,殺死那個名叫碎骨者的食人魔鼠,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當然,那個人類確實殺死了另一個人類,這很正常,那些人形東西非常的軟弱。
張斯奎克控制自己做了一個深呼吸,也許先知坦古爾是對的。在過去,他常常能證明這一點。把殺死矮人的任務交給自己的手下斯萊塔,這是一種單純的謹慎。
張斯奎克會殺了這個人,如果有什麼困難,他就會跑去找他的追隨者小隊幫忙。倒不是說真的會有什麼困難。
魁格在數到一百的時候停止了數數,拍了拍他的上司的胳膊。張斯奎克甩了甩尾巴,表示他明白了。斯萊塔和他的隊伍,按照所有鼠人行動特有的精準程度,他現在已經在酒館的秘密入口就位了。是行動的時候了。
他解開劍鞘中的劍,檢查一下自己的吹管和飛鏢是否準備好了,然後吹哨示意前進。
就像一個黑暗的波浪,一羣陰溝行者向前涌到屋頂上。他們那被燻黑了的武器,在月光下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沒有一件武器發出叮噹聲,沒有一個成員輪廓能被看見。好吧,幾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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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檢查了樓下的門窗,確保它們都關好了。令人吃驚的是,小偷經常試圖闖進瞎豬酒館,從它的地窖裡偷東西。即便是海因茨手下保鏢們的殘暴名聲,也無法阻止新季度極度貧困和酗酒的居民做出這種嘗試。這真的很可悲。
於是他走到酒窖裡,把他的燈光照到大酒桶和酒架之間的黑暗角落裡。他敢打賭,他在這裡聽到了一種奇怪的疾跑聲。
也許只是他的想象,他告訴自己。
他漸漸老了,開始聽到一些東西。儘管如此,他還是走過去檢查了通向下水道的暗門。暗門在這種光線下很難分辨,但它看上去很安靜。自從他和白恩兩個月前把屍體倒掉,使大家免於陷入醜聞以來,他懷疑沒有人用過它。是的,他只是在變老,僅此而已。
他轉過身,一瘸一拐地走回樓梯間。他的壞腿今晚不太好。下雨的時候總是這樣。海因茨苦笑了一下,想起了自己身上的舊傷。它是在紅獸人山口戰役中被布爾坦尼亞戰馬踩踏——徹底斷裂。他記得自己躺在血淋淋的泥土裡,滿身是血,想着這可能是他給馬主人一戟的報應。
那是一段糟糕的時光,是他當兵以來所經歷的最糟糕的時光之一。那天他學到了很多關於疼痛的知識。儘管如此,在他作爲僱傭兵的職業生涯中,有好的時候也有壞的時候,他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有些時候,海因茨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他放棄了僱傭兵們自由自在的生活,而選擇了酒館老闆的生活。在這樣的夜晚,他想念他的老戰友們的友情,想念圍坐在營火旁喝酒,想念互相交換故事和講述英雄故事。
海因茨當了十年的戟兵,曾在那些年帝國一半的戰場上服役,最初是一名卑微的士兵,後來成了一名中士。他在奧托-斯特蘭德皇帝對抗西部獸人部落的戰役中升爲上尉。在上次皇帝斯特蘭德進攻布爾坦尼亞的戰役中,他賺了足夠的錢去買下那間瞎豬酒館。
在洛蒂的慫恿下,他終於屈服了,安定下來,爲他倆創造新生活。當他真的娶了一個營地的追隨者時,他的老夥伴們都笑了。他們堅持說她會帶着他所有的錢跑掉。相反,他們兩個幸福快樂地生活了十五年,直到老洛蒂因爲消瘦病而死去,才把這一切弄得一團糟。他仍然想念她。他想知道現在在海德堡是否還有什麼東西值得他留下來。他的家人都死了。洛蒂走了。
當他走到樓梯口時,海因茨覺得自己又聽到了奔跑的聲音。肯定有什麼東西在下面移動。
他一度考慮過喊格雷羅根或其他一些小夥子過來,讓他們調查一下,然後他把他的大手張開,做了一個厭惡的手勢。要是他能讓地下室裡老鼠亂竄的聲音把他弄得心煩意亂的話,那他就真的老了。他可以想象,如果他告訴別人他害怕自己下去,別人會怎麼說。他們會笑得前仰後合。
他從腰間抽出那根粗粗的腰帶,轉身往回走。現在他真的感到不安了。正常情況下他是不會拔出武器的。但他現在太冷靜,太平和了。肯定有什麼東西嚇着他了。
他的老兵本能被激發出來了,它們救了他不止一次。
他還記得那天晚上,在卡斯勒夫邊界,他莫名其妙地睡不着覺,心裡充滿了可怕的不祥預感。他從牀上爬起來,去頂替哨兵,卻發現那人已死在他的崗位上。他剛喚醒營地,那些骯髒的野獸就發動了進攻。現在他心裡也有了同樣的感覺。他在樓梯頂上猶豫了一下。
他想,最好還是去找格雷羅根。到現在爲止,只有真正的鐵桿酒徒們還在酒館裡。其餘的人不是在桌子底下,就是在壁廂裡,要麼睡在包間裡,要麼就回家去了。
它又在那兒了,那短促的聲音,像軟墊爪子抓在石階上發出的沙沙聲。海因茨現在確實很擔心。他拉上了門,轉過身來,幾乎是沿着走廊跑下去,直到他從酒吧的主要區域出來。幾個保鏢和幾個酒吧女侍閒聊着。
“格雷羅根在哪?”海因茨問道。一個身材魁梧的小夥子,赫爾穆特,朝廁所的方向豎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