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
夜深,萬籟寂靜,黑暗的房中,他悠悠睜着眼睛,沒說話。
牀前有黑影,與黑暗融爲一體,他看不到,卻可以感覺到這個人的存在。
“此前遇襲,爲了將危險誘離,引開追兵,屬下不得已暫離了小鎮,讓少主受苦,請少主責罰。”
“陶叔,你也是爲了我的安危的着想,我怎會怪你。”他勾了脣,淡笑。
“屬下慚愧!”
“今日門外來了生人,可是京城又派了人來?”
“是,娘娘說少主離京已久,甚是想念,着人與屬下一同護送少主回京。”
“何時啓程?”他淡問,幽深的眸光於暗處輕輕一閃。
“越快越好,安全爲上。”
他知道,京城派了人來,追兵即日也會到達,有很多人,不希望他再出現在那四方朱牆之內。
爲安全起見,越早啓程,越好。
可是他猶豫了,心有那麼一絲絲的不確定。
他的沉默,讓陶叔頓了片刻,“少主若是擔心那個小娃兒,此行可帶上,到了京城,相信娘娘定會爲少主做出安排。”
他的情緒外露得太過明顯了嗎?竟然讓陶叔一猜就中。
“陶叔說笑了,一個尋常人家的小娃娃,有哪點值得我費神的,若真帶上,也不過是個累贅,於我毫無用處的東西,費那些功夫作甚。”他語氣涼薄,聽來似對陶叔的話不置可否,“不過說到底,陶叔誘敵期間,她也照顧了我一段時日,這個人情若能還,就順手還了吧,免得他日再生頗多糾纏。”
“少主的意思是?”陶叔試探,猜測不透少年的用意。
“找當地府尹出面,給她家裡那些人提個醒,莫要對她過多欺負,如此,也算是我還了她那點恩情了。”
“是!少主可還有其他吩咐。”
“沒有了,你下去吧,這件事情的後續不必向我稟報了,事情辦完之後,啓程回京。”
“屬下遵命!”
夜深,夜靜,房內又剩了他一個人,臉上的淡漠纔在黑暗中悄然褪去,換上的,是複雜難辨的神情。
帶娃兒上京?帶到那兒,讓娃兒被淑妃或其他人掣肘,又多一枚可控制他的棋子嗎?
陶叔的試探,在他心裡敲響了一面警鐘。
京城,乃是非漩渦中心,他絕對不能把娃兒帶到那裡。如今的他,尚沒有能力在那個地方保全她,更甚,極有可能會害得她置身危險境地。
這段時日,他與娃兒的相處,定然早就傳到京中人的耳中,想要保得娃兒不被牽扯進那些骯髒污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與她劃清界限。
若是娃兒知道他竟是比之尋常人都不如,全無自由,不知道會不會取笑他,對在乎的人,居然只有遠離一途?
……在乎?
他對娃兒,原來,是在乎。
那種感覺,原來,是在乎。
手不自覺的撫上雙眼,在黑暗中,哪怕將眼睛睜到最大,依舊什麼都看不見。
老藥坊的張老頭的意思,服完最後一次藥,他要麼復明,要麼,永遠成了瞎子。